从天水回來的第二天,莫扶桑的借调手续來不及办完,又正好有个台商前來洽谈投资事宜,她不可能请假,王鹏只好孤身去了京城。
意外的是,才走出首都机场,王鹏就看到了前來接机的吴双杰。
“真不好意思,还劳烦吴总编亲自來接机。”王鹏双手握住吴双杰的手说。
吴双杰将另一只手也拍上王鹏的手背说:“小师妹拜托的事,我当然要尽力啦。”
王鹏这才知道是纪芳菲将自己的航班号告诉了吴双杰,立刻笑道:“纪姐和你都这么帮我,真是感激不尽。”
吴双杰呵呵笑着让司机帮王鹏把行李放上车,然后与王鹏一起上了车。
“怎么样,马上要见欧阳主任,会不会紧张啊。”吴双杰笑问。
“的确有点。”王鹏如实回答。
“放松点,他为人亲切和善,很好相处的。”吴双杰看了看表说,“我们先去吃饭,顺便介绍几个朋友给你,完了再一起放松放松,给你壮壮胆。”
王鹏连忙表示感谢:“太让你费心了,吴总编。”
“哎,你是芳菲的朋友,不要老是吴总编、吴总编的叫,直接叫大哥,不然太见外。”吴双杰说。
“那就听大哥的,你也叫我小鹏吧,兄弟们都这么叫。”王鹏说。
“行,小鹏。”吴双杰点下头,“待会一起吃饭的几个朋友,虽然都是官面上的,但他们都是我燕大的校友,不但魄力学识过人,为人也都相当仗义,都是值得推心置腹相交的人,你不用感到拘谨。”
王鹏感激地点点头说:“能得大哥倾力引荐,我也算是有福之人。”
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京城饭店,开了车门请吴双杰与王鹏下车。
比起吴双杰上次请王鹏和纪芳菲吃饭的地方,位于市中心的京城饭店本身就是一家豪华酒店,内设的各个餐厅除了各具风格之外,独特的菜式也是一般地方不能比的。
吴双杰引着王鹏进入装修豪华的谭家厅时,王鹏的眼睛差点都直了,在他的感觉中,这样的场所与皇宫是沒有区别的了,大气奢华直扑面门。
王鹏想起上次來京,与石沪生一起吃饭时,曾有说到这个谭家厅,石沪生引用了老京都人的说法,,“戏界无腔不学谭,食界无口不夸谭”,前面的“谭”指的是京戏泰斗谭鑫培,后而这个“谭”说的就是谭家厅的谭氏官府菜了。
王鹏这个时候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腿抽筋的感觉,石沪生除了说过这个谭家菜的特点,也说到过这个地方最最显著的特点“贵”。
这个“贵”字,首先体现在菜品的昂贵,普普通通一道蔬菜都能上百,私房菜中的极品更是以四位数论,王鹏当时就想过,曲柳老百姓一年的收入竟然只抵一个菜,这菜端上來后还能吃得下口吗。
“贵”字体现的另一个方面就是食客身份的显贵,凡是來此间吃饭的非富即贵,基本都是请吃与吃请的,一般老百姓根本连脚也不会往里面伸,普通老京都人也都只是听说其响亮的名头,而一辈子都未曾真正见识过内里的精华。
本來听说吴双杰给自己引荐一些朋友,王鹏便打算这餐饮要由自己來请,可是,看着谭家厅里的情形,王鹏有点怀疑自己的荷包是不是不够丰满。
吴双杰久居京城,自然是不会知道王鹏内心的想法,还非常热情地给王鹏介绍着:“怎么样,这里非常有气度吧。按四九城里的说法,这就是一显摆的地儿。为什么这里显摆。那是因为,这里的每道菜都是宫廷菜,皇上吃过的,咱现在也吃,能不显摆吗。”
王鹏嘿嘿笑着,应不下声去。
“小鹏,我跟你讲啊,这个谭宗浚虽然官运不佳,但做菜真是了得,他自己对吃挑剔,做出來的东西自然也就讲究,关键是它的烹调口味南北兼具,所以像你我这样的南方人也能吃得惯。当年啊,张大千为了吃这里的黄焖鱼翅可是花了重金呐,啧啧……”
吴双杰说得兴味十足的时候,俩人已经到了包间门口,服务员为他们开了门,装饰古雅的包间内还空无一人。
“我们先坐,他们一会儿都能到。”吴双杰让服务员调了暖气的温度,一边脱大衣,一边招呼着王鹏。
服务员倒完茶,退到门外,帮他们关上门后,吴双杰喝了一口茶说:“今晚來的一共四个人,有中组部一局巡视员夏凡;人民银行研究局的研究员徐铁男;国计委地区经济司的冯雄鹰;财政部经济建设司的副处长潘荣芳。”
王鹏听着这一个个名字,只觉得越听越惊心,全部是大员,这哪是吃饭,完全是明天与欧阳晖见面前的热身。
一向冷静的王鹏终于有了一种汗涔涔的感觉,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暖气片,想确定是不是包间内的温度过高才导致自己有这么明显的汗意。
“你别看他们一个个都身居高位,在这个四九城里啊,也不过是些普通人罢了,”吴双杰笑了笑,“这里实在是官多如牛毛,说句不怕老弟不高兴的话,像你这样的级别在这里,天上随便掉块砖头都能砸到一个。”
王鹏陪着笑,点头称是。
吴双杰聊兴正浓的时候,包间门被推开,服务员同时引进了三个男人,从相貌上判断,都在四十五六岁上下,显然比吴双杰都要年长不少。
吴双杰立刻站起來迎上前,与來人一一热情的握手,并为一旁的王鹏作了介绍。
脸圆头秃,只剩几根头发从左侧斜盖到右边的,是夏凡。
身长高大,剑眉星目,一口东北口音的是徐铁男。
冯雄鹰人如其名,长着一对鹰眼和一个带钩的鼻子。
王鹏弯着腰,伸着双手热情殷切地分别握着三人的手,除了冯雄鹰始终沒什么表情,夏凡与徐铁男都相当亲切地与王鹏开玩笑,说都沒想到王鹏不但年轻,还长得英俊,要是在京城工作,只怕早被不少名门贵媛给盯上了。
正说着话还來不及入座,西服笔挺,约摸四十七八岁年纪,长相清癯的潘荣芳走了进來,吴双杰少不得又是领着王鹏一番招呼,然后主客推让了一番,很是自然地都以各自的级别坐下來。
客人到齐,吴双杰一改先前与王鹏单独聊天时的高谈阔论,小声征求了一下客人的意见,才开始拿着菜单叫服务员点菜。
上菜的速度并不快,服务员始终站在包间门外,坐在末座的王鹏便主动承担了服务工作,又是倒茶、又是敬烟的,好一阵忙活,好在他做过年柏杨的秘书,对于官场上应酬的基本礼仪是沒有一点问題。
与宁城这边吃饭不同,开席前上的都是冷盘,谭家厅在上冷盘的同时,还上了一点小食给客人填肚子,王鹏估计这多半还是吴双杰考虑周全所致。
上菜的时候,服务员进进出出的,主客间聊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但缘于京都风气使然,内容还是十有八*九与国家大事有关。
主菜基本上來以后,吴双杰亲自给在座的人倒了酒,然后端着酒杯说了一番开场客套之词,率先敬了众人一杯酒,大家也都陪着喝了一口开场酒,这才算是正式开桌。
因为王鹏是新识,他又新近写了那么一篇轰动全国政坛的文章,开始的气氛还是有点僵硬的,好在吴双杰能说会侃,三圈酒敬下來,气氛已然轻松不少。
夏凡是第一个谈到王鹏文章的人,不过他的言谈温和,语气不乏对王鹏的欣赏之情;徐铁男为人虽然和善,但说到财经政策这些专业问題,言辞立刻就尖锐起來;冯雄鹰的话題始终围绕的却是粮食价格放开的事情,言谈间不时露出对王鹏观点的不认同,字字句句颇有针对;而潘荣芳是唯一一个一言不发的人,除了应对吴双杰等人的敬酒,就是抽烟静听每个人说话。
也许是酒壮人胆,王鹏已完全沒有初时的紧张,对于在座几位初识的官员所提出的问題,应对自如,游刃有余,举手投足极是沉稳。
一旁的吴双杰在王鹏说话的时候,不时投去赞赏的目光,能在初次见面的场合,尤其是一众高层重要部门的官员面前,能如此不卑不亢沉着应对的,吴双杰觉得在王鹏的同龄人中恐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夏凡毫不掩饰自己对王鹏欣赏,尤其是在王鹏从容应对冯雄鹰的一个个刁钻问題、毫无惧意地与徐铁男探讨现行政策的利弊后,夏凡更是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直接就大声说:“來,王鹏小兄弟,老哥哥和你干一杯,你可是让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啊。”
夏凡的话立刻引起徐铁男的同感,“不错,是有点你当初的风范,嘿嘿,后生可畏。”
王鹏刚与夏凡喝完酒,一直沒有说话的潘荣芳突然也举起了杯子,“我也來敬敬咱们这个小朋友,希望你的未來能一路走好。”
潘荣芳的话,让王鹏很有些惶恐,他极力抑制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内心,端起杯子朝潘荣芳举了举,随即一饮而尽。
这之后,酒桌上的话題开始轻松起來,王鹏的酒却喝得不轻松,但他这天的状态出奇的好,足见人的心情还是能间接影响酒量的。
席间,王鹏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找服务员带路去结账,结果一下花掉他身上一半的钱,令已经喝得三分薄醉的他,不由暗叹幸亏自己不是缺钱的人,否则这场面还真撑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