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有意让余晓丰多接触一些实际工作,这次让余晓丰参与到解放街改造中就是出于这个目的,但如此一來,他的出行便有点问題了。
王鹏到东江时,由于受许延松打压,根本沒有配备司机,后來许延松倒了,他自己当了市长,又觉得由余晓丰兼着更方便,所以就一直沒配备专职司机。
但他不可能一直把余晓丰拴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要把余晓丰放出去,如果不及早锻炼余晓丰,很可能到最后余晓丰只能做一辈子秘书,如果要把余晓丰放出去,那他自己就必须早点适应这个变化。
与宫本等人的会谈结束后,王鹏把胡晋叫到自己办公室,让他给自己物色一名司机,理由是余晓丰岁数不小了,不能一天到晚都跟着自己连点业余时间都沒有,多名司机,让余晓丰也可以透口气。
胡晋从王鹏在会上指定余晓丰协助城建局做解放街改造的工作这一点上,就已经嗅出味來,估计王鹏是有意要培养余晓丰了,他一方面答应赶紧安排,另一方面则试探王鹏:“市长,其实,小余來东江时间也不短了,又是您的秘书,是不是该给他解决一下这个级别问題。”
王鹏头也不抬地说:“你是市府秘书长,这种事情该由你们府办按政策來上报,不用因为他是我的秘书特别來问我。”
胡晋觉得王鹏这是在责怪他沒考虑上前,连忙说:“这是我们沒把工作做好,回头我们就专題讨论这个事。”
王鹏皱着眉抬起头來看着胡晋,“有其他人也要讨论吗。”
“啊。”胡晋心思电转,立刻说:“是啊,除了小余,府办另外还有两位年轻同志也都到年限了,所以我们想一并考虑了。”
王鹏挥挥手说:“这个事情你们自己衡量好,尤其不要仗着晓丰是我的秘书,硬要开绿灯,”
“我知道,我知道,”胡晋连连点头。
余晓丰的级别问題不可能说解决就解决,但是王鹏的司机能马上解决,就在王鹏跟胡晋提及此事的下午,柳梅就把司机夏晓阳带來见王鹏,王鹏与他随便聊了几句后,就让他去跟余晓丰交接,但特意关照,以后上下班不用接他,他自己能解决交通问題。
柳梅听说王鹏要自行解决上下班交通问題,吓了一跳,立刻去问胡晋知不知道这事,胡晋又跑來劝王鹏,说了这样那样的一堆理由。
王鹏听得发笑,最后摇手制止胡晋,“好啦,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也知道你们是为我考虑,我先说谢谢,”他说着张开自己的双臂,“可是,你看看我,身强力壮的,招待所离这里又近,实在沒必要每天这么接來送去的。原來由小余接送是因为他和我住一起,这个小夏住在旧城,让他每天这么赶來赶去的,我是于心不忍的,你就不要劝啦,”
胡晋还想说什么,王鹏再度阻止他道:“最多我答应你们,碰到有应酬的时候,让小夏送,这样行了吧。”
胡晋说不过王鹏,只好同意了。
夏晓阳却为此问余晓丰,是不是领导不喜欢他來开车,否则怎么他一來就不让接送。
余晓丰忙说夏晓阳想多了,其实领导一向不喜欢接送,现在给他找到机会了而已。
夏晓阳对余晓丰的话将信将疑,但毕竟人微言轻,只能把狐疑压在心底。
就在这天下班前,余晓丰把一把自行车钥匙放在王鹏桌上,对他说:“领导,以后我陪你骑车上下班吧,权当锻炼。”
王鹏拿起钥匙心里直乐,余晓丰真的沒白跟他这些年,这车送的及时。
王鹏不想让夏晓阳接送自己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一是对夏晓阳不了解,可不可以贴身跟随,是需要时间來检验后才能决定的。
二是从解放街回來后,他就在想怎样才能多一些机会下去了解民生,了解百姓心里想什么。他不想让自己变得越來越官僚,只知道在纸上画虎,不知道民间有狼。
周末本來是讲好由余晓丰去接陈子风,然后与王鹏一起回宁城,因为余晓丰得加班协调解放街改造方案的事,不能一起回去,陈子风便让王鹏搭自己的车回去。
王鹏也觉得这样最好,就跟陈子风约了时间,他参加完读书会后一起回家。
结果,上车才发现姜朝平也在。
“怎么,你也回去。”王鹏坐定后问坐在前排副手座上的姜朝平。
“听子风说你要搭车,我就來凑个热闹,老板不会是要赶我下去吧。”姜朝平笑问。
“要赶也轮不到我啊,连我自己今天都是捎带的。”王鹏笑。
“最近都在传,说你上下班骑自行车,会不会接下去搞什么廉政行动,缩减机关用车啊。”姜朝平突然问。
王鹏愕然,这机关里面可真是新闻快速发酵的地方,他一个很单纯的行为,竟然被理解成这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倒是想啊,可这一來,我头上估计又得多一顶帽子。”王鹏笑得有点自嘲的意味。
“什么帽子。”姜朝平与陈子风同时问。
“自我标榜。”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起來。
等都笑完了,陈子风却说:“不过话说回來,你这一搞,东江那些生意清淡的自行车店又生意火红了。”
“哦。”王鹏侧头看看陈子风,意思是问“为什么。”
“老板觉得官场最不缺的是哪种人物。”陈子风笑嘻嘻地反问王鹏。
王鹏沉吟不语,陈子风的司机小孙嘿嘿笑着接过话头说:“千错万错马屁不错,肯定是马屁精喽,”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僭越,立刻看着后视镜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插嘴。
但王鹏他们三个心里都清楚,小孙所言一点不差,但只是看到了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就看领导下去视察时,省市县各级屡禁不止的迎來送往礼节就知道,拍马屁这件事其实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不同的领导不同的作风,马屁拍不到点子上,那可真是拍比不拍都不好。
“你是想说,因为我骑车上下班,接下去会有很多人效仿。”王鹏眼睛直视前方问陈子风。
“想效仿这种方式说到底就算是存了溜须拍马的心思,倒也能说得过去,毕竟是节约了财政开支嘛。”陈子风笑笑,“就怕不想拍你的人,会觉得你损害了大家的福利。”
王鹏完全转过头正面看着陈子风,好一会儿才呵呵地笑起來,“子风,你想太多了。”
陈子风的话,王鹏并非完全认同,但也不能否认。
就拿今天他们三个回宁城这件事來说,如果不是陈子风和姜朝平心里都装着事,想要跟他近距离地聊聊心里的想法,也断不会坐一辆车回去,而各坐各的专车,这是怎样一种浪费。
如果不是陈子风提起,王鹏倒真沒思考过这个问題,公车消费现在每年呈阶梯上升形势,年年谈缩减,年年超标,弄到最后,就打起了年初财政预算的主意,到年终再玩玩文字游戏,什么与去年相比超标率下降百分之几百分之几,就是不把实际数字拿出來给你看。
再引伸一点,王鹏又想到那次蒋炳才來东江检查工作,他代表许延松在旧城百隆酒楼请蒋炳才吃饭,结果在路上被堵一事。
当时余晓丰就说过像其他公车一样用警灯让交警开道先走,被王鹏拒绝后,虽然跟其他车辆一起被堵了五十分钟,但最后还是被交警认出车牌放行。
王鹏至今还记得那些看着他车子通过的驾驶员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愤怒,那种愤怒不仅仅是对道路状况,更多的应该是对干部特权的一种敢怒不敢言。
陈子风说有人会因为王鹏这么一个小小行为而觉得他破坏了干部福利,王鹏内心却深以为,这种不良的特权作风是该刹一刹才是。
车到宁城陈子风坚持要请王鹏他们吃饭,王鹏盛情难却之下,只好答应在宁城住一晚再回梧桐,姜朝平也一同前往。
他才一跨进宁城大酒店的包间,就看到了莫扶桑与两名不认识的女子正热烈地聊着天,见他进來,那两名女子立刻站了起來,莫扶桑则坐在那里笑盈盈地看他。
王鹏刚想开口说话,陈子风跟了进來说:“來,我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秦梅芳……梅芳,这就是王市长。”
秦梅芳是两名女子中长得较胖的那位,听了陈子风的介绍立刻迎上來朝王鹏伸出一只手说:“王市长,我们子风在东江全仗你照顾了,”
虽说是客套话,但想到陈子风最近的提名风波,王鹏觉得秦梅芳是话中有话的,也由此感觉到陈子风这个老婆不简单。
“阿嫂客气了,”王鹏握了握秦梅芳的手,然后到莫扶桑身边坐了下來,问她:“阿妈和孩子还好吧。”
“都挺好的,阿妈知道我來,还特意叫我关照你少喝点酒。”莫扶桑说。
“王市长,你这可不对啊,问了老娘和孩子,怎么不问问夫人啊。”秦梅芳搂了莫扶桑的肩玩笑道,“换了我们家子风这样,我可是要不依不饶的,”
“是啊,就数你最作了,”陈子风呵呵笑着招呼姜朝平一起坐下,又指了指那位还忤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年轻女子,“家兰,坐啊,干吗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