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漓涯似笑非笑的眯起狡黠的凤眼,无比优雅地伸出一根手指:“想跑?!”指尖泛起微光,定身诀便落在了门口的那只妖身上。
惬意的踱了步过来,站在小妖的面前,他低头瞧见她伤痕累累的脚,衣袂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风,小妖惊奇的看着脚上的伤口竟然自动愈合了,她不解的瞪大眼睛看着这位性情古怪的神仙,他不是要找自己算账吗?
钟漓涯本想给这小妖掐上一指算个命缘,却发现小妖还不到一百五十岁,命格都没长全,他是算不出来的。
罢了,她既说无处为家,天地无亲,反正这杏花甸里他一个人待久了,无趣的很,正好留她下来,给自己解解闷。
“你说你没名字对吧?本上神给你取一个你可同意?不过,若是受了我的名字,你就得在我这杏花甸里帮我照看着几棵杏树,待到下一个杏仙结果之日,方可离开。你要是愿意就眨眨左眼,不愿意就眨眨右眼。”
小妖稍作考虑便眨了眨左眼,她还不想死呢,要是眨了右眼,她可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后果。
她的反应似乎很对他的胃口:“本上神还从来没有给人取过名字呢,我得好好给你想个既活泼优雅又不失端庄贤淑的慧名,你且容我想想。”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小妖好一会儿,他突然脱口而出:“阿鹿!从今以后你就叫阿鹿吧,好不好?”
小妖怔了怔神,好吧!她也觉得不错,好歹总算有个名字了,于是使劲的眨了两下左眼。
食指轻动,钟漓涯撤掉定身诀,因为久站腿麻,小妖一个趔趄扑倒在他怀里,摸着被撞疼的额角,她抬起头问道:“神仙,你这儿管饭吗?”
“厨房在那儿!管饱!”他指了指竹屋的另一边。
“你以后不要叫我神仙,叫我钟漓哥哥。”
“钟漓哥哥?钟漓哥哥,为什么...”
斜倚在窗口旁,钟漓涯看着几日前自己作私留下来的小妖正在他的厨房里鼓捣,她似乎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每天都会追在自己身后问东问西,自己一向不喜聒噪之人,现下竟然能容得了这么一个小妖在身边吵吵闹闹,难道是独居太久了?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像他这般寡情之人,那时到底是着了谁的道才会将一个毁了自己宝贝的小妖给招呼到竹屋里。
“噼噼啪啪...嘭..哐当!”类似这样的节奏接连几天都从他的厨房里传过来,认命的扶了扶额,他快步走去:“阿鹿,跟你说多少回了!叫你不要进我的厨房!”
“可是钟漓哥哥,阿鹿好饿。”
“饿?你才刚吃了多久?”
“可是是你说管饱的。”
“我!”
......
某一日,他正在书房练字,突然窗沿边上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凤羽笔。
“钟漓哥哥,你又在写字吗?”
“嗯,杏仙树的水都浇好了?”
“钟漓哥哥我也想写字。”答非所问,钟漓涯抬头看她一眼:“先去把手洗干净。”
摊开手掌,指头上的泥巴已经干涸了,阿鹿朝他吐了吐舌头,乖乖的跑去旁边的潭子洗手。
“洗干净了?”
“嗯。”
“那你过来。”
将案让出来,钟漓涯站在她身后。
“小妖刚学写字,不如就先学你的名字吧,我先写一遍,你认真看。”
毛茸茸的脑袋在下颌处动了动。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钟漓涯在一旁无奈的摇摇头:“小妖,你握笔的姿势又错了。”
“啊?错了吗?管那么多做什么呀,只要写出来就行了呗,况且我觉得写得还是挺好的,钟漓哥哥你看!”她献宝似的把纸用手捻起来,围着钟漓涯的身边转起圈来。
“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啰,钟漓哥哥,以后你教我写更多的字好不好?哈哈哈...”
钟漓涯撇了一眼所谓的写得挺好的字,忍住了想批出口的话,算了,随她去吧。
阿鹿一百五十岁的生日这天,钟漓涯终于知道了三百多年后自己的那道生死劫源头是谁了。
夜里。
他悄无声息的站在她床边,月光漫过杏花树和窗沿,再跳到屋子里,洒下一地婆婆的花影,她似乎做了特别好的梦,不惹尘埃的眉眼,在梦里都似弦月弯弯。
看着那怪异的睡姿,钟漓涯不禁笑出声来,把棉被重新拾起给她覆上,被子用的久了,沾染了她的味道,幽幽暗香,如逢花开。
良久,他轻轻叹口气,生死劫并不难破,杀了她吗?还是赶走她?可是,无论怎么样,他都舍不得,这些年,他越来越喜欢当初自己的决定。
除了玄冥,天地间难得有小妖与自己如此投缘,就算往后要他以性命相护,他也认了。
后来,他便在东极山设了厚厚的结界,一般无事都会在杏花甸里陪着阿鹿,他喜欢她围在自己身边吵吵闹闹,喜欢教她法术,喜欢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一点点长大,喜欢她写的歪歪扭扭的钟漓涯三个字,喜欢她做的花汤......
意识渐渐从他的脑海里抽离,他很想告诉小妖,就算此时此刻命丧于此,他也从未后悔留下她,如果他还有命能活下来......
小妖,吾等汝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