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帝蒋程（下2）

“仙子哥哥，你看这个白玉簪，竟然能在阳光下这么漂亮，我们买下它好么？”

那簪通体洁白，不染一毫瑕疵，在暗处如静静蛰伏的美玉，到亮处，竟有隐隐紫色的光华流转，优雅而高贵。

“嗯，确实是好物，没想到在小摊上竟有如此稀罕之物，老板，这个簪子多少价钱？”

“贵客英明，此物我卖一个金元宝。”

“什么？一个金元宝？老板，这也太贵了吧，你是趁火打劫呢吧。”说话的是清荷，小丫头虽然还没见过元宝长什么样，但概念中也知道那代表着很多钱。

“贵客息怒，”老板忽然就这么跪下了“此物乃小的传家之宝，本来无论如何是不卖的，但是如今家中有重病老母，小女，小女又被田家那大少爷抢了去，，小的还不上钱，就要小女抵债，可是这利息是一日一日往上涨，小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呀，贵客，请行行好，帮帮小民吧。”他想搏一搏，这几人穿着上好的衣物，俊雅风流，风姿天成，定是不凡之人，无论如何，他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了，如果遇到贵人，还能有一线生机。

“呀，老板，你快请起，”清荷想不到，天子脚下还能发生这种事，她转头去问鲜虞湛清“仙子哥哥，我们帮帮他，好么？”

“好。”他也是没有预料到，繁华的都城表面的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心酸，看来回去以后，真的要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正在他愣神之际，清荷的一声叫喊唤醒了他“仙子哥哥，梓清哥哥，快抓住前面那个小偷，他偷了我的钱带，快抓住他。”

正在前方暂坐休息的鲜虞梓清听到动静后，马上派人去追，事实上，也根本无需担心，隐藏在暗处的护卫看到有情况，已经在第一时间出动，并很快抓到了小偷。

大街上的百姓一时间纷乱，为了不引起进一步的骚动，鲜虞梓清命人将人带进了不远的酔香楼，而鲜虞湛清则落后众人一步，去安排好那位有冤情的老板，因此谁也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与二楼窗户边慢慢饮酒的男子有了交汇，他对着身旁始终一言不发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蒋贤士，接下来可能还要劳烦你去个地方。”

酔香楼，“天”字号雅间。

“胡叔，你怎么看？”问话的人有着一双灵动的丹凤眼，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你，便是勾人的妩媚，一身锦衣玉袍更是衬得他面容白皙，他就这么坐于窗前，一口一口饮着杯中酒，神态悠然，眼神却是犀利地望着街上所发生地一切。

“主上，依在下所言，那位跛脚的小偷虽然真的跑不快，但是他跑的时候扎实的步法，恐怕是练过的，未必不会轻功，至于为何不用轻功逃走，这其中隐情在下就不知晓了。”侍候在一旁的人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有半张脸被纱布遮着。

“哦？是么？看来这大夏朝的皇帝是想要玩什么把戏么？这下可有的好戏看了，你说是不是？等他们出来，我们可要好好结识结识。我倒要看看，让父皇屡战屡败的一国之主究竟是个什么人。”

酔香楼是都城第一大酒楼，每天迎来客往，人流不断，在这儿当事的小二早已练了一双火眼，知道哪些人是得罪不起的主儿，当鲜虞梓清刚踏进去的时候，几乎是第一时间招呼人上了二楼的雅间。那小偷被捆着，神情却是不卑不亢，没有一丝的慌乱，仿佛刚才做错事的人不是他。

“快，给我跪下。”押送的侍卫硬要将他按在地上，但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鄙视和不屑“呸，你们这些个大富大贵，当官的，凭什么要我去跪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我的妹妹惨死，就是因为你们，我和我娘怎么会流离失所，而我娘怎么会重病卧床无钱医治，都是因为你们，你们这些泯灭良心的混蛋，混蛋…”小偷越说越激动，竟有想挣脱绳索，扑上去拼命的架势，在一旁的侍卫赶忙上前压制，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那人疼得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抱着腿，青白的面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侍卫还想教训一下他，被鲜虞梓清喝住。

“你叫什么名字？”

“王二，我告诉你，今天你杀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偷的都是你们的黑心钱，所以我没有错，你们都会下地狱，下地狱……”

“你死了，你让你娘怎么办？你要当个不孝儿子吗？”

“是啊，这位哥哥，你如果走了，那么你娘才真的是死路一条了。”清荷蹲下身，轻柔地帮他解开了束缚。

“都是你们逼我的，逼我的……”他想到了尚在家中的老母，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了，那么她该是有多么可悲，想到这里，堂堂男儿禁不住掩面哭泣。

“大哥哥，什么事情说出来吧，我相信在你面前的这个人肯定会帮你的。”小丫头最是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事儿。

“我的腿残了，拜你们这些人所赐，我被打残了腿，哼，没有人肯收留我做工，还把我赶出去，受尽欺辱，我没有钱，而我娘又…我只能去偷，去抢，如果不是这条腿，我怎么会轻易被你们抓到。”

“走吧，我想去看看你娘。”这件事情就像给了鲜虞梓清一记当头棒喝，让他知道，原来自己治理的国家有那么多的阴暗处正在滋生痛苦和绝望。

仍是那间“天”字号雅间。

“胡叔，他们这行人是要去哪儿？有趣，有趣，我要跟上去看看。”

“主上不可，如要去，请主上派人前去，万不可冒险，如果被那皇帝的暗卫发现了，那……”

“所以我要你们这些人都是白吃饭的吗？让你们反侦查掌握暗卫的行踪，你们都是死的吗？还要担心我是否被对方的暗卫发现，看来我是太放松你们，才让你们这么放肆是吗？”他的声音始终温和，但跟随在他身边久了，胡毅知道，越是温柔，他就越是生气。这些年，他一步步看着那个见血就怕的孩子变得能够笑着挑断一个人的手筋脚筋，，喜怒不形于色，无形间，便是让人猜不透。

“不，主上，在下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请你放心去吧，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很好，亲眼所见的，才能有一点是真实的，对么？”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着，在说鲜虞梓清一行人来到了一座破落的院子前，院门已是年久失修，推动时“吱吱呀呀”的声响仿佛在抗议着岁月的无情，院中杂草丛生，那小屋已是破败不堪，青石砖瓦的房四面露着风。

“儿啊，是你回来了吗？”房中传出了老妇人沙哑的声音，伴着时断时续的咳嗽。

“娘…”王二赶忙进屋，看到他娘想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便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扶着她，让她靠着床梁，也能好过一点。

“儿，为娘的没事，这点老毛病了，吃再多的药也不见好，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倒是你，这些人是…你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娘，他们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我…”王二有点！说不下去，娘亲总教育他，虽然穷苦，却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去取得自己想要的，可是他因为腿残，没有富贵人家愿意收留他做长工，他无奈又气愤，才不管不顾地做了那偷盗之事，可这又怎么让他说得出口。

“你是不是把人家怎么了？偷了？还是抢了？”知子莫若母，看着自己地儿子一幅欲言又止，躲躲闪闪的模样，她不禁急了“我告诉过你，要活得端正，你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年老的妇人将拳头一下一下砸着儿子的胸膛，即使生活在艰辛，她都相信着自己有一个好孩子，可是现在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王二跪下了，他默默地承受着母亲的敲打，是他的错，是他一时被愤怒和绝望充昏了头脑，才忘了娘的多年教导。

“这位老妇人，您不要再打您儿子了。”立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鲜虞梓清开了口，声音清洌“您的儿子很好，我想也跟您多年的谆谆嘱咐有关吧，他来到我家想要求一份工作，我看他品行正直，就想留下他，后来又听说他家中的情况，听您现如今握病在床，就特地来看看您老人家，没有想到让您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

妇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直直地看着儿子“儿，是这样吗？”

王二没有想到刚才还将自己五花大绑的人现在会这样帮助自己，一时间有点呆愣，直到他娘又拍了一下他的手心，才回过神来“啊…是…是这样，娘，我找到工作了，以后就有钱带您去看病，彻底治好您这咳嗽，娘。”

“儿啊，你要好好谢谢恩人哪。”妇人心地善良正直，即使遭遇到在大的挫折，她都一直坚守着心中的底线，都说好人会有好报，这不，让她遇到了，她看着鲜虞梓清，眼底尽是感激“这位恩人，老妇人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的儿因为腿的缘故，一直都无法找到一份好的差事，您能不嫌弃他，让他有份活干，真是万分感激，万分感激啊……”说着，她就想下床给他磕个头，被王二和清荷这小丫头连忙扶住。

“大娘，您啊，就不要那么客气啦，梓清哥哥人很好的，最爱帮助有困难的人了，现在赶快养好自己的身体，就是对他最好的感谢啦。”小女孩自来熟，亲亲切切地挽着老妇人的胳膊，又将她背后的枕头重新放了放，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小姑娘啊，谢谢你。”眼前的丫头明眸皓齿，笑起来还有一个甜甜的酒窝，煞是惹人怜爱，她不禁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露出了笑容。

“丫头，你在这儿陪陪大娘说说话，和她解解闷吧，王二，你跟我出来一下吧，我给你说一下你等会儿的差事。”鲜虞梓清出了屋子，朝院外走去，王二见状马上跟上。

现在这是夏天，院中的杂草长得格外疯狂，几乎已是齐人之高，鲜虞梓清就站在唯一没有被杂草占据的一条小路上，背对着王二。

“王二，你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王二知错，感谢恩人能够既往不就，在我娘面前没有说出真相，从此以后，王二愿意做牛做马，听候差遣。”他是真心感激，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能让他遇到贵人。

“我不需要你的做牛做马，王二，我会为你安排一份工作，你不用担心，我只需要你将你所受到的遭遇都告诉我就好了。”说完，鲜虞梓清向在一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那侍卫就将一个钱袋恭敬地递到他手里“这些钱，你收着，去带着你娘看病，照顾好老人，从此后，不要在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家人失望了，知道吗？”

王二没有想到有人会这么帮助自己，他遇到过太多有钱有势的冷漠人，如今却也是眼前这个非富即贵的人拉了他一把，他跪了下来，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恩人，这辈子我都会记住恩人的话，一心向善，不让我娘伤心和失望，不辜负恩人的一片苦心。”

“那就好，你先起来吧，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鲜虞梓清扶起了他，此后的一个多小时中，他都倾听着一个生活在国家最底层的人的辛酸和悲凉，让他切实体会到了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黑暗角落到底有着多少腐败在滋生。

天渐渐黑了，王二和他娘亲很热心的留了人下来用晚膳，现在正和清荷那小丫头在厨房忙着。

“暗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