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堡内外的喊杀声仍在继续。
胡嵩跃如今率领的都是步兵,大明官兵总归是对城外的防御工事布局熟悉,兵马杀出去后,知道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
鞑靼人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很多人自己跌进深深的壕沟之中,又不见其他鞑靼人伸出援手,结果顺着坑道跑,却与胡嵩跃率领的大明官兵迎面撞上,被乱枪戳死。
“不得贪功,大家齐头并进。谁若是冲靠前了,不许跟上去,想找死让他自己去死!”胡嵩跃一边举起长刀冲锋,一边大声招呼,防止出现追击士兵孤军深入落入鞑靼人包围的情况。
看着前方偌大的阵地,胡嵩跃热血沸腾,他相信大多数守军士兵的心情跟他一样,难得见到鞑靼人跟丧家犬一样冲进城中又败退,不多杀几个鞑靼人,以后怎么跟人吹牛逼?怎么表示自己曾跟随英明神武的沈大人在西北战场将鞑靼人杀得满地找牙?
以少打多还能打得敌军节节败退的战役,明军将士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如果说鞑靼人撤兵撤得一塌糊涂,那么明军追击的也显得异常混乱,城外仍旧不时有小规模爆炸声响起,亮光时刻闪现。
但明军数量并不足以支撑一场四面出击的战事,所以在兵马出城后,各路追兵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自己身边的同伴数量严重不足!
“叮叮叮叮……”
四面城墙上都响起鸣金声,这是撤兵的信号,尽管很多士兵头脑发热,但明军骨子里都带着防守和退缩的意识,但凡听到鸣金声,都会主动选择回撤。
但也有执迷不悟的,追击出四五里距离,在鞑靼人撤出战场后,他们也赶紧撤了回来,生怕一头栽进鞑靼人的包围圈中。
“胜利了!”
“我们打胜仗了!”
“鞑靼人被我们打败了!”
土木堡内外响彻欢呼雀跃声。
……
“大人,我们胜利了!”
胡嵩跃从城西方向撤兵回来,跟沈溪奏报前线的状况,此时沈溪刚刚抵达城北城头,整个人疲惫不堪,满脸憔悴,双眼通红。
这一仗下来,沈溪已经是精疲力竭,他微笑着摆了摆手,意思是该报的报,不该报的可以等来日再说。
这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却也没有像样的战利,顶多就是一些攻城器械和马刀、弓弩等武器。鞑靼人丢下一地的尸体,如今许多将士都在掏腰包、扒拉衣服以及割脑袋,具体战果要等天亮后才能统计出来。
这一仗虽然不能说把鞑靼人彻底打残,但至少算是上伤筋动骨,结合方方面面的情报,鞑靼人在这一战中,送掉五六千性命,相对于鞑靼人的兵力和人口数量,损失不可谓不大。
今晚这仗打下来,要么鞑靼人选择绕道攻打居庸关,对土木堡继续实施围而不打的策略,要么就在两三日内发动又一轮攻势,彻底攻陷土木堡。
“大人……”
朱烈和刘序结伴而来,在率部大获全胜后,他们都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向沈溪禀报。
沈溪没有半点儿心思倾听战场上的事情,身心俱疲的他,此刻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蒙头大睡。
“有什么事,等明天睡醒后再说。如果鞑靼人发起进攻,你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那这些话都烂在肚子里!”
沈溪从城头上下来,往不远处的指挥所而去,等到了地方才发现,经历之前一场战事,藏兵洞已经彻底崩塌,只能另外找地方安歇。
沈溪又一看,城中那些残留的建筑,大多遭遇战火侵袭,今晚想要找个睡觉的地方可不容易。
“赶紧搭建帐篷,三军将士枕戈待旦,任何人皆不得松懈!”沈溪下完命令,返回城西保存完好的指挥所安睡去了。
……
……
同样是十月十七日,夜。
京城,皇宫。
谢迁和李东阳在乾清宫外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见到朱祐樘。
谢迁心中有些着急,但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站在一边,北风呼啸中,他暗暗在为出征塞外的沈溪担心,心里嘀咕道:“这整天都心神不宁,土木堡那边不会是有什么结果了吧?”
就在谢迁惶惶不安时,进去通传的萧敬从宫殿里面神色焦虑不安出来,微微摇头,显得颇为无奈。
李东阳上前问道:“陛下龙体莫非仍不能理政?”
萧敬迟疑半晌,微微点头,却是什么都不想多说,或许是皇帝的状况的确不太好,他已经到了不敢轻言皇帝身体的地步。
谢迁追问:“那陛下可有只字片语交待?”
萧敬未作回答,李东阳道:“于乔,先莫多问,待与刘少傅商议之后,再行奏禀……”
谢迁轻轻叹息,他明白李东阳之意,再行奏禀的意思,是说此事就由司礼监来决断,不再经过皇帝御览,那皇帝作何选择已无关紧要。
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平日对内阁大学士很是敬重,所以这件事即便呈递到司礼监,萧敬多半也会采纳内阁的票拟,这件事的决定权基本就在内阁三位辅政大臣手上。
“西北之战,悬而未决,鞑靼人攻破宣府已有四日,如今再不马上调集各卫所兵力到京师勤王,大明江山社稷危矣!此事必须要有陛下手谕才可……”
谢迁很着急,宣府之战超出朝廷预料,如今宣府失守,京师告急,但皇帝却在此时卧床不起,无法打理朝政,甚至连最基本的决断都不能做出,这让谢迁感觉肩头承受的压力很大。
如果是皇帝决定放弃土木堡,谢迁也不会说什么,但现在是让内阁自行决断,他觉得是自己一手推动沈溪去送死。
“谢阁老,您还是请回吧。”
萧敬终于开口,“不是不想跟您说,实在是陛下龙体有恙,您不能这般勉强……虽然说宣府失守,但长城内关仍在,西北兵马未有大的折损,即便内关告急,暂且也影响不到京师,西北兵马也还有时间回撤……您总不能让陛下心忧国事,病情加重吧?”
谢迁还想再说什么,被李东阳扯了扯衣襟,他这才沉默不言,跟李东阳一起向萧敬提出告辞,二人前后脚往文渊阁方向而去。
李东阳在路上埋怨道:“于乔,你素来脑子灵活,善于揣摩上意,这次为何如此执着?明知道陛下有恙在身,作何还要为难萧公公?他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谢迁道:“宣府失守到如今已有四日,居庸关、紫荆关迟迟未见狄夷兵临城下的奏报,狄夷多半于宣府设伏,迎头痛击大同、太原等军镇回撤兵马。一旦两镇大军失利,则内关、京师在半月内都没有兵马支援,这难道不该为难吗?”
李东阳微微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显然是想到那可怕的后果。同时,他心中对谢迁有了几分敬意:“我虽然之前考虑过西北的局势,却未有于乔考虑得这般仔细,看来他的确是在为朝廷谋事,我远不及他。”
而谢迁此时想的却是:“我在西北边事上已屡屡对不起沈溪小儿,如若再不听他的劝告跟朝廷据理力争,那就算我到死那天,也不能安心。”
谢迁对于鞑靼有可能伏击大明回援兵马的想法,并非是他自己推算出来的,而是听从沈溪对西北局势的判断。
以前他觉得沈溪说的处处都是危言耸听不可采信,现在他再看沈溪的奏报,句句都是谶言,每一件事情都在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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