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轮 第四章阿尔法桑战役

    “撒拉逊人来袭了！”

    “敌军在阿尔法桑平原布阵！”

    “札兰丁已经来了！”

    警钟声响彻了耶路撒冷全城。小贩们个个收起摊位，酒店纷纷关门闭户，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在街道上呼喊奔走。

    “罗伦，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洛腮胡的圣殿骑士普纳德迎面走来，一把揪住了刚走下城头的罗伦，“骑士团长下令所有团员带上武器和马匹前往所罗门圣殿前集合！”

    罗伦默默地推开对方的手，从旁边的树上解开缰绳，跳上了自己的西班牙战马，扬鞭赶马出发。一路上，他直接用马身撞开面露惊慌表情的步兵们，飞快地赶到了所罗门圣殿前。而在这里，已经集中了两三千人的圣殿骑士和军士。

    圣殿骑士团长杰雷蒙在锁子甲的外面披挂着白底红十字的袍子，用傲慢的神情扫视着他的部下们。

    前几天在大主教的提议下，守卫圣城的圣殿骑士团、耶路撒冷王国军和法兰克军原本决定明天就出城进攻札兰丁，没想到札兰丁居然抢先一步前来攻城。虽然打乱了十字军的安排，不过杰雷蒙对此并不担心。

    只要有了那个卡斯提利亚的隐修士带来的圣物，十字军将会所向无敌！

    对名誉的渴望和对宗教的狂信仿佛两团火焰般燃烧着杰雷蒙大团长的胸膛，他用怒吼般的声音对部下们叫道：“光荣的圣殿骑士们啊！今天就是蟊贼札兰丁的死期！绝对不要让他的头颅被法兰克军或是耶路撒冷军这些凡俗之人拿走，只有我们这些上帝的仆人，才有资格享受这最大的光荣！”

    “噢噢噢！”

    圣殿骑士们高举着长矛和利剑，发出狂热的回应。

    罗伦没有像别人一样欢呼，但他也不再像刚才在城头上那样痛苦。从他的青色与黑色的双瞳中，放着冷冷的光。

    那是对世事已经不再有任何眷恋，即将坦然迎接死亡拥抱的表情。

    片刻后，圣殿骑士团高举着十字架和旗帜，最先走出了耶路撒冷的城门；随后是耶路撒冷王国军和法兰克王国军。多达一万三千人的军阵，朝着阿尔法桑平原的方向鱼贯而进。

    ※※※

    这是场从头到尾都可以说是一面倒的战斗。开始时是十字军一面倒的胜利，而到结尾时则是异教徒一面倒的大捷。

    战斗刚刚开始时，十字军像狮子般咆哮着迅猛地冲锋，而阿育布王朝的骑兵只能放出软弱无力的箭矢纷乱地退却。无论是圣殿骑士也好、法兰克人也好、耶路撒冷王军也好，个个都仿佛看到胜利已经变成了唾手可得的果实。

    然而，正当十字军要去采摘树上的果实的时候，他们脚下的梯子被抽走了。

    被撒拉逊人先锋部队的诈败所引诱，一万三千名十字军的严密阵势在疯狂追赶败兵中完全破坏了。骑兵冲在前面，步兵稀稀拉拉跑在后面，将领找不到他们的士兵，士兵跟不上他们的将领。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埋伏在后方的札兰丁主力部队已经用新月形的阵势包围住了十字军。第一阵整齐的箭雨遮盖住十字军头顶的天空的时候，战局就完全逆转了。

    这次换成了基督徒在狼狈地逃跑，而穆斯林骑兵则挥舞着弯刀追赶上来，像收割谷物般一片片砍倒了丢盔弃甲的十字军。

    就在这大溃败的平原上，罗伦逆着我军败退的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雄叫，迎着身穿白袍，骑着白马的撒拉逊人们冲了进去。

    无数把弯刀、长矛向年轻圣殿骑士的身体伸来，但最多只是割破了他的绘有十字图案的战袍，划伤了他的手和脸，却神奇地没有一击能够命中他的要害。而罗伦的宝剑每次挥出，都断送了一条穆斯林的性命。

    “噢噢噢噢！”

    罗伦的身上像是用鲜血洗浴过般可怖，他仰天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斩杀着在他面前犹如无助幼儿的敌人们。左青右黑的瞳孔映着血光，仿佛被染成了殷红。

    此刻的他，和先前那位颓废忧郁的青年判若两人。在这天昏地暗的战场上，罗伦一心一意追寻着他盼望已久的死亡。

    突然，前方出现的敌人变得越来越密集。在众多骠悍穆斯林骑兵的簇拥中，罗伦看见有一位具有统帅气质的大汉正端坐着马背上。

    “基督徒中也有这样的勇士！你叫什么名字！”大汉用拉丁语高喝一声，虽然在充斥着惨叫、嘶吼、哭泣、马鸣、刀剑相击、弓矢飞掠等等各种声音的喧嚣战场上，他的叫喊声却清晰可辨。

    “你是谁？”罗伦陡然睁大眼睛，“你是札兰丁！”

    “告诉我你的名字！”

    “罗伦?彼拉德！”

    就在脱口而出的同时，罗伦突然感到全身像泄了气般完全失去了斗志，他又恢复了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全身都传来酸痛的感觉。

    “罗伦，你是个勇士，我放你回去。”

    大汉举起马鞭，罗伦不由自主地按对方的吩咐回转了马头，拍马朝耶路撒冷的方向飞快地跑去。

    虽然对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但罗伦知道那个大汉就是撒拉逊人中最伟大的战士，安拉之剑札兰丁。

    在奔逃的途中，他看见阿尔法桑平原的土地上布满了十字军的尸体，在其中，也包括了普纳德和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杰雷蒙。

    撒拉逊人的骑兵追赶着败逃的十字军，一直逼近到了耶路撒冷的城门。在野战结束之后，夺城战也同时展开了。

    罗伦就这样狂奔进了开始在燃烧着的圣城。

    ※※※

    “不，还没有败！我们已经知道了札兰丁会用什么诡计，只要从头再来过就行了！”

    耶路撒冷大主教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站在圣墓前激动地吼叫着。而承受着他叫嚷的那人，正是犹如一团凝固的阴影般的隐修士莫勒拿。

    莫勒拿捧着用黑布包裹着的圣物，露出了阴森的表情。

    大主教就象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般扑到莫勒拿面前，紧紧抓着他的斗蓬，直勾勾盯着隐修士白垩色的脸说：“你说过的，而且就连罗马教会、教皇陛下都承认了这件圣物的法力的。那么，你现在就快点使用啊！”

    他被自己激动的情绪噎住了，用力咳嗽了几声，这才用索命般焦急的语气说：“你说过，只要在圣墓前反转这个名叫审判之轮的圣物，就可以让时间倒流，回到我想要回去的那个时候！现在，就在圣城即将落入野蛮人的手中的时候，快让时间倒流吧！回到还没有和札兰丁交战的三天前！”

    “我会将审判之轮反转的，你这个卑贱的人类。”

    莫勒拿发出了阴冷的笑声。

    “那就快点反转！”

    大主教甚至没有听出莫勒拿语气中露骨的轻蔑和讽刺。

    隐修士一挥斗篷，把大主教推开，然后捧着审判之轮走到了圣墓前。

    这是耶路撒冷最大的圣迹，耶酥基督被罗马人杀害之后被埋葬于此，而在他死后的第七天又由此处复活。后来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大帝之母海伦娜在遗址上建立了圣墓大教堂。但是，圣墓所隐藏的另一个秘密，却几乎没有人知晓。

    莫勒拿掀开了黑布，将圣物平放在了圣墓上，然后用某种语言飞快地念诵着咒语。是拉丁语？是希腊语？是犹太语？大主教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语言。就在他陷入茫然的时候，莫勒拿的身体形态突然发生了变化。

    大主教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为什么莫勒拿的个子越来越高大了？而且，他的头上隆出两个尖锐的东西顶起了斗篷，从斗篷的下摆，也有一条长长的黑色尾巴缓慢地生长变长出来。

    “啊啊啊！”

    大主教两腿发软地坐倒在石地板上，他的裤裆里流出了温热的液体，但他却浑然不觉。

    逐渐变化形体的莫勒拿全身都笼罩在一片黑云中若隐若现，而那圆盘状的圣物“审判之轮”，则放出了仿佛要刺瞎人眼睛般的亮光。

    审判之轮反转了。

    莫勒拿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用金属摩擦般刺耳难听的声音说：“愚蠢的人类，你难道真的以为自亘古以来就没有停顿过的时间，会为了你们这种愚昧肮脏的生物而倒流吗？不过，我，尊贵的靡非斯特大人，要对你表示少许的感谢。因为仪式终于完成了。”

    大主教眼珠仿佛不会转动般直盯着莫勒拿，曾经自称“卡斯提利亚的隐修士”的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再像是个人了。他的头上伸出了两只角，面容变得比刚才还要丑陋狰狞，肩膀后长出了翅膀，斗蓬下的黑色尾巴拖着地面。

    “什……什么仪式？”

    失魂落魄的大主教下意识地应和着莫勒拿的话发问。

    莫勒拿突然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刺耳笑声，大主教刚要站起身逃走，圣墓突然轰地爆裂开来。而从炸出的犹如无底深渊的洞穴中，射出了一只身长三米以上的恶魔，一口就啖食了大主教的上半截身躯。

    紧随其后，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的恶魔从深渊洞穴中蜂涌而出，在圣墓大教堂发出巨响崩坏下去的同时，恶魔像蝗群般开始覆盖整个圣城耶路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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