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徐璐发现赵嬷嬷给她整得月子餐比往日份量多了不少,加了青叶子菜和高汤熬得红稻粥比往回多了一倍,清蒸鱼,水煮虾,山药炖得鸡,红枣枸杞黄豆一起熬得炖鸽子,期间还有点心加米酒煮荷包鸡蛋,金丝燕窝小米粥……等丰富菜式,徐璐胃口好,自然吃得也不少,只是再这样吃下去,她岂不要成肥猪? 如此丰盛又足量的饭菜吃了两天,徐璐就受不了了,对赵嬷嬷说:“以后不要做这么多菜了,吃不完也着实浪费.”
赵嬷嬷却说:“少夫人生了小公子,身子正弱着呢,必须要补回来。
否然会落下病根的.”
徐璐不以为然:“我吃好睡好,腰都胖一圈了,全身都有劲,哪来的病根?” 赵嬷嬷眉开眼笑地道:“少夫人觉得自己长胖了么?那实在是太好了,那就证明老奴没有偷懒.”
徐璐哭笑不得,“敢情嬷嬷不是在侍候我,而是在喂猪呀?” 赵嬷嬷赶紧瞪眼:“哪能把自己比成猪的,少夫人也真是的。
以后切莫如此说了。
不然老奴可要生气了.”
然后又把一碗栗子黄焖鸡和米酒红糖荷包蛋推到她面前来,要她赶紧趁热吃。
徐璐哀嚎,“我也才吃了午饭不多久呀?” 赵嬷嬷笑得慈爱,俨然一副哄骗小孩子多吃东西的模样,“这只是点心而已。
少夫人快趁热吃吧,知道少夫人吃肉吃得腻了,所以鸡肉也没几块,栗子要多些。
栗子吃多了好处多着呢,这可是补肾的佳品.”
她当然知道栗子补肾,增强身体抗力,可是,她刚才午饭吃得饱饱的,哪还吃得下呀,坚决不肯吃。
赵嬷嬷扭她不过,只好闷闷地把碗收拾了。
按着徐璐的吩咐端出去,赏给了院里的二等丫头们分吃了。
晚上又是丰盛的一大桌子饭菜,徐璐也吃了十之其二,实在忍受不住了,把赵嬷嬷叫来训了一顿。
“嬷嬷真当我是饭桶还是肥猪什么的?这么多的菜,我如何吃得完?这岂不浪费?咱们家虽说不差这么些,可也不能这般浪费呀?” 说到最后,徐璐语气已严厉起来,“……前阵子都还好好的,怎的这几日就……是不是,最近有什么难处?或是遇上为难的事?” 赵嬷嬷苦笑,总算说了实话。
“老奴也不想这样呀,可,可……是世子爷瞧少夫人生完孩子反而瘦了一圈,心疼少夫人,就责怪老奴没有尽心服侍老奴。
要老奴紧着这一身老皮,若接下来少夫人仍是没长肉,就要把老妈发配以庄子去。
还承诺……” 徐璐先是目瞪口呆:“世子爷还承诺了什么?” 赵嬷嬷吞吞吐吐地道:“世子爷承诺,若是少夫人比以前胖上一斤,就重赏老奴一百两银子,胖上两斤重赏两百两银子,以此类推.”
徐璐哭笑不得,忍不住问:“若是胖了十斤就赏你一千两银子?” “对对对……少夫人您千万别生气,老奴可不是冲着那银子去的,只是不想被发配去庄子呀。
少夫人,老奴一家老小全都在府里办事,老奴真心不想离开少夫人呀.”
说着赵嬷嬷就跪了下来。
一副“我这做奴才的也着实不容易”的委屈模样。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凌峰,越发混了。
十斤肉,亏他想得出,让他去割十斤猪肉瞧瞧有多少,真要全长在她身上,那就不叫丰满,而是叫肥了。
徐璐把赵嬷嬷叫起来,“你别听他瞎胡说。
这阵子之所以瘦,是因为吃不下饭,吃不下饭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今心结解开,我自然是好吃好睡了。
嬷嬷瞧瞧,这也才三天时间呢,以前的肉不就全长回来了?那些光长肉的食物可不许再做给我吃了.”
赵嬷嬷打量徐璐一番,只见徐璐脸蛋儿确实又圆了起来,饱饱满满的,因久未见阳光的缘故,脸儿白得腻人。
比起先前的模样,着实又变了一番以往总是微锁的眉头,如今也舒展开来,整个人似乎都轻松起来。
路玲玲隔上三五日就要来看望徐璐,或看望小婴儿,当发现徐璐身上的变化,欣喜道:“我也才三天不见你,倒是比比前长好了.”
武夫人定眼一瞧,笑了起来:“是呀,前阵子还瘦了不少,这两日倒是长回来了.”
徐璐不好意思地说:“那也是赵嬷嬷的功劳。
倒是夫人您,这阵子您也受累了.”
武夫人状态也不是很好,即要管家,又要应付外头汹涌的质疑声,还要应付宫中贵人们三五不时的召见,一刻都不得放松。
如今总算拨得云开,着实可以舒口气了。
武夫人笑道:“我倒是没什么的,倒是你,别人坐月子都会长几圈肉,你怎么反而还瘦了。
那可不成的,得赶紧把肉长回来,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家欺负你呢.”
徐璐捏了捏脸上的肉,又捏了捏腰间的肉:“够多了,瞧,都能捏起一大块了.”
武夫人就笑了起来,问:“前阵子皇后娘娘赏赐的玉肌露是太医院精心研制出来专门收复女子因生产而过大的肚子,这药可是特效呢,因材料昂贵,也就制出了七瓶。
娘娘生了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就用去了四瓶,仅剩下三瓶就赐了两瓶给你,可别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徐璐笑着说:“一直在用的,效果果然不错的,夫人您瞧,我小腹收得可好了。
只是最近吃得太多,又长肉了,唉……” 路玲玲伸手掐了她小腹处的肉,笑道:“还好,比我要稍好些。
当年我生完孩子就裹束腹,搽我自制的药,也堪堪恢复到二尺一的腰围。
只是生小四后,无论怎么弄都没法子回到重前的尺寸了。
你瞧,我这肚子捏起来也是好厚一层肉的.”
路玲玲毫不介意露出她的小肥腰,徐璐却是羡慕她,一个女人,还是美丽的女人,却毫不介意自己的身材变形,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心宽体胖,另一种就是丈夫并不嫌弃她。
武夫人笑道:“胖些也好,胖些有福气。
反正你们家三爷又不会嫌弃你.”
又安慰徐璐说:“你也放宽心吧,峰儿也不会嫌弃你的.”
发现她的话非但没有安慰徐璐,反而让她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不由讶异地问:“我可是说真的,峰儿绝计不会嫌弃你的,你就放宽心罢.”
徐璐窘迫不已:“夫人……”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对自己的婆母说,你儿子就是想把我喂肥些好宰吧? 武夫人又发现赵嬷嬷一脸的窃笑,便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主一仆的,都古里古怪的.”
赵嬷嬷实在忍不住,不顾徐璐窘迫的神情,解释说:“夫人有所不知,还不是世子爷干得好事。
世子爷心疼少夫人坐月子还瘦了,还把奴婢叫去责骂了一通。
并向奴婢下最后通令,若是少夫人再继续瘦下去,就要把老奴发配到庄子里。
若是少夫人长胖一斤,就要赏奴婢银子,少夫人越胖,赏赐越多。
少夫人知道后,正恼着呢.”
路玲玲却是捂着唇爆笑了起来,笑得几乎在罗汉床上打滚了。
“……这世上居然还这有这种疼老婆的,我倒是开了眼界。
哈哈哈……唉哟,怎么就没人疼我呢?” 武夫人也是哭笑不得,“峰儿这孩子也真是……不过,也真是难为他了,他这也是关心你。
你也要好好听话,多吃饭,争取多长肉.”
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徐璐有些窘,不过内心还是颇幸福的,只是见路玲玲笑得夸张,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瞪她:“你可不能把这事情宣扬出去,不然我与你没完.”
这世上就有那么一些人,总是盼人穷恨别人倒霉的心态。
君子不患寡而患不均,确实有道理的。
路玲玲噎了噎,说:“别人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丈夫宠爱自己,你倒是好,非要反其道行之.”
嘴上如是说,但心里还是明白徐璐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于是又说:“成,不会说出去的。
你放心好了,我是那种嘴碎的人吗?” 徐璐放柔了语气,感激地看着她:“这回的事,还真亏了姐姐帮忙.”
路玲玲确实不是嘴碎的人,身为大夫,首要的就是嘴紧。
加上她又是皇后的御用大夫,若是今天对人说皇后偏头痛发作了,明日说皇后肚子痛,后日又宣传她给皇后治好了痔疮病……就算皇后不灭她口,也绝不会再重用她了。
路玲玲对病人的保密功夫做得非常好,一来这是身为大夫的操守,二来也是保命的手段。
当然,路玲玲也着实是个妙人,先前他们并未请求她做什么,她却主动帮着宣传太清真人的事迹。
在夫人圈子里着实起了正面影响。
加上路玲玲又以大夫的角度,剖析了凌峰“无子”的原因,“……我以医者的角度,凌峰身体是健康的,只不过身子有些特殊罢了。
以医者的角度来讲,孕育子嗣,需得男女双方共同努力。
可大多时候,女人生不出孩子,人们只会怪罪在女人上头。
殊不知,问题出在男人身上的概率是三成。
想想这三成是多么恐怖的数字。
就相当于十个女人当中,就有三个女人因男人的缘故而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和嘲笑。
只是大多做婆母的,顾及自己儿子的尊严体面,不忍苛责,或是故意粉饰太平罢了。
而有些女人,只生女儿不生儿子,大家也把过错怪在女人身上,可实际上,绝定男女性别的,却在男人身上,从受孕成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了孩子的性别,外力也是无法更改的。
可世人对男人实在宽容,对女人着实苛刻了.”
当然,路玲玲的话却引起了一阵激烈的反驳,男人不能生育倒还能理解,可把孩子的性别取决于男人身上,则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相信了。
路玲玲也懒得解释这些,只是挑眉道:“凌峰身子健康,能够孕育子嗣,但他的身子又有些特殊,这在杏林界里,也是常见的。
就是男女双方身子都健康,却总是无法孕育子嗣。
这其中的原因就是男人的精物与女人的身体相互排斥的缘故。
当然,凌峰这样的特殊体质,幸亏较为少见。
我行医多年,也还只是遇上不到五例。
否则不知又要造成多少无辜女子沉冤不得昭雪.”
“而我遇见的这几例,那些男人无一例外都是终生无子的。
也算是太清真人所说的命中无子吧.”
路玲玲的医术摆在那,倒是没有质疑她的话里的真假。
倒也相信凌峰并非因因果报应而绝嗣,是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
就连皇后召见路玲玲过问凌峰,路玲玲也是如此回答的。
所以徐璐是真心感谢她的,若不是路玲玲帮着凌峰说话,替他们描补,事情也不会如此快就平息下来的。
路玲玲说:“谁叫咱们是好姐妹呢?好姐妹就要诚心相帮的。
更何况,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我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徐璐惊讶:“我什么时候帮过姐姐忙了?” 路玲玲说:“上回纤纤的事,也多亏了你们夫妇帮忙。
还有,也只有你不嫌弃我医者的身份,与我诚心相交.”
医者属于中九流中排第二位,连举人都及不上,更比不上仕族出身的上九流。
外头好些官夫人与她交好,也不过因为她医者的身份罢了。
这些官夫人有着体面的身份,却没有体面的家底。
为了省下看病的诊费,或为了她身后的沈家,刻意接近她。
时间久了,有什么大病小痛或麻烦的,都跑来找她。
这种带着功利和利用的交结,谁稀罕?有时候厌烦了,态度也就不那么好,总会得到那么一句“不就是中九流的医者嘛,有什么好得瑟的”,一副“我与你结交也是瞧得起你,你偏要不识抬举”的高高在上。
但徐璐不同,她是真心与自己相交的,从未主动找她看过病,占她的便宜。
路玲玲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三教九流类的人都打过交道,自然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她的朋友并不多,好些都与自己打着朋友的旗号,其实只有自己知道,她与那些人不过是相熟而已,谈不上交好。
皇后和朝阳公主虽然对自己也好,但身份在那管着,也没法做到无话不谈。
可徐璐却不同,她们差不多的身份,凑到一块儿,谁也不必迁就谁,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是随意为之。
徐璐惊讶至极,不过看路玲玲语气诚恳,心里也是有所触动。
她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把我想得太高尚了.”
有时候,她也会逢场作戏的。
只是她演技高,外人瞧不出来罢了。
“你当然不高尚,不过我觉得你人好就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