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本太子了!”
正阳门城门楼三楼上,朱厚照气得拍桌子瞪眼,好像天下人都负了他一般,愤懑不平。
张苑在旁劝说:“太子殿下,请息怒……您在这里生闷气,别人又不知道,白白让自己吃亏!”
这话说出来,宛若煽风点火,朱厚照不但没有息怒,反而暴跳如雷,他一把将签筒和军令牌抛在楼板上,瞪着眼道:
“本宫让张老公爷、马尚他们过来商讨军事,一个二个拒不露面,如今鞑子杀到京城之下已有两天,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据报鞑子主力不过三万余,实力又不是多离谱,为什么不能划拨给本宫五万人马,让本宫带出城去跟鞑子决一死战?”
张苑满脸为难之色,心道:“小主子太难侍候了……之前鞑靼前锋兵马到来,您老说要带两万人出去,就将张公爷和马尚他们给吓着了,这次居然要带五万人出城,咱可是听说京城总兵力仅有十万出头,人都拨给你了,回头出去后败,那京城可就守不住了。就算获胜,您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来继承大明皇位?”
这会儿马升、张懋、张鹤龄等人都学聪明了,不管朱厚照在正阳门怎么闹,他们来了个避而不见,看你这个熊孩子能嘚瑟到哪里去。
“报……太子殿下,西直门一线鞑靼主力兵马开始攻城!”信使突然把消息带到正阳门城楼,将正在观察城下鞑子动向的朱厚照吓了一大跳。
朱厚照哆嗦了一下,问道:“鞑子……攻城了?”
张苑战战兢兢:“太……太子殿下,您……是否移驾?”
朱厚照声音颤抖,道:“移……移什么驾?西直门驻守兵马多吗,我记得那边土房子不少,但之前都被鞑子给推平了,本宫手上无兵,仓促前去岂非送死?你们几个,快快快,给本宫传令兵部左侍郎熊侍郎,让他到这里来见本宫,如果他不来……就给本宫绑过来!”
之前两日,鞑靼人只是对京城各城门展开不间断骚扰,等到鞑靼人完成对京城周边的卫城的清剿后,突然纠结兵力对西直门起攻击。
东宫常侍带着人前去传召兵部侍郎代尚事的熊绣过来相见,而朱厚照则在城门楼三楼来回踱步,口中一直重复“完了完了”,之前的自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彷徨无助。
张苑心想:“太子殿下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带兵与鞑靼人一战,现在听说鞑靼人攻城,突然就乱了方寸,可见太子还是难以担当大任……唉,京城若失守,大事可就不妙了!”
朱厚照在正阳门城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把熊绣等来,此时正阳门驻军显得一片混乱,显然西直门那边的战事影响到了京城九门防卫,朱厚照不时从正阳门往城西方向眺望,但因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西直门那边是个什么状况。
“到底怎么回事?本宫传召熊侍郎,他到现在还不见人,莫非想抗旨不遵?”朱厚照恼火地说道,“本宫奉旨监国,代天子行事,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就敢敷衍本宫?”
周边的锦衣卫、旗手卫、府军前卫等十二卫亲军,根本就不敢跟朱厚照搭话……兵部侍郎可是正三品大员,管的便是将领,对于当兵的来说已经算是位极人臣了好不好?
就在朱厚照干着急时,寿宁侯的车驾停到了正阳门下。张鹤龄从马车车厢里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匆匆上了城头,又爬上城楼,见到朱厚照本人,行礼道:“太子殿下,宫中传令,臣前来接您回宫!”
朱厚照怒道:“谁让你来接本宫的,本宫尚未与鞑子拼死一战呢!”
张鹤龄有些着急,心想:“皇后让我来传召太子回宫,可这小子犟得很,老喜欢和人对着干……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把他骗回宫去……”
原来张皇后在坤宁宫照顾小公主,听说儿子上了正阳门,一晚都没回宫,又惊又怒,赶紧让人传话给张鹤龄,让国舅爷务必把太子接回宫。
张鹤龄道:“太子殿下,陛下有军机要务与你商谈,请太子即刻回宫!”
“父皇找我?嗯……一定是父皇准备委命我全权负责军政之事,恰好我要跟父皇告那些对本宫大不敬的臣子,舅舅,你快带我回宫!”
朱厚照之前还闹别扭,但听说皇帝老爹醒了,心里多了几分期待,立即答应跟张鹤龄一起回宫。
张鹤龄将太子车驾送入大明门,站在宫门口,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摇头道:“京师正遭遇鞑靼人攻城,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思在正阳门凑热闹,真是不知者无畏……来人啊,马上为本侯准备快马!”
城门值守的金吾前卫军官上前问道:“侯爷这是往何处去?”
“阜成门!”张鹤龄焦虑不安地说,“西直门遭遇鞑子攻城,阜成门必然也会有危险,本侯要亲自上城头督战!”
张鹤龄虽然没有多少才能,完全靠姐姐张皇后的荫庇才得升高位,但他在国难当头还是有基本的责任心,知道此时九门需要高官督战。
战马很快送来,张鹤龄正要翻身上马,忽然见到谢迁和熊绣急忙往皇宫去,二人似乎是刚从兵部过来,要进宫禀事,张鹤龄见到二人,连忙迎上前。
谢迁看到张鹤龄,有些好奇为什么张鹤龄会出现在大明门,见礼之后,张鹤龄率先问道:“二位这是要往乾清宫去?”
熊绣道:“今龙体抱恙,我等臣工无法面圣,这是准备往内阁……若有事启奏的话,奏本在司礼监走一遍流程即可!”
谢迁眯着眼问道:“寿宁侯,太子可回宫?”
张鹤龄对于熊绣的解答有些诧异,什么叫奏本在司礼监走一遍流程即可?皇家的朱批大权就如此儿戏?他对谢迁道:“本侯奉皇后命,召太子回宫。之前听闻西直门有鞑靼兵马进犯,此事当真?”
因为消息不顺畅,使得军政要员对于情报的掌控出现偏差,相互见面后先问询一下对方知道的情况,以便核实情况。
“嗯。”谢迁点头,又道,“阁部议定,暂时在兵部设总理军务衙门,全权处置京师防务!”
张鹤龄更不乐意了,此举分明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啊,当即问道:“谢尚此话,本侯不解,陛下委派太子监国,总理军务,为何内阁要在兵部设立总理军务衙门?莫不是想把太子架空,任由你等自行调动兵马?”
谢迁未料到张鹤龄反应如此强烈。
谢迁与熊绣对视一眼,二人都是进士出生,同气连枝,对于张鹤龄难免有所轻视。谢迁一拂袖,道:“老夫这就进宫面圣,一切交由圣断,先行告辞!”说完便不再理会,与熊绣一同进了大明门。
张鹤龄愤怒不已,嘀咕道:“之前还说无法面圣,现在却说交由圣断,骗谁呢?这会儿陛下不能理政,若太子再被这些阁臣架空,那时我兄弟当如何自处?不若马上去见皇后,交由皇后定夺!”
张鹤龄本来要去阜成门,但此时他也不急了,马上进宫去见张皇后。
在张鹤龄看来,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让张氏一门被人牵着鼻子走,既然内阁和六部准备将皇室架空,他必须要做出反击,现在能平衡朝中权力的只有张皇后。
这头谢迁和熊绣到了渊阁,辅大学士刘健正在处置军务奏本,李东阳则去了城中广平,调动钱粮。
谢迁到来后把西直门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刘健问道:“西直门守将乃何人?”
谢迁道:“副总兵高泓。”
刘健再问:“西直门驻守兵马几何?”
谢迁回道:“兵马四千余,现已增兵六百!”
刘健听到后有些忧虑,差不多五千兵马,驻守一处城门听起来很多,但京师城墙面积宽广,这些人分散到各段城墙,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刘健细细思虑,问道:“英国公何在?”
之前谢迁还能对答如流,这会儿只能无奈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张懋现在在哪里。
目前京城官员和将领缺少有效调度,上令不能下达,虽然各处均安排有具体负责的将领,但各自为战,京城防务一团糟。刘健叹道:“如此看来,成立总理军务衙门确实是刻不容缓!”
谢迁苦笑着问:“不知衙门主事者何人?”
这问题把刘健给难住了。
土木堡之变后,兵部尚于谦主持军务,上下一心,于谦甚至亲自带领兵马陈兵德胜门外,当时的作战指导思想,便是兵马陈列于城外,扎下营寨,保护城墙和城门,最后证明这个举措无比英明正确,最终取得了北京保卫战的胜利。
眼下京城兵马全部龟缩城内,唯一有勇气与鞑靼人在城外交战的,反倒是初出茅庐的朱厚照,却被几位重臣将其权力架空。
熊绣提议:“主理军务,非太子不可!”
谢迁打量熊绣一眼……既然要太子主持军政,那还搞这么多花样做什么?直接让太子在华殿主事不也挺好?
刘健一甩袖:“请马尚!”
在这位辅大学士心中,只有曾为兵部尚,而且有实际带兵经验,亲自领兵收复哈密的马升有资格主持军务。
这边刚说完,那边便有人送来一封奏本:“几位大人,马尚昨日回去后感染风寒,一病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