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上送杨琪回最妩楼的途中,他没藏私,很大方的介绍了白玉盒的来历。
这玉盒看似其貌不扬,里头装的可是三指参。
三指参是什么东西,那可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
哪怕大辽的高官,也不见得能来得上三指参的一根须子。
他们赵家一得到这赏赐之物,便被家里的人瓜分吃干净了。
赵嘉上半道下车,让马夫赶车送杨琪去最妩楼。
杨琪撩着垂坠感极好的车帘,好奇赵嘉上诡异的举止。
不管怎么说,赵嘉上在上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逗留闹市,周遭又无人看护,若遇上劫道劫财的凶狠之徒如何是好?
还真不是杨琪同情心泛滥,只是讨好这种人,远比撂着他不管有用的多。
还有,马车停在天和街,此处并非去最妩楼的必经之地。赵嘉上似乎有意的让马车绕了远路。
被车外热闹的景象吸引,杨琪也跳下马车,逛起大街来。
赵嘉上瞄着杨琪的一身跑堂的行头,满眼嫌弃,似乎并不想与她为伍,“你不用回最妩楼去吗?”
“不着急。”杨琪一头扎在烤肉摊子上,哈喇子流个不停。她两眼放光,头也不扭,伸手驱赶着赵嘉上,“赵公子,你随意哈。老板,给我来两串——”
“好嘞!”
杨琪将玉盒别在腰间,摸了两文钱丢到老板手里,然后接过老板递上来的两串香飘四溢的烤肉,左一口右一口大快朵颐起来。
赵嘉上总觉得路边摊上的食物不干净,所以他不怎么在外面吃东西。
对着满口油腻的杨琪摇了摇头,他自顾自的遛弯去了。这条街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甚多,说不定就淘上了一件让他称心如意的宝贝。
赵嘉上貌似是这天和街的常客,他一露脸,不少人捧着自家的宝贝迎到他跟前来,都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家的宝贝多好多好,自哪个朝代哪位名家手里传下来的。
任由他们说的天花乱坠,赵嘉上只用他那一双火眼金睛一瞧,便知他们手里的东西是真是假。
杨琪从烤肉摊子离开,刚一转身,身后就被狠狠撞了一下,腰间别着的玉盒脱落,正往地上坠去。
杨琪眼疾手快,立马伸手去接,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她来不及收手,手上串肉用的竹签子打在了那人的手臂上,在那人干净的衣袖上留下了大片油渍。
杨琪自知闯祸,当即大慌,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缩进去。
她忙不迭的给那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是一位衣著华贵的公子哥,月白色的衣缎如流水一般,在阳光下隐隐耀动着鲜亮的色彩。他腰间的佩玦,看上去也价值不菲。
他稳稳接住了杨琪的玉盒,还对杨琪的道歉报之不以为意的微笑。
也不知他察觉了什么动静,眉宇间立马染上了一片仓皇之色。
他眼眸一厉,微微侧头向身后看了一眼。随即他将玉盒呈到杨琪跟前,“该道歉的是在下,若不是我仓促间撞了你,也不会致使你这宝贵的玉盒掉落。”
在杨琪接过玉盒之后,他道了一声“告辞”,便急匆匆的走了。
杨琪望着他落荒而逃一样的背影,心里不禁觉得奇怪,这人怎么跟被追杀一样……
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有几个人气势汹汹的打她身边而过。这几人虽然是平民打扮,然而掩饰不住眉眼中的腾腾杀气。
杨琪不由得瞪大双眼,这都能被她蒙着,那人还真是被追杀!
最近麻烦事儿已经够多了,杨琪没想着去凑那个热闹,于是她甩甩头,揣着玉盒回最妩楼了。
最妩楼的葵嬷嬷啥事儿也没干,就等着杨琪带回来好消息。
她见杨琪带着当然玉盒,就以为她找到了三指参。
葵嬷嬷喜不自禁,“还真被你给找到啦!”
“空欢喜一场。”杨琪有气无力的说,费了那么多心思,找到的却是一个空盒子,“里面的三指参早就被赵家的人给吃掉了,盒子是空的。”
葵嬷嬷有些没好气,“空盒子,你拿回来做什么?”
赵家的宝贝实在太多了,杨琪看都看花眼了,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仔细挑一挑。拿回这个白玉盒子,实则也是她的一时兴起。
葵嬷嬷打开盒子,忽的“咦”了一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她从盒子里捏出一个比小拇指还细小的竹筒,神情惊疑,“你不是说这盒子是空的吗?这是什么?”
葵嬷嬷好奇的端详那小玩意儿,还没看个仔细,就被杨琪一把夺去。
这竹筒做的十分细致,一处竟用木塞堵住。
杨琪扣开木塞,用力抖了两下,一个泛黄的卷纸从竹筒里露出来。
她将竹筒攥在手心里,然后展开卷纸。
“上面有字?”葵嬷嬷伸着脑袋,凑过去一看,立马就皱起眉头来,“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那纸片上并非汉字,好像奇怪的符文一样。
杨琪也蹙起眉头,“是高丽文字。”
她虽然看得出这字出自哪国,却还着实不懂这字表达的是何意思。
葵嬷嬷一惊,“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杨琪回想,当时在天和街上有个人撞她……
难不成那个人不是无心,而是有意为之?
这东西一定是那个人趁她不注意的,偷偷放进玉盒之中的。
杨琪越想越觉得离奇,不由自主喃喃道:“难不成那个人是高丽人……”
葵嬷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乌青。
她冲上去,拍打掉杨琪手中的纸片与竹筒,似乎还恨不得踩他们几脚,却又怕沾染上晦气。
“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葵嬷嬷如大祸临头一样,紧张兮兮,“你可知道如今大辽与高丽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张,要是让有心人知道你手里有这东西,指不定会给你头上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杨琪不以为意,将竹筒与纸条从地上拾起,“是不是通敌叛国,知道这信上的内容再下定论也不迟。”她巴巴的望着葵嬷嬷,“葵嬷嬷,你可认识有通晓高丽文字的人?”
葵嬷嬷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明摆着她不愿意揽下这种倒霉事儿。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让人大作文章,她苦心经营的这最妩楼还不得关门大吉了!
杨琪向葵嬷嬷展开纸条,“这上面只有六个字,能跟通敌叛国扯上关系吗?咱们要是知道了这封密信上的内容,到时候见机行事,说不定还能争个功呢。”
葵嬷嬷神色有所松动,犹豫之下,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杨琪将纸条上的文字依葫芦画瓢给葵嬷嬷临摹了一份,让她拿着去找门道儿了。这之后,她又将原件放进了玉盒之中。
杨琪将玉盒别在腰间,在葵嬷嬷从密室出去很久之后,杨琪才离开密室。
到了最妩楼的大堂,杨琪又见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主动搭话,“去哪里了?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杨琪对着他甩了甩手,手上的水珠溅到他的脸上。
耶律斜轸瞥了一眼她腰上别着的玉盒,“如果本王记得不错,这玉盒便是当年先帝赐给赵家之物,怎么会在你这里?”
“还有你北院大王不知道的事情?”杨琪料定了耶律斜轸是明知故问,从他脸上,她可是看不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耶律斜轸勾了勾唇角,眼眸里寒意稍退,盈了些许笑意,“本王与赵家有姻亲关系,你有恩于赵家,就等同于有恩于本王,要不要本王送你一份谢礼?”
“谢可以有,礼就免了。”杨琪可不想再伸手拿耶律斜轸的好处。
就在这时候,北院王府来了一人,看此人的着装打扮,应是北院王府的家丁。
此人忌惮的瞅了一眼杨琪,然后对耶律斜轸行礼,“大王,小的有事禀报。”
杨琪很识趣,当即就转身要走。
“说。”耶律斜轸恩准。
“大王,紫烟姑娘又发疯了。”那人禀告。
耶律斜轸有些不耐烦,紫烟疯疯癫癫已经不是两三日的事情了,还是什么新鲜事不成?
他冲那人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别再拿这等小事来烦他。
然而那人又说:“大王,这回紫烟姑娘伤了海夫人!”
耶律斜轸终于爆发,对那人低斥,“伤了就找郎中,找本王有何用?”
那人吓得当即跪在地上,埋首低头瑟缩着脖子,战战兢兢不已,“大王息怒,小的……小的这就去回海夫人!”
这人原来是海夫人派来的。
大约是耶律斜轸这些时日冷落了海夫人,惹得海夫人要用这种手段引起他的注意。
北院王府中,也就只有海夫人敢仗着耶律斜轸的宠爱,这么肆无忌惮的差人来烦他。
不过今日不同往昔,耶律斜轸的心思不在她身上。
当时那个家丁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不过没走多远的杨琪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紫烟”二字。
她挺意外的,时隔那么久,紫烟居然还活着?
杨琪找了最妩楼里的几个姑娘,打听了一下紫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