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人前去请顾横波。
结果自然是被杵了一鼻子灰。
顾横波是何等狂傲的女人?
除了当世名士,她连国公都不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常州盛家,不过是个暴发户而已。
别说是盛家了。
哪怕是皇帝,又怎么抵得过让她垂涎三尺,不,万分敬仰的云真人?
“下贱的歌姬,也敢如此嚣张!”
盛永利勃然大怒。
不过怒归怒,却还真拿顾横波没办法。
他可以挑衅,甚至是羞辱,程国祥这个常州知府。
可一旦动了顾横波,且不说江南娱乐公司不好惹。
江南的文人会群起而攻之,盛家的名声也就彻底坏了。
况且传闻中,顾横波的上面,可是那位大魔王。
盛永利正寻思着,怎么找回颜面,一大群女人自街的一头朝这边走来。
盛家的一名管事认出来人,笑呵呵地说道:“是棉纺合作社的织户,领头的正是松江府的丁娘子,想不到她们也来为如夫人贺寿来了,老爷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盛永利神色稍霁,点头说道:“这帮女人,倒也识相。”
常州府之所以如此繁荣,跟松江府一样,也是得益于棉花纺织、交易。
如今棉花纺织合作社模式,已经从松江府辐射到苏州、常州等地,成为一股任何势力都不敢忽视的力量。
合作社就是织工抱团的组织,得罪了他们,棉布的生意以后就没法做了。
并且丁娘子后面,不,合作社后面,有某个道士力挺。
江南的大布商、行会,哪怕是把合作社恨得牙根直痒痒,也不敢去碰人家一下。
盛家正是靠棉布生意起家的,哪怕是再怎么财大气粗,同样也不敢得罪合作社。
此时见丁娘子亲自带着合作社的人,前来给自己的小妾贺寿,盛永利自然十分高兴,当即命儿子前去迎接。
谁知丁娘子带着三十来号合作社的织工,径自来到程国祥身前。
盛永利气抖冷。
居然是去程家拜寿的!
这让盛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一帮低贱的织工!
明天就让你们的合作社,滚出常州府当然了,也就是在心里这么一想。
“民女丁飞花,见过知府大人。”
丁娘子欠身行礼,然后问道:“民女正是为拜寿而来,敢问老夫人何在?”
“家母尚在家中。”
程国祥好歹也是四品知府,见过大世面的,此时也不由得满心困惑。
自己跟棉纺合作社,根本就没任何交集啊!
“民女这就前去拜寿!”
丁娘子带着众多织工,去了巷子里的程府,程上赶忙在前面带路。
程国祥在心里一声惊叹:“那萧公子,非寻常人物啊!”
来了个顾横波,如今又来了这么多的织工,显然都是那位萧公子的手笔。
萧公子,不愧是王承恩的长辈。
还真是天大的面子!
可他如此费心费力的,又是图个啥?
总不至于,真的是为了推广红薯吧?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街头传来一阵唢呐声。
就见一队吹鼓手、杂耍乐工、优伶朝这边走来。
后来跟着一大帮衣着华丽的富绅。
队伍径自来到程国祥身前,吹鼓手这才停了下来。
“特来向老夫人拜寿,空手而来,望知府大人海涵!”
一名富绅向程国祥拱手行礼。
正是此时的无锡首富、大明商业银行的股东华允诚。
其他的有来自无锡的士绅、富商,还有来自苏州、南京等地的大商巨贾。
江右商帮的唐麟祥,苏州丝绸巨商周本才,也在其中。
程国祥十分镇定地向华允诚等人回礼,心里却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那位萧公子,即便是王承恩的长辈,也不至于能让这些人,不顾得罪盛家前来给母亲拜寿吧?
街对面的盛家宾客见状,顿时一阵议论纷纷。
盛永利的脸色铁青。
盛家与无锡华家,累世通好。
以华家的势力,自然不可能来给他的小妾做寿,因此他也没发帖子到无锡。
可你去舔程国祥,这就不对了啊!
这不是把盛家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吗?
江右商帮的唐麟祥,苏州的周本才,跟盛家都有生意上的往来。
他们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去查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永利虽然狂妄,能撑起这么大的家业,可不是庸才。
他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立即让人去打探消息。
不多久,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回话:
“为程家操办寿宴的,是一个来自京里的萧公子,合作社的织工,以及那些个士绅、商贾,都是被他请来捧场的。”
“京里的萧公子?京城哪里有什么姓萧的权贵?”盛永利眉头大皱。
让人继续前去打探,那位萧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时街头传来几声静街号炮。
显然是来了大官。
所有人都被惊动,纷纷伸长脖子看去。
只见一队穿着红色号衣的官差,敲着开道锣、打着回避牌,护送着一顶顶官轿,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而来。
为首的是一顶八人抬的银顶官轿,皂色盖帷。
那表明轿子里的官员,至少是正二品。
后面还有十几顶官轿,银顶的一大片,至少也是三品起步。
众多百姓、官吏,纷纷跪地迎接,高高撅着屁股,头也不敢抬。
盛永利整个人都麻了。
“我的个天,次辅大人怎么来了?”
程国祥快步迎上前去,跪在街上迎接。
如今在江南,官阶最高就是内阁次辅李标。
他是武英殿大学士,还有个少保兼太子太保的虚衔,从一品。
果不其然。
官轿停下,李标下了轿。
他上前扶起程国祥:“老夫今日专程前来为老夫人拜寿,程知府切莫多礼!”
他的眼圈发黑,面容有些憔悴。
这也怪某个不讲道理的道士。
昨天飞鸽传书到南京,李标大把年纪的,连夜赶到常州,这是给累得啊!
后面官轿中的官员,也都纷纷下轿。
内阁大臣毕自严,南京六部的尚书全都到齐了,应天巡抚张国维也在其中。
看到如此之多的高官,程国祥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心中瞬时雪亮。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府,平时又从不巴结逢迎,哪里有这么大的脸面,让这么多的官员前来为母亲祝寿?
人家自然是冲着萧公子来的。
此时要是还不明白那位‘萧公子’的真实身份,几十年的书也算是白读了。
能够请动,不,调动江南最顶尖的权贵,除了皇帝,也只有浙直总督云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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