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法把赵念黎再送出去,只好先让他在自己屋子里休息。
好在赵念黎像是习惯了随遇而安,没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随便搬了几张椅子搭成一张简易的床,也没问她要被褥,便自顾自躺下来,很快睡着了。
一个陌生男子在身边,温淑宜百般不自在,辗转发侧,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眯了一小会儿,她才刚睡过去没多久,就听见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她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是我。”
宁昱的声音像一道冰冷的泉水迎面泼过来,她霍然睁开,赵念黎显然也听见了,十分警觉地翻身坐起,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宁昱等了一会儿,又在门外道,“你起身了吗?昨夜我回来得晚,你已经休息了。”
温淑宜偷看了一眼赵念黎,咽了口唾沫,“还……还没有,你有事吗?”
宁昱“嗯”了一声,满是期待地道,“早先说好的,等我回来,我们就出去游玩几日。”
“今日……我有些不太方便。”温淑宜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不是,只是这几日有些……”她语无伦次地说着。
“可要找大夫来看看?”宁昱有些着急。
“不用了!”温淑宜忙道,“我多睡会儿就好,你若有事,尽管自己去忙,不用顾我。”
门外沉默了一下,温淑宜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喉咙口蹦出来了,宁昱才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待他的脚步声走远,温淑宜才松了口气,赵念黎低声笑道,“看不出来,他待你还真好。”
温淑宜横了他一眼,“还说风凉话,要不是为了你,我何必这样?”
“我可是你兄长,快叫声哥哥来听。”睡了一夜精神缓了过来,赵念黎又恢复了本性,温淑宜无奈地白他一眼,“背过身去,我要起床。”
赵念黎耸耸肩,老老实实地转过头去。
因着有男人在屋子里,她便只拖了外衫,这会儿不过将外衣换上,再理理散乱的发髻,不过一会儿功夫,就都收拾好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她想起赵念黎的伤口,关心道。
“不妨事,那些金创药都是极好的,要不了几天,就都会恢复的。”赵念黎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她,“刚才宁昱说,他要带你出门?”
“那只是他一厢情愿。”温淑宜不由地脸色一红。到底她是个有正牌夫君的女子,就这样与外人出去,听上去的确有些不顾廉耻。
“你误会了。”赵念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我没怪你,相反,我要你跟他去。”
“什么?”温淑宜吃了一惊。
“宁昱此人武功心计都极深,若有他在,要救小荷几乎不可能,所以我希望你能将他引开。”
“可是……”温淑宜还想争辩,赵念黎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那眼神十分复杂,有三分托付,三分请求,更有四分缘于血脉亲情的温柔。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为难,但眼下,只有你能帮我了。”赵念黎恳切地道。
温淑宜抿了抿唇,只得点了点头,又忽然抬起头,“救出小荷姑娘以后,你们怎么办?”
赵念黎眯起眼睛,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掂量的意思,“你怎么看?”
“我?”温淑宜一愣,对赵念黎将这个问题打回给她十分不解,“当然是回临州去。”
赵念黎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温淑宜暗地里松了口气,“以后就别再来了,这里太危险了。”
“这却不行。”赵念黎眼珠转了转,“除非你跟我们一起走。”
温淑宜瞪着他,觉得这个人一定疯了。
“我没在开玩笑,回到临州,那里是我们的大本营,我带你去祭拜父亲的衣冠冢,在那里,你不用再寄人篱下,没人再敢欺负你,我这个做哥哥的十几年没尽到责任,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补偿。”赵念黎轻轻地说着,瞧着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郑重。
“可我……”
“没有什么可是。”赵念黎打断她,“温家不是你的家,翟家更不是,你是父亲的女儿,怎能被困在深宅大院里?至于婚姻大事,也不用担心,到了临州,只有大把的英雄豪杰任你挑选!”
“我不是这个意思。”眼看赵念黎越说越热切,温淑宜慌忙开口,她把心一横,“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回轮到赵念黎大吃一惊,他睁大眼睛,瞪着略微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的温淑宜,“喜欢的人?难道是宁昱?”
“不是。”她否认速度之快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说到喜欢的人,脑子里划过的依然只有那个人,五年多来,唯一的,也是最珍惜的。
原以为,她对那人的感情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猜疑和失望中渐渐失去,可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仍然是那个人。说到底,她敢这样胆大妄为,做出这个时代的行为规范所不认可的这么多事,也不过是仗着那个人的包容的宠爱。
她忽然间有了些彻悟的感觉,微扬起嘴角,冲赵念黎一笑,“当然不是他……我也不会跟你走,我有家了,有他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迎着赵念黎不解的目光,她轻声,但坚定地道,“是翟清崇,我的夫君。”
“他是我们的仇人!”赵念黎惊极而怒。
“他父亲做的事,跟他无关!”温淑宜反驳道。
“咳咳……”赵念黎忽然俯下身,痛苦地捂住胸口。
心知是动作太剧烈导致伤口撕裂,温淑宜忙上前扶住他,不料赵念黎却一把将她推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你可以选任何人,绝不可以是他!赵家没有认贼作父的女儿!”
“我不姓赵。”温淑宜摇摇头,“你忘了,我姓温,我是温远的女儿。”
“念阳……”赵念黎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温淑宜倔强地与他对视,两人都互不相让。
过了好一会儿,赵念黎无力地扶住额头,语气里全是沉甸甸的失望和痛心,“……今天我们都不太冷静,改天再谈,还是先救小荷要紧。”
温淑宜轻轻地“嗯”了一声,别开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