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云楼是个十年前突然冒出来的酒楼,但刚一开张就凭着花样繁多的菜肴一举成为甘州最好的酒楼,生意兴隆另其他同行心生嫉妒,但却无人敢寻衅滋事,显然背后有大靠山。
白云楼上下共三层,每一层装修都各有特色,楼后面还有个亭榭俱全的院子,修得曲径通幽,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样子。
地段好,菜肴更是一绝。白云楼的一餐当然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的,但甘州显贵人家最爱在这儿举办宴会,以彰显身份地位,毕竟他们从来都不缺钱。
白云楼三层更是专为贵宾中的贵宾所设,陆婉柔仅为办这个并不算很正式的宴会就将三层整体包了下来,就可知陆府在甘州的实力与名望绝不容人小视。
陆宏毅位列甘州卫同知,位高权重,而陆夫人赵氏又是出身甘州世家嫡女。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陆府在甘州的声望并不比安府差。
白云楼掌柜姓韩,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逢人三分笑,看着和蔼可亲,可只看白云楼这般规模便知这位掌柜绝对不是普通人。
韩掌柜既知今天是陆府待客,一早便嘱咐白云楼一干上下要十二分的当心,更何况对于他来说,今天还有那个人在后面盯着……
一想起那个在后院内安坐的东家,韩掌柜都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当年东家才多大,就让他来甘州开了这白云楼,这些年白云楼渐成声势,也多是东家在遥控着出谋划策的。而这次东家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甘州,若是那位知道了,那……
韩掌柜不敢想下去,怕是天下都会震动吧!
“掌柜的,三楼席上菜已准备过半,是否现在就上?”伙计上前问道。
韩掌柜抽回思绪,答道:“上吧。”转头之时,韩掌柜却吓了一跳,只见他的……他的那位出身不凡的东家居然穿着和白云楼小厮同样的衣服站在一旁。
“主……”韩掌柜话未出口,就被东家冷冰冰的一眼给瞪了回去。
韩掌柜深叹了口气:“给三楼上菜吧。”
东家的心思真是难猜啊。
三层暖厅里,众人热热闹闹地说了会儿话,就见韩掌柜亲自领着伙计上菜,众人觉得倒也寻常,韩掌柜是常见这些公子小姐的,无需太过避讳。
安青澜看着端上来烤鹿肉、炙羊肉还有冬日里比肉食还贵的青菜,忍不住赞叹白云楼果然不凡,这些菜肴荤素搭配得当,色香味俱全,让人不禁食指大动,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安青澜突然感觉到一道热烈的目光扫在她身上,安青澜转头,见一个年轻伙计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未能说出口。
安青澜皱了皱眉头,冷冷瞪了伙计一眼,面露不悦。
“安姐姐花容月貌,连小伙计都看迷住了呢。”王窈兰阴阳怪气地道。
“王窈兰,要是不会说话就别张口,没人拿你当哑巴;要是不想坐着就自己回去,没人拦着你。”许琼薇本性敦厚,却也被王窈兰的胡言乱语气得难得尖刻起来。
王窈兰脸色青红交错,更加尖酸:“今日是陆府请客,又不是许姐姐做东,许姐姐这么着急赶妹妹走难道是把自己当陆府人了?”
“你!”牵扯到闺阁女儿名节,许琼薇更是气得说不出话,生生憋红了脸。
“听说王同知是正经科举出来的二甲进士,怎么王小姐没被这书香门第的书香之气熏染几分,反倒沾染了些粗俗龌蹉的臭气呢?难道王小姐的闺阁离王同知书房太远,反倒离隔壁卖臭鱼的近些?”
安青澜自然不能干看着许琼薇为她出头却被挖苦,自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回击过去了。
至于王窈兰或者王同知的感受,实在不在她考虑的范围,还有爹爹为她出头呢。
实在不行,安青澜也可以考虑重操旧业了。
考虑怎么消灭掉王“苍蝇”的安青澜自然没注意到那个随着韩掌柜一齐退下的伙计脸上划过一道果然如此的笑容。
王窈兰说不过安青澜,又惧怕安镇威势,不敢放肆,也就讪讪地坐在那儿不说话了。只是她不知道,坐在她两旁的小姐不由自主的把凳子拉的离她远了些,其中一个就是她的庶妹王静兰。
没了苍蝇扰人,席间气氛陡然好了很多。
两桌子都是年轻人,也就没讲那些迂腐规矩,几人端起酒杯齐齐贺过陆昊承生辰,就热热闹闹地开吃了。
女眷席上喝的是甜蜜蜜的果酒,陆婉柔倒闹着想喝哥哥席上的酒,却被陆大公子一眼给瞪了回去,又被安青澜死死拉着才消停。
“婉柔还真是高看自己的酒量啊,要是喝醉了,这还是在外面呢,可就太失礼了。今天我们是来给昊承哥哥过生辰,婉柔生为主人家却喝醉了,这也太失礼了啊。”王窈兰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刺激陆婉柔的机会,见缝插针地道。
得,苍蝇又嗡嗡响了,安青澜又想化身“苍蝇拍”了。
陆婉柔是个心大的,根本没看出王窈兰的讥讽,笑着骄傲地道:“我要是喝醉了,当然得哥哥亲自背我回家了,要不然爹爹非打他板子不可。”
周围人笑成一团,显然是知晓陆同知宠爱女儿更甚儿子,席中女眷或有羡慕却并不在意
唯有王窈兰,觉得陆婉柔不过是在自己面前炫耀深得父亲宠爱,又有个好哥哥罢了,这让王窈兰更是又气又恨。
她倒是也有哥哥,可却是姨娘所生,父亲偏爱哥哥,即便她身为嫡女,也得不到多少父爱,比安、陆二人在家中受宠程度相差许多。
安镇位置高,是故对于安青澜,王窈兰即便心中嫉妒,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狠逮着陆婉柔撒气。
平日里,她就最是看不惯陆婉柔的样子,明明两人的父亲同为甘州卫同知,是同级。但安镇平日里只管军事,其余一应政务都有王同知负责。所以在王窈兰心中,自家父亲主持一州政务,又是正儿八经科举出来的进士,理应高陆同知一头才是。
可是在甘州城里的明眼人都知道,指挥使安镇更信任的却还是陆同知,就连两家晚辈的交情,安青澜也与陆婉柔交情更好,而和王窈兰,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
王窈兰心中的不甘集结依旧,她自认为比陆婉柔这个“假小子”强得多,可无论是在家里的待遇却还是差陆婉柔很多,所以平日里有的没的也就爱刺陆婉柔几句,可惜陆婉柔是个神经粗到没边儿的人,根本都不在意王窈兰的挑拨。
反倒是许琼薇这些旁观者,更是看不惯王窈兰的这番作为,心里渐渐远了她,偏向陆婉柔,所以王窈兰活像个跳梁小丑,每回都讨不了好去。
就如这次,陆婉柔话音过,男宾席那边陆昊承亲自拎着酒壶走到两张席面中间。
“今日只有我们,并无长辈在侧,略微失礼之处还请各位见谅。”陆昊承先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道。
众人齐齐端杯,一起饮尽。
陆昊承走到女宾席陆婉柔身旁,亲自给妹妹斟了杯酒,又给自己满上,示意妹妹端起酒杯。
陆婉柔被他闹得迷糊不已,却还是乖乖端起酒杯。
“自我参军以来,随着父亲多在营中,弟弟又小,这些年多亏了妹妹帮着母亲照顾家里,为兄在这里谢过。”陆昊承说完,端起酒一饮而尽。
陆婉柔被哥哥的举动弄得楞在那里,听了哥哥的话眼中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端着酒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只低低唤了声“哥哥”。
安青澜看着陆昊承就想起安青暄,见陆婉柔愣着,赶紧推了推她。
陆婉柔这才清醒过来,仰头饮了杯中酒,却被辛辣的酒水呛得咳了一声。
安青澜连忙帮她拍了拍背,笑着道:“你还真想喝醉了赖着陆大哥背你回家啊。”
陆婉柔忍不住笑出声,嗔怪道:“我的酒量好着呢,澜澜就知道小看我。”
席上一众宾客都被陆昊承此举弄得情绪低迷,女宾席上更是个个红了眼眶,这其中还包括王窈兰,只是别人都是被感动的,而只有她是被气的,被陆家兄妹联手狠狠打脸气的。
赵府是陆婉柔外家,赵玉凌故意装作不满道:“表哥,今天可是给你贺寿,干嘛非得招我们哭啊,要是回去被爹娘发现红了眼眶,我就说是表哥气的,一定得让姑父好好教训表哥才行。”
陆昊承装作害怕,连连作揖求饶,逗得大家又笑了一回,陆婉柔这会儿功夫也恢复了平常神色。
但陆昊承起了这么个头,旁边桌上的公子也个个端着酒杯过来敬自家姐妹,理由也是百花齐放的,什么感谢姐妹帮忙抄作业、在父母面前求情、帮忙遮掩等等等。
众位小姐喝红了脸,许琼薇开口道:“还是玉凌妹妹说的对,都是陆家大哥起得头不好,这样子回去会被母亲说的。”
陆昊承连连请罪,宴会的气氛也推到了□□。
因着午宴气氛好,各位公子小姐也都是抛开了矜持,敞开肚皮吃喝,难免有些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