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都给许念平那边,自己就只剩下一个脆皮糯米鸭可吃了,不禁又往楚清跟前的菜瞧了瞧。
一直在说好听的、拼命奉承皇帝、还有心情琢磨菜,楚清多少摸到些门路——不是来翻脸的,大概率是替皇上来套话的——那就说明事态不算太严峻。
楚清端正了坐姿,不再把情绪外露。
自己这次冒险回来,还是要争取自辩的机会,不能让人家抓到把柄,那样对自己更不利。
于是,楚清亲自执壶,给胡恒秋和许念平的酒杯都倒满:“胡大人,您也吃菜,咱边吃边聊;小许呀,你不用管我们,自己吃好、喝好,啊?”
领导上厕所,秘书不跟着伺候,这在大宣这个世界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连楚清在自家上个厕所,黄蓉或者穆念慈都总有一个跟在近前呢。
甭管大号、小号,总得有人递个草纸,若是大号,那还得陪聊,免得主子自己一人孤单,完了洗手还得给递个手巾把。
胡恒秋这么大的官,秘书不跟着伺候,怎么想都不合理。
楚清现在看许念平,严重怀疑他是皇帝派来的。
招呼许念平吃饭的时候,楚清认真观察他,二十上下,无须,但有喉结,与楚清对话时声音正常,很男子汉……不是太监?
许念平的手净白、有骨感,很像一双文人的手。
楚清把自己跟前的菜往他那边推推,还用公筷给夹过去一大块胡椒鲨鱼肚,故意夹着递过去,而不是放进小碟里递过去。
许念平赶紧先拱手称谢,然后双手举碟接过——这下看到手心了,有薄茧。
皇帝的影卫吗?
楚清坐回位置,猜想,那他这次来,就是为了监视这次谈话、然后把楚清的反应传回皇帝那儿?
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谋反哪,证据不足还要再收集点儿?也不对,按照魏诚毅的说法,这种事情皇帝要是有心,不需要费力气收集证据。
那就是皇帝无心……或者至少此时还不想卸磨杀驴?派胡恒秋给自己找台阶下来了?
越想,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大。
正在判断时,“咚咚”门被敲响,楚清看向胡恒秋,胡恒秋刚好擤完鼻涕,声音还瓮瓮的,答应着:“进!”
卓耀端着一碟辣椒油进来,眼睛似是看着辣椒油别洒掉,余光却打量了胡恒秋和许念平二人一圈。
待送至楚清跟前,问道:“老大,新炸的辣椒油,那个辣椒粉还要不要?”
楚清说不要,卓耀就大大方方看向胡恒秋和许念平:“您二位可能吃些辣的?”
楚清感觉卓耀目光停留在许念平那里好像多了那么一丝丝的时长,不由疑心:这是遇见“同类”了?难道许念平真是影卫?
看吧,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念头就会越来越多。
自打卓耀坦白交代身份,楚清对他也没了以前那种百分百的信任。
现在,楚清多少理解了些皇帝的心态。
而卓耀为什么此时过来呢?他是先在外面安排好放哨的护卫后才进门的,没有看到传话让上菜的许念平。
所以听四儿说了胡恒秋还带着一个年轻人过来,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才要上来看看。
主子去见上司,没叫他们跟着,可是作为护卫,他必须了解主子身边都是什么人、什么情况,要对主子的安危有个判断才是。
既然他瞒了主子那么多事情、令主子很是伤心,那就尽量弥补,更小心、更谨慎地给主子做好护卫,将功补过!
“楚清!楚清是不是回来啦?”外面嘈杂起来,洪亮的大嗓门是真洪亮,楚清在二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哪屋哪?楚清?楚清啊!”前一秒洪亮声音还在楼下,这一秒已经蹿至门前,洪亮就站在门口,看着楚清眼睛都发亮:“嘿嘿……”
“好家伙,洪国公,你这也太……那一嗓子,差点把我送走!”楚清不见外地嗔怪道。
局势这么紧张,胡恒秋就在眼前,洪亮还能不管不顾地前来看望,楚清心里真是很激动、很激动。
“走、走、走、走远点儿!”胡恒秋去门口赶人:“你排号去,我先来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边待着去!”
洪亮瞪眼:“凭啥?买煤买烧炭哪还排号?一起坐下聊呗!”
楚清赶紧解围:“洪国公,您要不下楼跟弟兄们先喝着?我这汇报还没做完……”
屋里还有不“不明人物”,可别牵连洪国公、给人家添麻烦。
洪亮也把许念平扫了一眼,略有些不放心地问楚清:“你真不惦记我?我可是大老远跑来找你喝酒?”眼神里全是“老子不怕牵连”!
就是因为惦记你,才不能让你受到伤害呀,楚清笑着跟胡恒秋告了罪,先带着洪亮下楼,给他安排吃饭。
下楼时卓耀轻身附在楚清耳边说道:“那个年轻人有功夫,你小心。”
卓耀也辨不出那人的来头?还是说,卓耀隐瞒那人的来头?楚清甩甩头——不能这样,疑心是种病!
可是,脑子里面有个声音似乎长成实质,还有了形状,就像一个长着犄角和獠牙的恶魔剪影,她尖声尖气地提醒:或许,卓耀对你坦白的只是他想告诉你的?他只是为了救他爹而已!
楚清又甩甩头,把她甩走:滚犊子!等没人时你再出来,老子现在忙!
洪亮能来楚清倒是不奇怪,她给发的优惠卡嘛!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洪亮自打青瓦台挂了停业的牌子后,他就派人天天守着这里了,就怕楚清要是有个什么不好的情况,有人跑来恶意的打砸抢。
除非皇帝下令抄没,否则不论是谁,他洪亮总有一较高下的实力和勇气。
短短十几级台阶,不够思虑太多,楚清已经看到自家小子们担忧的眼神。
一瞬间,脑子里那个不甘心被甩走、还死命扒着某个小角落试图占据到脑海中间位置的小剪影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