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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春雨沾湿了十里长街,她是世代贵胄的嫡女,在春雨迷蒙的日子,坐着宫里的御輦,随着迎接的宫人们入宫候选。
同車的还有其他贵女,她们一路无言,各自闭目养神。她坐在靠窗边,将视线投向红色的宫墙。
偶然在转过一条御街时,看到了远处被簇拥着的女孩,穿着公主的华衣,头上戴着灼灼闪耀的钗环,步子轻盈的从远处走来。脸蛋儿还稚嫩得很,可是行为举止却是落落大方,丝毫不见一点孩子气。
“长公主金安。”
只见长公主款款点头,然后视线直接的落在秀女的身上,大方自然,丝毫没有扭捏。
自己不由得多看了这位长公主几眼,没想到这位公主察觉之后,也大喇喇的看向了自己。
自己是何人?世家出身的嫡女,怎会怯场?于是对着她微微行了一个礼,然后微微扬了扬下巴,轻笑着看过去。
“长公主,奴婢们还得去回掌事嬷嬷的话呢。”小侍突然出声说话,御輦再次缓缓行进。
那日一别,数月不见。
不知何故,自己一直未能得到召幸,明明自己家室不凡,容貌也算的上乘,却被遗忘在深宫。家族里的人急的各处托人打点,自己倒是不在意。
从春日消磨到了初秋,东风惫懒,百花凋残,满院的残景。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出去走走,才踏出院门,抬眼就看到了依旧是明媚夺目的她。
“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她身后没有跟着宫女,想来是见着一路甚少人烟,想图个清静吧。
“公主的话好生奇怪,皇上的妃子哪能过的不好?”
话一出口,自己就后悔了。可她好像丝毫不在意,笑着向自己走来。
“走了很久,贵人不介意请我喝杯茶吧?”她歪着头,笑的像个孩子,不过她的确还是个半大孩子,这个模样才符合她的年纪。
引着她进了院子,才突然想起自己满院的萧颓,如此待客似乎不妥。
可惜现下想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只需三两步,她就会看见了。
“贵人真是好雅致,百花凋零,秋草衰败,真是别有一番韵味。看多了御花园里常开不败的花,热闹鲜艳倒惹人嫌了,还是这样的景致让人舒心。”
原本的担心成了多余,而她话里的话似乎是拐着弯来安慰自己,不由得会心一笑。
“公主喝过雨露么?”
“雨露?那是什么?”
白瓷茶壶里翻腾着水花,丝丝白气从里面升腾出来。长公主看着陈贵人纤细的手腕翻转,小巧的白瓷茶杯,在她手里转动把玩,绕了一个个灵动的腕花。
清澈的沸水被倒入另一个盖杯里,水葱般的手指捻起几枚花苞放入小茶杯里,再倒入微微放凉的沸水,花朵在杯底缓缓绽放。不过端起茶杯的时候,只需轻轻摇晃,那些花瓣便散开了。
“盛极的荣宠就像这杯里的花一样。与我无益。”
“与你无益,可是对于你的家族来说,这短暂的荣宠,也足够他们再往上爬一层了。”
“家族从来不缺女儿,我只希望成为那颗弃子。”
长公主想要继续说什么,可是有欲言又止,良久,她朝着陈贵人眨了眨眼,“这茶好生特别,贵人可以教我煮茶么?”
陈贵人看了一眼长公主,垂眸轻笑,看来这个长公主是站在自己家族这边了。
“公主的要求,我怎么敢推辞?”
之后她便时常挥退宫女,独自来到自己这里学茶艺。起初,她还是想着规劝自己,多花心思去吸引她父皇的目光,夺取一些本该属于自己的宠爱。这样自己也能给她一点帮助。
不过后来宫中新宠的昭仪被杖毙,一干与其交好的妃嫔都受牵连,她就再也没有劝过自己。
原以为目的没有达成,这茶也无须学下去了。可她还是日日都来,只是谈的话题却变了。
“人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了,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没有任何新的希望。就像你,娓娓,一出生就注定了是被送进皇宫,成为那些人的垫脚石。我也是如此。”
“是啊,我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去向,送进皇宫是必然的。但是我可以选择成不成为他们的垫脚石。”
许是长公主和自己走得太近,引起了太后的注意,自己承太后的旨意搬进了嵩明宫。宫殿算不得富丽堂皇,可是好处就是离皇帝的寝宫很近,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大概是后宫女人都想住的地方吧。
“贵人,今个儿晚上接驾,好好准备着,别辜负了太后娘娘对你的另眼相看。”绿衣小太监眯着眼,皮笑肉不笑,似是警告。
入宫半年有余,第一次要被临幸,陈贵人心里忐忑不安,甚至还有些抵触。每每想到要和那已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长公主的脸都会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煎熬的从日暮等到天昏,御街上亮起了一盏盏宫灯,皇帝乘坐的辇车叮当作响作响,由远而近,像催命的铃铛,缓慢而笃定。正停在嵩明宫前,那人被领着从御輦上下来。
“皇上,长公主不慎跌入了荷花池。”小太监积极的跑过来,气息不稳,脸上冒着大汗。
“什么?!快快摆驾回溯殿。”
“皇上,臣妾也一同去看吧?”陈贵人心里一紧,心想这次临幸大概是逃掉了,不过隐约听到那小太监说的长公主。。。
随着皇帝急匆匆赶到了回溯殿,殿里头灯火通明,里面人影匆匆。小宫女见皇上来了,忙不迭的行礼禀报。
灯下,她躺在床上,头发濡湿,脸色苍白,眼睛半睁不睁,虚弱的可怜。脑海里不住的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以至于旁人在说些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听到。直到。。。
“既然是公主的请求,那么贵人今晚替朕留在这里陪公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房间里又剩下了自己和她,想到自己之前冒出来的想法,不由得有些红了脸不敢看向她。
“噗嗤。。。哈哈哈,娓娓,我演得好不好?”
“你。。。?”
“我没有溺水。只是。。。我想到今晚你。。。我就有些不舒服,便想起了以前那些妃嫔争宠的手段来。你会不会怪我误了你的大好前程?我不想你伺候父皇。”她从床上跑下来,恍然大悟般的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惶恐不安。
四目交接,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感。长公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环着陈贵人的腰。
“傻公主。”陈贵人看着这样的公主,从头上拔下一把篦子,“这个是双篦,我现在把另一把送给你。”
“娓娓你。。。是不是也。。。?我。。。我也有对镯,呐,这个给你。如果以后,你退还了我的镯子,那么篦子也没有留在我这里的意义了。”
一夜之后,皇帝仿佛为了补偿对陈贵人的亏欠,升了她做淑华。
岁月荏苒,陈贵人被再一次遗忘在深宫。长公主也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这年边疆战乱不定,西域突然一反之前的气焰汹汹,反而派人来求亲,愿结秦晋之好。
原本和亲的女儿是轮不到皇家女儿的,可是那西域来使指定了要皇室女儿,而宫中的适龄公主也只有长公主。
消息一下来,大家都等着看热闹,谁知回溯殿一如往常,不起半点波澜。婚期临近,公主殿的礼器都准备妥当。
入夜,宫中没有一丝清风。长公主一身太监打扮,身后跟着同样太监打扮的陈贵人,提着宫灯,走向那道暗红的门。
就在将要踏出那道禁锢她们的宫门时,四面八方突然涌出很多侍卫,将两人带了回去。
“芈瑜,本宫一直以为你是最明事理、最识大体的公主,没想到你竟然和那陈贵人一起逃宫?!。。。真是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栽培。”已是半夜,太后衣冠整齐,脸上的妆容精致明丽。显然早有预料。
“太后,芈瑜不愿意后半生都埋在那蛮荒之地,伺候着野蛮不开化的人。”
“哼,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心思。这宫里的事情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分明是和那陈贵人有了私情,不然以你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芈瑜惊讶的抬头,太后眼里的冷笑,身旁如木偶般的侍女,仿佛都在耻笑自己的故作聪明。出嫁定是逃不了了,命运果然无法更改,白费了自己苦心营造的那些假象。
“都是那个女人带坏了你,陈家教不好女儿,还要来带坏我的孙女儿,可恨!你一定要出嫁,那个女人也一定要死!来人,把陈贵人投入枯井。”太后的话那样的斩钉截铁,从来都不会反悔。芈瑜跪在地上,头垂的很低。
“祖母,你要是处死她,那就把我的尸体运去西域吧。”芈瑜一直没有抬头,她跪在地上宛如一粒尘埃。可是就算低如尘埃,自己也要拼一把,至少能救她。
“祖母,她是陈家嫡女,就算陈家放弃了她。可祖母想过她母亲娘家么?同样也是世家贵族,在宫中平白死了一个亲侄女儿,他们就不会责问?
朝堂和后宫从来都脱不了干系,您纵然掌控着后宫大权,可还是得受制于前朝。就像您可以架空我母亲,但却无法除去我母亲一样。祖母,您说是不是?”芈瑜从地上慢悠悠的站起来,扬着头看着坐在高台上的太后,微笑的恰到好处。
“祖母,我此次出嫁,以后就是西域的王后。您希望看到一个战乱的边疆还是安稳的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