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从床上下來,进卫生间装了一壶水,然后拿出來放在吧台上插上电插座,又拿起烟盒拔出两根烟,一根扔给王鹏,一根自己先点上后递给王鹏点火。
王鹏点上烟,将东子那根递了回去,脸上的表情也像烟火似的忽明忽暗。
“说真的,小鹏,当老婆能当到莫扶桑这个份上,真的是不容易。”东子终于说,“我估计,她这次把我们这些人找來的目的是想给你打气,把江秀找來则是希望她念旧情在仕途上帮你一把。”
“什么,”王鹏像触电似地跳起來,“她疯啦,不可能,”
“不要小看女人,她们的大脑构造永远和我们男人不一样,在我们眼里很复杂的事,她们一眼就能看到关键。当然,往往我们认为简单的事,她们也偏偏喜欢钻牛角尖,想得复杂又离谱。”东子坐在床上,跷着二郎腿,一手撑在床上,一手夹着烟,头仰得高高的,神情看上去有些遥远。
“她这是误解我的意思了。”王鹏咕囔着说。
“误解,”
王鹏点头,“我跟她提江秀,是因为听说江秀得了病,又对过去的一些事后悔,希望她们能和好。”
东子怪异地低下头看王鹏,然后哈哈大笑,笑得王鹏很不自然。
“小鹏,你怎么还像十七八的时候啊,女人是什么,那就是一群感情动物,”东子站起來说,“我们男人可以为了兄弟丢下感情,女人却可以为了感情丢下姊妹。除非江秀像冷冰一样把感情从你这里挪开,否则,莫扶桑根本不可能与江秀和解,你就别做梦啦,”
王鹏郁闷地低下头猛抽一阵烟,才嗡声嗡气地说:“既然这样,把她找來干吗,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我说兄弟,怎么说半天还不明白呢,”东子伸手在王鹏头上拍了一掌,“女人在感情上不讲逻辑思维,你不能按常理去想问題。她不能与江秀和解是一回事,她想帮你又是一回事,两者在她身上得到了和谐统一,你的明白,”
王鹏看了东子一阵,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这种说法。
“行啦行啦,说半天我肚子都饿了,去吃东西。”东子去柜子里拿衣服。
“你不是正烧水吗,”王鹏指了指已经在冒热气的电水壶。
东子一把拔了电插头,瞪王鹏一眼,“你这人,一碰到女人的问題,大脑就慢半拍。”
王鹏掐了烟,讪讪地笑。
东子穿好衣服,快速洗漱完,就拉了王鹏出门。
走一半,忽然回头对王鹏说:“宁枫回來了,在藏区。”
“真的,”王鹏的眼睛一亮。
东子笑笑,“就知道你听了会高兴。”
王鹏脸上再度显出尴尬。
“对了,王帅要到西南任职,你知不知道,”
“沒说起过啊,”王鹏眼皮一跳,想起王帅已经有阵子沒和他联系了。
“他跟小妹说的,越洋电话。”东子做了打电话的手势。
“小妹好吗,”
“我看行,找了个老外,整天满世界游玩。”东子说着拍了一下头,“对啦,她有一堆的东西,让我带给你阿妈。”
看着王鹏有些疑惑的表情,东子立刻又解释,“小丫头出去后沒问家里要过钱,一直都靠自己半工半读在生活,到处游玩的钱也是半打工半玩的方式。寄东西回來是笔不小的开支,所以她都是寄给我,让我帮忙分发的。”他接着嘿嘿笑道,“不过,她有点所托非人,我老是忘记帮她分发。”
说话间,二人已走进餐厅,老远就看见莫扶桑他们一大帮人坐了两桌在吃早餐,他们显然也看到二人,纷纷举起手招呼着。
王鹏和东子也朝着众人晃了晃手,并沒有直接过去,而是一起先去拿了吃的,才过去落座。
“你还沒吃,”莫扶桑看王鹏端來的一盘食物,疑虑地看着他问。
“嗯。江秀说要赶回天水,路上找地方吃,我就去东子房间聊了一阵。”王鹏说话的时候一直沒有抬头。
“秀儿这孩子也真是的,吃个早饭能花她多少时间,”秦阿花咕哝了一句。
吃过早饭,王鲲夫妇带着秦阿花要先回宁城,张冬海夫妇也说有事得马上走,莫扶桑马上说:“那就都一起回吧,反正小鹏下午也有工作,我们娘俩搭胖子的车回去。”
刘胖子立刻道:“好啊。”
王鹏把家人都送上了车,看车开出老远,才抬起手看时间,对身旁的常剑说:“小常,还有点时间,让大家一块儿喝个茶,中午我请大家吃饭,吃完了咱们再出发。”
常剑答应着立刻去办。
李慕风等人早在茶座找了位置,王鹏把余晓丰单独叫出來,说是一起走走。
“领导,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吧,”走了一会儿,余晓丰主动问。
王鹏停下脚步,面对余晓丰问:“晓丰,我们认识几年了,”
“从曲柳算起,有七八年了吧。”
“一个不短的时间呐。”王鹏感叹。
“是啊,一晃眼就过去了。”
“城建局的工作还顺手吗,”
王鹏突然跳开话題,余晓丰随口就说:“还行。”
“还行,就是也有不行的地方。”
余晓丰愣怔地看看重新举步往前的王鹏,跟上去说:“工作嘛,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只要能跨过去,都算行吧。”
“这几年,诱惑也不少吧,”
余晓丰听到这问題,当下就开始琢磨起味來,脚步不自觉就停了下來。
“怎么不走了,”
“啊……”余晓丰连忙又跟上,“领导,你放心,我不会做让你丢脸的事情,”
王鹏转过脸朝余晓丰和蔼地笑笑,却是一闪即过,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种复杂的神色,他长叹一声说:“晓丰,谢谢你,这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一直沒找到机会正式跟你说。”
“领导……”
王鹏抬起手制止余晓丰开口,“多的话我不说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还上你这份情,如果连声谢谢都不说出來,我会内疚一辈子,”
余晓丰真沒有再开口,坦然地接受了王鹏的感谢,这让王鹏心里觉得好受许多,同时又对余晓丰更多了一份尊重,是的,尊重。
中午吃过饭,王鹏就与常剑、夏晓阳离开梅庄,前往东江各县乡展开为期一周的调研。
王鹏此次调研的主要目的,是考察东江县乡各级机关机构改革的实施现状,一圈走下來,大部分地方都做得中规中矩,沒有突出的成绩也沒有显著的问題,这样的状况对于官场來说,却恰恰是最好的答卷。
唯独到云江县的时候,出了状况。
王鹏的奥迪才开进云江县城主街,,新华路,车就被齐刷刷的人群堵在大街上。
与王鹏一起坐在车内的,是前一晚就赶到正阳县接王鹏的县委书记章沛,县长何峰则在后面一辆车上,车辆被堵住,两位父母官立刻额头冒汗,章沛來不及跟王鹏解释,就一把推开车门先下了车,直冲到人群跟前,挥舞着双臂大声说着什么。
王鹏坐在车内远远看着,人群举着横幅,上面书写着“政府挂羊头卖狗肉,名为机改实为企改,强烈要求还我工作权利,”
“我下去看看,”副驾座位上的常剑回过头來问。
王鹏点点头,又吩咐说:“带眼睛带耳朵就行。”
常剑点头下了车,朝人群走去,王鹏看到何峰也跟了上去,后面车上的人也都下车快速朝人群聚过去。
人群并沒有因为县委一二把手的出现而退却,反倒有越聚越多的趋势,十分钟后警察和武警同时出现,全副武装的警察们抓了为首的几个人,快速驱赶了人群,道路在半小时后完全畅通。
王鹏在车上目睹了整个过程,他打了常剑的手机,要常剑通知章沛,把抓的人请到县委座谈。
这个电话一打完,章沛很快就回到车上,尴尬地看着王鹏说:“市长,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处理吧,您就不要去见这些闹事的人了。”
“这些人能得到我來云江的消息,出现在这里,一定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如果我不见见他们,你想我回去之后,被他们在背后大骂,”
“怎么会,我们一定杜绝这种情况出现,绝对不会让人骂您。”
王鹏沉思一阵道:“这样吧,你先把人请到县委,由你亲自出面与他们对话,找出问題的根源,拿出解决问題的方案。如果你解决不了,我再出面,你看如何,”
章沛连声答应准备下车,王鹏一把拉住他,“等等,你现在就打电话,让公安局把人请到县委去。”
章沛看着一脸坚持的王鹏,只好用肉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掏出手机拨电话,王鹏微笑着靠在车座上,淡淡地看着他。
章沛电话打完,常剑也上了车,王鹏吩咐常剑直接去找刚刚抓人的警察,跟警察一块儿去县委。
章沛的脸色愈发地尴尬了,讪讪地说:“我和常秘书一块儿去吧。”
“这样也好,辛苦你了,老章。”王鹏笑笑说。
“不辛苦,不辛苦。”章沛谄笑着倒退下了车,小心翼翼地帮王鹏关好车门。
“走,马上去云江县委,”王鹏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吩咐夏晓阳。
奥迪车带着一缕轻烟,快速驶离新华路,云江县所有还站在当地的陪同人员马上都一溜烟上了车,紧追奥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