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收复台湾:你所不知道的台湾历史 第三章:血脉难断——台湾沦陷三十八年*2

    2,亮剑“海上马车夫”——郑家海商集团争锋荷兰

    毫不夸张的说,台湾的开发,肇始于颜思齐,但繁荣,却来自于郑芝龙。他不但亲手造就了一个初步繁荣的台湾,更将这群离乡背井的流浪者们,锤炼成敢与海上马车夫荷兰争雄的铁血海军。

    如果论资排辈的话,颜思齐死后,怎么着也是轮不到郑芝龙接班的。他年龄最小,是年只有二十二岁。有一个说法是,在颜思齐下葬之日,众人都想接班,争执不下时,颜思齐的生前老弟兄杨天生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在颜思齐的坟头插一把剑,众位兄弟轮流拜祭,谁拜祭的时候宝剑跳出来,谁就是颜思齐的接班人。结果轮到郑芝龙拜祭的时候,忽见寒光闪过,宝剑喷薄而出。于是顺理成章,郑芝龙众望所归的接班了。

    这个说法虽有神话色彩,却也有其道理,所谓“宝剑”,在中国传统的说法里,往往代表一个人用兵的才能。而郑芝龙在这方面的素质,却决定了他的接班众望所归——善打海战。连横的《台湾通史》里说他“陆梁海上,官军莫能挡。”此时邻居荷兰人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接得了颜思齐的班。后来那支威震东亚海洋的郑家水师,也正是从此开始。

    作为颜思齐的接班人,身为颜思齐结拜兄弟的郑芝龙,和颜思齐有很多相同点,比如他也是从小好舞枪弄棒,尤其一手剑术,在当时颇有威名。不过不同点更多,比如比起颜思齐为了避祸当海盗,他当海盗很主动,他是福建南安人,原名郑一官,字飞黄,“芝龙”是后来改的名。虽然他出生在一个小官家庭,他的父亲郑士表还曾做过福建泉州知府蔡善继的库吏,但自小家道就中落了,为了生计,十七岁开始就跟随舅舅黄程出去做海盗。比起颜思齐来,他更多才多艺,比如外语水平好,什么样难懂的外语,到他这里都变得非常轻松,跟着舅舅去东南亚做生意,一路上把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全学会了。至*战的本事,那更像是无师自通的天赋,基本是一点就通。不过他和颜思齐最大的不同点,恐怕就是性格。

    颜思齐为人,是典型的豪杰脾气,到哪里都是大哥范,举手投足透着派头,待人接物慷慨豪爽。属于那种天生做大侠的人。相比之下,郑芝龙就八面玲珑的多了,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会来事,比如当年跟着舅舅出去做生意,走到哪里都混了个脸熟,不管是葡萄牙人还是荷兰人,见了几次面就跟他称兄道弟。对长辈更是孝敬的好,他舅舅安排他去日本投奔当时日本最大的华商李旦。作为日本华商的领袖,李旦一向牛气哄哄,没什么人能入他的法眼,但郑芝龙一去,立刻就把李旦给迷住了,怎么看都觉得这小伙子顺眼,顺眼了没多久就干脆提出来:小伙子给我当儿子吧。放在别人身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着也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可郑芝龙二话不说,当场扑通下跪: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在日本混了这么久,感情生活更没耽误,去当地大户田川氏家拜会,一来二去就和人家家里闺女勾搭上了,没多久就有了儿子郑成功。除此以外,他还和德川幕府的退休将军德川光秀成了死党。在日本的生活工作,可谓是爱情事业双丰收。

    这样的“双丰收”,却也折射出了郑芝龙的真性情,他本身就是个花花公子,场面上的事那是相当的有经验,混的好也就不奇怪了。但是另一些事,却也注释了他的命运。比如认李旦当爹,连眼皮子都不眨。外加当年混东南亚的时候,为了讨洋人欢心,人家让他信天主教,他二话不说就信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心机深不可测,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而这时候的台湾,以及万千流民,需要的也就是他这种人。

    在颜思齐去世初期,当时台湾屯垦移民们的状况很不好,不少人担心荷兰人突然打过来,甚至扔下土地跑回大陆,而有关台湾人要趁火打劫的流言也满天飞。关键时刻,郑芝龙火速出手,杀了传谣者多人,稳住了局势,也体现出他狠辣果决的一面。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后,他开始对颜思齐集团内部进行整顿。颜思齐在的时候,这伙人都是各有各的势力,属于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但郑芝龙认定,这样是不对的,要有战斗力,就必须听指挥。他开始在海盗集团里进行“体制改革”。设立监军,监守,参谋等职,给麾下弟兄们封官的同时,也牢牢的把住了这支海盗团伙的大权,从这时候起,这支团伙才真正姓郑了。

    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正当郑芝龙在台湾大展拳脚的时候,他的义父李旦去世了,按说“丧父之痛”不是好事,但李旦临终留下遗嘱,把自己的船队和部下,统统交给郑芝龙继承,对于此时百废待兴的台湾来说,此举真是雪中送炭。郑芝龙把这群人尽数带到了台湾,除了有上千劳动力外,还有数百艘火力精良的战舰。这份“彩头”来的确实及时。

    然而“姓郑”之后的郑芝龙,面对的却是一个极其困难的局面,他所盘踞的台湾岛,依然处在夹缝生存的状态里。身边就是强大的荷兰人,西边还有明朝政府的围剿,外加屯垦初期,百废待兴,经济来源困难。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烂摊子。

    而郑芝龙也找到了生存的首要事情:建立一支纵横中国沿海,所向无敌的强大海军。

    郑芝龙擅长带兵,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优点,个中原因除了天赋外,应该还有他在荷兰军中的历练,在荷兰军队攻打澎湖的战斗中,郑芝龙就曾做过荷兰人的翻译官,荷兰海军的坚船利炮,战术特点,他是耳闻目睹。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交情,所以郑芝龙接班后,荷兰人并没有趁人之危攻打他,反而主动修好。但郑芝龙知道,利益面前,最靠不住的就是人情,翻脸往往比翻书还快,要不想让对方翻脸,就要强大。

    郑芝龙的建军步骤,是从他著名的“十八芝”开始的,他从福建等地招募了郑明,杨耿,陈辉,郑彩等部将,引其为亲信,编成十八个先锋军团,他也把名字改成叫“郑芝龙”。一个“芝”字,把他与这支精锐水师的命运,从此紧紧拴在了一起。和以往历代中国海军比起来,郑芝龙的这支水军,可谓是极其强大的一支。他的火炮广泛配备了当时西方最先进的“开花炮”,即明朝人所说的“红衣大炮”。当年曾参加澎湖之战的福建水师总兵俞咨皋曾评价说,郑芝龙的水师,船只“则皆制自外番(指红夷),艨艟高大坚致”“铳炮一发,数十里当之立碎。”为了打造这样一支水师,郑芝龙煞费苦心,多次派人绘制荷兰,葡萄牙人船只图纸,打造仿制,并礼聘各类火器制造技师,他的麾下,有来自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的各国兵器工匠,在今天台湾的北港地带,有他最早建立的兵工厂。“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他没说,却最早做了。

    这样的水师,只有技术和人才自然不够,更重要的是要拿钱砸。早期“接班”的郑芝龙,在财政方面困难是非常大的,虽然他和荷兰人有老关系,也是贸易伙伴,但对这个邻居,一开始荷兰人并未太重视,不重视的好处,就是没有对他太多提防,坏处就是,他起初并不是荷兰人的主要贸易伙伴。当时荷兰人收购中国的丝绸,生丝,瓷器这类高价货物,主要是通过另一大海商头目许心素,作为和李旦齐名的海商大佬,许心素在明朝天启年间一度炙手可热,他不但在沿海有着广泛的贸易人脉,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接受了明王朝的招安,成了福建总兵俞咨皋的重要幕僚,他是当时整个东南沿海唯一一个和荷兰人有合法贸易权的商人,这种半官半商的身份自然更吸引荷兰人。双方的贸易往来十分频繁,尤其是在荷兰人占领台湾后,许心素一度垄断着对台湾荷兰人的“独家供货权”。他每次供应给荷兰人的生丝,通常在200担以上,每担价格高达142两。如此暴利自然让人眼红。对此郑芝龙的应对很简单,你既然“认”许心素,那我就灭了许心素。从接班颜思齐开始,郑芝龙就不断的开始侵扰福建沿海,偏偏这时候的明朝,也无意中给郑芝龙“帮了忙”。在天启四年(1624年)的澎湖海战后,明王朝错误的撤掉了澎湖地区的防务,甚至裁撤沿海水师,防线全面内缩,当时的明朝兵部尚书冯家会脑袋里全无海防意识,竟然认为沿海战火四起的根由,是因为贸易繁荣,导致“奸民”和“海贼”相互勾结。外加此时明王朝国库空虚,和北方女真族后金政权作战军费开支激增,也实在没有办法支持沿海防务了。结果从天启四年(1624年)至天启七年(1627年),中国浙江,福建沿海狼烟滚滚,活动在福建沿海的,有杨六,蔡三,钟六等多家海匪,随便一股势力,就足够让明王朝焦头烂额。这样的大好机会,郑芝龙自然要凑一把热闹。

    从接班开始,郑芝龙就一直在伺机骚扰福建沿海,既为了敛财也为了练兵。更重要的是,许心素之所以混的风生水起,归根结底,因为他是俞咨皋的幕僚,痛打俞咨皋,也就削弱了许心素。郑芝龙最早还是小规模骚扰,明朝天启七年(1627年)三月,羽翼初丰的郑芝龙开始了大举入寇,他率领百余艘战舰,悍然攻击明王朝海防重地铜山所,继而又攻击中前卫,以“朝廷”自居的明朝海军,居然吓得闭门不出,得意洋洋的郑芝龙,甚至在中前卫大肆“叫阵”,嚷嚷着要取许心素等人的人头。见明朝政府毫无反应,郑芝龙干脆在福建沿海来了次“环海游”,一路上凡是看到的兵船民船,一律当场击沉烧毁。郑芝龙没想到的是,他这一闹居然“超额完成任务”,连福建总兵俞咨皋也因此下课,被逮捕到京城治罪,许心素自然也因此失势,最终被郑芝龙擒杀。这位啸傲一时的海商巨寇,至此彻底被郑芝龙取代。

    许心素的从衰亡到覆灭,使郑芝龙一步步扩大了自己的势力,他之所以如此顺利,同样也因为他开辟了第二战场——对日贸易。虽然自己这拨人马,当年是因为得罪了日本幕府逃出来的,但郑芝龙毕竟在日本人脉广泛,外加对华贸易的巨大利润,结果郑芝龙不但修复了和日本的关系,而且双方通商不断。这个过程一直延续到了后来郑成功家族在台湾建立政权的时代。这时期日本政局的变动,也帮了郑芝龙的忙,从明朝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开始,日本因为国内天主教势力的膨胀,对天主教以及信奉天主教的国家采取了敌视态度,就在颜思齐去世的那一年,日本政府正式下令,禁止葡萄牙,西班牙等国家来日贸易,明朝天启六年(1626年),日本又下令在日的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尽数离开。而信奉基督教的荷兰人,反而因此渔翁得利,大大扩展了与日本的贸易,同样获利的还有郑芝龙,因他与日本的特殊关系,贸易份额也大大扩张,而他与荷兰人之间的海上战争,也同样日益迫近。

    从明朝天启五年(1625年)郑芝龙接班起,至明朝崇祯元年(1628年),这支新兴的海商力量以台湾为基地,迅速的崛起强大起来,俨然成为明王朝东南沿海的又一大患。然而明王朝也很快发现,这个“大患”有时候却很不正常,不正常的不像个海盗。

    比如海盗的主要工作——打劫,郑芝龙当然也没少做,但比起颜思齐的时代,郑芝龙很注意“工作方法”,不像以前那样逮谁抢谁,相反订下了规矩,如果遇到读书人,是不能抢人家的钱的,如果遇到穷人,不但不能抢人家钱,还要给人家钱。而如果深入到大陆去抢劫的话,更不能烧房子,*掳掠,否则严惩不贷,一来二去,把他手下的海盗们搞的很郁闷,这不让抢那不让抢,我们吃谁去啊。而明朝的驻军更郁闷:海盗的纪律比政府军还好,那咱俩谁像海盗?

    虽然海盗们不理解,但是郑芝龙的苦心还是得到了回报,比如他每次深入内陆抢劫,以前是谁见了谁躲,现在却有了群众基础,沿途的穷人瞧见了,反而很高兴的给他去做向导。甚至还有当地的读书人,编诗歌来称赞他。而更让明王朝官民大跌眼镜的是,郑芝龙这个海盗还特别热衷于“公益事业”,除了抢劫之外还喜欢献爱心。这些年福建连年灾荒,饥民遍野,郑芝龙经常携带满船粮食,来到沿海地区施粥赈济,当然,也没少了趁机招兵买马。

    而让称雄东亚海洋的荷兰人最揪心的是,这个曾经是他们小弟的郑芝龙,此时已经初步建成一支强大的海军了。

    在荷兰人殖民亚洲的各种官方记录里,谈到郑芝龙,许多当时的荷兰军官都曾经赞不绝口,在他们眼里,郑芝龙是一个随和,谦虚,与人为善的人。见人都是一幅笑脸,特别是他接班的早期,有一段日子,碰上途经台湾海峡的荷兰船只,他都会主动凑上去嘘寒问暖,很热情。

    但很热情的背后,却是很阴坏。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瞅机会打荷兰人一记闷棍,比如经常派遣一些船只,打着别家海盗的旗号,打劫落单的荷兰商船。后来就开始明目张胆的挂自己旗号同荷兰人开战,从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三月铜山之战后,郑芝龙胆气更壮了,原先是不管谁家的船只都打劫,这时候开始只朝荷兰人开炮。长长的台湾海峡上,遍布着郑芝龙的船队,昔日强大的荷兰舰队,这会开始遇到敌手了。在荷兰人的资料中,留下了这样的话:“一官(郑芝龙)在台湾始终与我们友好相处,平等相待,但最终在海上不加区别的对所有船只予以拦截。”


    按照荷兰人的脾气,碰到这种人,自然灭了没商量,何况郑芝龙在台湾的大本营,就在荷兰人的身边,要打是很容易的。但这时候的荷兰人发现:郑芝龙已经成了气候,动不了了。

    郑芝龙是明朝天启五年(1625年)接班的,但是到了明朝天启七年(1627年)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拥有了近千艘大小战舰,这样的规模,荷兰人原本是不太在意的,但真正让荷兰人在意的,是郑芝龙水师的战斗力,他的战船不止是购买或缴获来的,更有自己制造的,在造船工艺上,他积极吸取荷兰人的工艺经验,开发新型战船。当时他的战船,已经有了载炮三十门的火炮战舰,看着数量不多,但是这种战船的火炮,大多都是重型火炮。杀伤力非常强。在郑芝龙的治下,还有完备的军火生产线,在他的地盘上,已经有了专门生产火器的兵工厂,在武器装备上实现了自力更生。这个在荷兰人眼皮子底下崛起的对手,此时终于已经成了荷兰人的大患了。

    如果仅仅是军事实力强大,荷兰人还不是很惊慌,更让荷兰人惊讶的是郑芝龙对台湾的开发,这时期郑芝龙的主要工作,就是不断从福建沿海往台湾迁人,自颜思齐时*始的台湾开发移民潮,被郑芝龙延续并发展了起来。郑芝龙在台湾的总部,位于安平城,即今天的台南市,以此为中心,散布着上万大陆移民,他们多是郑芝龙趁福建灾荒的机会招募的难民,在当地耕种土地,向郑芝龙缴纳租税。特别是在闽浙连年饥荒的局面下,郑芝龙竟然能够自掏腰包,赈济内地灾民,足见其强大的经济储备。

    荷兰人自然是容不得郑芝龙这么嚣张的,他们巴不得郑芝龙赶紧从台湾离开,这恰好是荷兰人在台湾南部步步扩张的时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郑芝龙和荷兰人的第一次海战,爆发在明朝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当时郑芝龙正率军侵扰福建沿海,背后却突然被荷兰人捅了刀子,在福建铜山发生激战,结果,郑芝龙第一次向荷兰人展示了郑家水师的强大战斗力。荷兰舰队一艘战舰被击沉,一艘战舰被俘虏,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荷兰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被惹恼了的郑芝龙,在之后一年里,基本没让荷兰人消停,他的战船遍布在台湾海峡的水域里,只要是看到荷兰战舰,就猛揍没商量,比起明朝政府军往往用人海战术取胜,郑芝龙这边,一两艘战舰,就敢于向装备精良的荷兰战舰发起攻击。从明朝天启七年(1627年)到明朝天启八年(1628年),这一年里,荷兰人仅被击沉的商船数量,就有十艘之多,还有多艘军舰被俘。打到最后,如荷兰驻台湾总督揆一的回忆:“我们都不敢在中国沿海露面,否则就会成为一官(郑芝龙)的俘虏。”

    郑芝龙接班后的台湾岛,几乎就是这么让荷兰人头疼的,这时候台湾岛经济迅速发展,郑芝龙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更有丰厚的粮食储备,强大的军队,此消彼长之下,反而是荷兰人的处境越来越困难了。按照之前和荷兰人画地为牢的协议,郑芝龙占有农业区,而荷兰人占有森林高山,但这样的结果,就是荷兰人的粮食,需要总部的补给,郑芝龙的海上剿杀政策,让荷兰人吃饭都困难,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恐怕卷铺盖走人的,肯定是荷兰人了。

    正当荷兰人在焦头烂额中度过了明朝天启七年(1627年)时,到了次年,却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郑芝龙走了。

    所谓走了,就是离开台湾,带走了他精心打造的那支强大水师,外加几乎所有的军事装备,留在台湾的,只有那些肥沃的良田,屯垦的百姓,繁荣的村庄,一切一切,都成了留给荷兰人的礼物。没有打败仗,没有天灾人祸,竟然他就这么放弃了?

    很快荷兰人就弄清楚放弃的原因了:郑芝龙当官了。

    和颜思齐的理想一样,郑芝龙也有着相同的愿望,但是实现这个理想的办法,却比颜思齐更加简单直接:废那个劲干啥,直接当官不就完了吗?

    郑芝龙想当官,可以说做梦都想,他本来就是官宦子弟,没饭吃才出来做海盗的,即使做海盗,也没改了他官家公子的做派。从接班颜思齐第一天起,郑芝龙就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比如之前的“抢劫纪律”,那是为了树立好形象。除此以外,郑芝龙还曾经多次向明王朝示好,包括在福建饥荒的时候,主动安排流民去台湾,以减轻政府负担,并自己承担相关费用,还曾经在和明军作战的时候,故意不追杀败逃的明军,抓到的俘虏也全部放回,一切都是为了在明朝政府里“争取好印象”。甚至有一次,他活捉了明朝游记卢玉英,反而请卢玉英回去转告闽浙总督熊文灿:如果肯接纳他郑芝龙投降的话,他愿意誓死效力,让东南半壁江山从此高枕无忧。

    一来二去,郑芝龙的态度也让明王朝动了心。早在明朝天启七年(1627年)的时候,明王朝的泉州巡海道蔡善继就曾招抚郑芝龙,但这位蔡大人态度太过傲慢,在见面的时候要求郑芝龙下跪,这当然惹怒了郑芝龙,这次招抚遂告吹。到了次年,闽浙总督熊文灿亲自招抚,郑芝龙在得到了熊文灿不会拆分他军队,削弱他势力的保证后,最终同意招安,受封为明王朝的“五省游击将军”。这是郑芝龙告别海贼身份,正式成为明朝朝廷命官的开始。在接受招安后,郑芝龙将其驻扎在台湾的三万军队和上千战舰统统带到了福建,如此一来,正掀起开发热潮的台湾岛,就只剩下了少数郑芝龙的旧部,以及大批平民百姓,俨然成了荷兰人眼里的肥肉。放着肥肉不吃,自然不是荷兰人的风格,郑芝龙离开之后,荷兰人逐渐吞并了郑芝龙的地盘,开始了残酷的殖民统治。

    郑芝龙在接受招安后,也没忘了老朋友荷兰人,就在崇祯元年(1628年),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郑芝龙,第一把火就烧向了荷兰人,他与荷兰人签订了一项沿海贸易协定,规定了荷兰人来华贸易的次数,船只吨位,交易规模,向自己所缴纳税金,既维护了海疆平安,又趁机发了笔私财,可谓工作生意两不耽误。他的第二把火,则烧向了自己的住房问题,他在晋江安海镇建了自己的豪华府邸。这座占地138亩的豪宅,与其说是住宅,不如说更像一座碉堡,不但有奢侈的装修,更有精良的火枪火炮和严密的防御,可见是既享受生活。又狡兔三窟。

    郑芝龙的这些所作所为,如果用四个字来概括的话,就是商人本性,作为强大的明郑水师的缔造者,郑芝龙确实是这个时代中国最杰出的海军统帅,但他最大的缺点,恐怕就是“利令智昏”四个字,他始终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为了做官,可以扔下跟随他来台湾屯垦的百姓,为了上位,可以当场认爹,改宗教信仰。他所作的一切,无不是利益至上。他的成功来自于此,他最后的悲剧,却也亦然。

    补充说一句,在郑芝龙接受招安,离开台湾岛的早期,他的据点台南地区,一度还是在他的控制之下的,当地的百姓照样要向他缴纳租税,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他的儿子郑成功接班后,但毕竟鞭长莫及,回迁大陆的郑芝龙,渐渐将自己的力量转移到福建地区,台湾本岛越发的顾不得了。荷兰人这才步步为营,在之后的多年里一步步吞并了郑芝龙的土地。

    但郑芝龙一定没有意识到,无论他接受招安,抛弃台湾是对是错,从他受封为五省游击将军的那一天起,他已经做到了他的诸多前辈,乃至前代诸多商人们做梦都想,却不可能做到的事:他以一个商人的身份,成为明王朝的“朝廷命官”,担负起了国家的守土之责,这不止是一个政治问题,更是一个社会制度演进的重大突破。

    拜两千年中国封建社会重农抑商思想所赐,长期以来,商人在中国封建社会中的位置,都是非常尴尬的,虽然“富可敌国”的说法,多用来形容某些富商,但是“富”或许可以做到,“敌国”基本就是做梦,中国历史上没有哪一个富商,可以做到能够抗衡国家的力量。尤其在大一统的社会上,有钱的私商,往往更可能成为肥猪,国家没油水的时候,想刮你一刀就刮你一刀。放在明朝,因富招祸的商人,有了沈万三这么个典型,大家也就夹着尾巴做人了。

    但郑芝龙却开了一个先河,以一个商人的身份,成为明王朝的朝廷命官。这不稀罕。但稀罕的是,他带着一支名义上属于国家,其实却只听命于他一个人的部队,不是土军阀,而是完完全全由海商势力所组成的军队。对于明末中国封建社会的壁垒来说,郑芝龙的横空出世,更像是一种体制的变异。

    如果对比一下西方殖民时代的历史,我们就更不难看出其中的意义:早期的西方国家拓展殖民地,说是政府行为,其实就是那些流窜海洋的海盗,只不过他们有西方国家政府的支持,要钱给钱要官给官,拓展海外殖民地,对于西方国家来说,是一种经济行为,对于那些殖民者来说,却是他们“漂白”自己身份,由匪变官的最好办法。西方数百年海外殖民历史上,因殖民战争的功勋,由土匪强盗摇身一变成为官运,甚至皇室贵族的,可谓不胜枚举。

    相比之下,中国海商就惨多了,国家不待见,管的严,勒索重,更悲惨的是没地位,老实守法的,社会地位低,出去当海盗的,在国家眼里更是盗匪,加官进爵甚至当贵族,基本都是痴人说梦。从封建制度的演进看,东西方最大的不同在于,中国新兴的商人团体,包括海商势力,基本没有纳入到国家正常的行政,体系中,对于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封建帝国来说,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浮游体。按照政治学的原理说,这样的国家体制,自然还是封闭保守,死气沉沉的。

    但郑芝龙的发迹,却捅开了这个体制的一个窟窿,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至少这个封建帝国的一角,已经部分按照近代国家的发展脉络演进:新兴的海商势力,第一次以合法的身份,被纳入到国家正常的行政体系中,海商在海洋上的拓展活动,可以得到来自国家的支持。受了一二百年“夹板气”的中国海商们,这时候起终于可以挺起腰来了。

    但“挺起腰”的郑芝龙,自然是想不到这些的,说到底他还是一个生意人,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把生意做大。在摇身一变做了官后,他依然在继续做生意,首先以政府的名义,去剿灭其他各股不听招呼的海盗,比如这时期同样活动在福建沿海的杨六,李魁奇等团伙,都被他一一剿灭,然后趁着福建灾荒的机会,继续往台湾岛移民,一边收地租一边做买卖,同时大力拓展郑家水师的活动区域,扩大控制范围,顺便也办了点私事,把仍在日本多年的儿子接回了自己身边,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郑成功。

    而对于荷兰人来说,这样的“变异”,自然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郑芝龙的出现,让荷兰人的海洋利益受到了巨大威胁,原先是想打谁就打谁,变成了如今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要被人打。曾经畅通无阻的东亚海上航线,而今却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一个完全可以在海洋上重创他们的对手。如此局面,荷兰人当年不能坐视,为了自己的贸易利益,他们必须要给郑芝龙一个教训。

    荷兰人筹划的这个教训,就是著名的“料罗湾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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