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只为你喧嚣 七一涅槃

    “青龙，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了。”鸦神满足地抚摸着他的胸膛，情绪还在刚才的□□的缱绻里浮沉。她是第一次得到这个男人，成为了他的女人，她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刀忆慈？兰霖心中浮现过这个名字，不对，这不是翡翠地宫。

    玄武千寻，怎，怎么可能。

    他觉得这一切十分反常，人怎么会被一个无比美丽的梦，梦魇住呢？但他确实无法真正的醒过来，可以看，可以听，可以思考，但不清醒。他知道自己刚才又做了荒唐的事，那个女人索取的太猛烈，他根本控制不了局势。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放纵，也离千寻越来越遥远。

    千寻变得越来越圣洁，越来越高高在上，不容侵犯。

    而他却变得越来越沉沦与堕落。

    一想到这些，他便忍不住要嫉妒那个名叫凛央子的男人，嫉妒到死。因为他，一个白鸦，可以坦然说出千寻是我一生挚爱与唯一，但是自己却不能。

    越想越痛苦、越自责、越嫉妒，越憎恨，就发现自己真实炽热的感情，也许早在第一眼见到她时那种好奇与惊艳开始，他就爱上她了，并且一路以来，生死之交，他竟越来越爱她，习惯她的存在，依赖着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仇恨与迷恋。

    这对立的两种情绪折磨的他都快疯了，他啊一声吼叫起来，彻底惊醒，看着身边的女子。

    青龙……她环抱着他，紧紧偎贴着他的脊背，如痴如醉的亲吻着他的龙鳞片。

    兰霖抹了一把脸，狠狠回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龙真神。”她吮吸着他的身体。

    兰霖迷惘地避开，以她的身份不可能认不出，自己并非什么青龙真神，可为何总这样称呼他？忽然间，他若有所悟，因此带着一种不可思议与一种试探问她，“我长得……很像青龙真神？”

    她笑，心里其实是非常清楚地回答，“你与他的人类形态，一模一样。”

    兰霖吓了一跳，凡间人只见过云海中若隐若现的神龙之迹，从未见过他幻化成人类的模样，但是鸦神女却最清楚他的长相，铭心刻骨的样子。

    兰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获得了这副皮囊。

    他并不必要长得像青龙神，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必要有这些身份，这些只为他带来了痛苦与不可抉择的命运。

    兰霖尴尬地爬起来穿衣服，但是鸦神顽固地抱着他的腿，恨不能和他长成一块儿。兰霖有些崩溃了，肌肤之亲后，他甚至没法开口说自己是来干嘛的，他想要十万白鸦兵帮助自己夺回王权，可现在……无论要什么都像是在卖身，于是他很沉默，甚至是悲愤的，只想离开她。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她洞悉他的心思，说道，“你来到我的地域，我就知道你想要什么，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十万白鸦军本来就是你的。”

    兰霖沉默。

    “我爱你，青龙。”鸦神的双手探入他的衣襟，试图再一次解开他的衣裳。

    兰霖很嫌恶地躲闪了一下。

    “你的朋友在宫殿里，她就要与她寻找的人见面了，那个白鸦的罪人，你也恨他对不对？我可以轻轻松松让他消失掉，叫她眼睁睁看着，这就是对背叛者的惩罚。”

    “不！”兰霖当即立断地喊道，转身看着她，“绝对不能这么做。”

    “那你亲口告诉我，什么才是你想要看到的，想得到的，亲口对我说出来。”鸦神诱惑着他。

    兰霖冷笑，从刀忆慈到鸦神，这些女人的套路总是这样，他叹息了一下，淡淡问她，“交换条件是？”

    “娶我为后。我愿意为你做这一世的凡人女子，陪伴在你左右。”鸦神说道，站了起来，巨大的羽翼缓缓收入后背。

    果然如此，水□□欢后，他应该很清楚她的意图。只是对一个骨子里暗暗拧着劲，想依靠自己力量成王立业的男人来说，这个交换条件未免耻辱，兰霖因此犹豫了一下。从刀忆慈到鸦神，他不停在经历这些。

    鸦神在手中变化出一个半透明的白色圆球，圆球中心是混沌不清的烟雾，烟雾渐渐消散一点，可以看到被禁锢在那儿的凛央子，她轻轻转动一下手指，凛央子的表情便异常痛苦。

    “别伤害他！他是出类拔萃的战士，你不能伤害一个对我有用的人。”

    “对你有用，还是对别人有用。”

    “自然是杀不得！”

    “行，我留着他，为你所用，但是你必需说爱我。”

    痴心妄想！兰霖恨不能手中出现一把刀，然后一刀结果了这个疯女人。

    但是凛央子随着他的念头又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兰霖心，顿时像被绞碎了，他竟然必需亲自解救这个情敌！用牺牲自己的尊严与肉体的方式。兰霖明白，救凛央子才能保住千寻的快乐，让她不伤心。可是自己的快乐呢？堕为尘土，只为了满足鸦神的欲望。

    他自己的尊严在这一瞬间被瓦解了……

    为了承受住这种耻辱，他恐怕再也不能刚硬坦然的去面对这个世界，而是要让自己变得圆滑，像黑暗一般圆滑，狡诈，甚至是谎话连篇，才能无耻地活下去。

    他一阵眩晕，两手低垂。

    “说爱我啊，否则，我就要了他的命。”鸦神丧心病狂地威胁道，□□使她迫不及待了。困住凛央子原本是要惩罚他，想不到却能用他来要挟兰霖，这无疑是意外的惊喜，若不好好利用，岂不辜负上天赐给她的机会。

    她要得到他，霸占他，精神也罢，肉身也好，都需要。

    该死！兰霖咬住嘴唇，口中顿时泛起鲜血的味道。

    “说爱我！”她疯狂地喊道。凛央子在那一瞬间几乎快要死去。

    “我。”兰霖闭上双眼，妥协了，“我爱你。”

    “真的？”

    静寂……兰霖像是死去了一遍……又以一种黑暗的方式活过来，在他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他再次睁开眼睛，显得深情又浪漫，伸手，轻轻捋了一下她的发丝，随即指尖在她脸颊与嘴唇上诱惑地滑过，“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我不爱一个像你这样完美的女人，一位天神。”

    呵……她意乱情迷，热烈地亲吻他。

    他回应了，双手揉动着她，很快便掌握了她的快乐与情绪，让她意乱神迷。

    “呵，青龙……”她丢兵弃甲，神智在迷乱与丢失。

    他忽然停止动作，按住她的肩膀，用勾人的眼神凝视她：“现在你满意了？愿意帮我了？”

    “愿意！愿意！”鸦神惊喜说道，她从亘古爱他至今，其实早就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她从掌心中消散了白色光球，变化出了一块乳白色玉质羽形令符，“这是你心心念念的东西，十万白鸦军令符，原本就是你的，都是你的！”

    兰霖深呼吸，举起的手颤了一颤。

    “拿起它，就当你答应我了。”鸦神妩媚笑言，吻他，纠缠不休。

    “答应立你为后？”他笑。

    “对。你没想反悔吧？”

    “反悔？怎么会。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比你更配得上青龙帝王？”他反问。

    “青龙……”即使是矫揉造作，她也愿意相信。她甜蜜地又要来纠缠他，时刻要与他缠绵。

    他心里充满了嫌恶，但是表情上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他已经为自己带上了一张假面具。面具前的他，再无真情实感，只有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能成就他，一切都不重要。面具后是什么……他把它深深藏了起来，加了几道锁，沉在海底。

    忽然间，有人在呼唤。

    “兰霖！”不知道千寻在哪儿喊叫着他的名字，大声喊了一下，传到他耳朵里，兰霖的心一惊一紧。

    鸦神微笑，不慌不忙，往回收了一收令符，“你犹豫了？”

    那一瞬间，有些画面在兰霖眼前闪回着。

    “你也会很厉害啊，你也有神魄。青龙攻城，排山倒海的水势，高山也能夷成沧海，超级狂霸的！”千寻比手划脚给他看，“有了巨大的力量，就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兰霖笑着摸摸她的头。

    千寻打开他的手，“喂喂！我说你什么时候添的这个习惯，老摸我的头！还摸上瘾啦，去去去。”

    “我第一次看见你哭的时候，就想摸摸你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那天起，觉得自己能安慰到你。”他温柔地说。

    “哈，哈，哈！”她干笑。

    这么勉强的笑容，现在想来却依旧觉得好美。想安慰的人也是想保护的人，世上就这么一个，想看她一直笑，不想看她哭。

    如果在这世上，他能有力量保护住她的美好，她的爱情，她的赤子之心，而这力量需要他玷污自己，堕落自己，放弃自己来完成。他愿意。

    青龙的帝业，与她的快乐，重叠在一起。他可以同时争取到这两件事的，他可以。

    只要闭上眼睛，任黑暗吞噬，彻底把自己蚕食干净，就可以。

    那就这样吧，还等待什么？

    兰霖，这是你的命。

    他终于明确了决心，微微点点头，更坚定了信念。

    他伸在半空的手终于果断的握住了白鸦军令符，那令符却化成一道光箭直刺入他的心口，随即一道白光从胸膛蔓延上颈部，最后像钢铁般紧紧笼罩住他的左半张面庞，刹那间像是电流萦绕，又刺麻又冰凉。

    一张真正的面具，出现在他脸上。

    “从今往后，你的面容，只有与我私会的时候才能全部展示，世上除我之外的女子，再也不能看见你完美的模样。”鸦神这时流露出她的阴狠来，女性的自私与占有欲。

    兰霖苦笑，用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左脸上的新面具，一摸它是光净滑顺的，便与她开起玩笑来，“也好，我也不乐意动不动就被女人爱上，只是提醒你，这面具做成这样还是美，若要使你满意，它还得是骷髅的模样才可怖。”

    鸦神惊得瞪大眼睛，想不到他心里更绝决，也不服输，赌气道：“哼，你要这样想，我就成全你！”

    说罢，面具又一番变化，化作了森森白骨。

    鸦神捧起他的脸来左右端详，依旧不满意，“虽然半人半鬼，看着可怖，却有一种诡异的美丽，你到底要我拿你这神仙一般的男人如何是好。”

    兰霖无所谓地摊摊手，“随你所愿。”

    鸦神冷笑，却一言揭穿道：“面具是骷髅却不是龙首，说明你心里有一个玄武族的女人。即便不用我拆散作梗，你们今生都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吧。”

    “所以我说了，随你所愿。”他忽然冷笑。既然鸦神是个明白人，那说穿了只不过是她自取其辱。

    “也罢，我是不忍心再动你了。”鸦神在他的骷髅面具上亲了一口，“去让你的玄武朋友看看你的新模样吧，十万白鸦军是你的了。”

    鸦神说罢一挥手，赠他白金朝天冠，云锦曲裾深衣，雪熊皮氅、白色羽形软甲和天狼皮靴，全部在瞬间穿戴整齐，连同那半张骷髅面具，竟是威风千秋的少年霸主，有捍山镇海的气魄。

    “但叫天下无人负你。”她满意地昂头说道，最后为他捧上青龙王傲尊溯流神杖。

    兰霖举起权杖，一言未发，但是心中清楚，属于自己的人生真正要开始了。

    凛央子子子子子子！！！！凛央子子子子子子！！！！凛央子子子子子子！！！！

    兰霖霖霖霖霖霖！！！！！！！！！！该死，这人哪去了？！

    千寻在若大的白鸦神殿里的喊叫着，女孩中气十足，回音激荡。

    喊好几声凛央子，才喊一声兰霖，也许在她心中的地位真的是没有地位。兰霖心中自嘲着，一步步走向她。

    千寻发现了，看得两眼发直，哇了一声，“你怎么变模样了？！帅疯了！”

    “哇噻，这面具真心酷，还有没有给我也来一副？！不过这会勒得疼吗？”她抬手摸摸他的左脸，用手抠了抠，“拿不下来呀。”

    “一辈子都取不下来了。”他微笑。抬头看向大殿中央的白色光球，凛央子一直被困在那里，就在她的身后。

    “啊？！为什么？！你又不是玄武族的，带什么骷髅面具？！”千寻大吃一惊。

    “你看不到他吗？”

    “谁？凛央子？他在哪？”千寻更是震惊，“这里可真诡异，我啥也没发现呀，难道你看得见？为什么你看得见？”

    兰霖缓缓抬起手，指向前方，千寻顺着他的手势看去，甚至跑了过去，左蹦右跳，四周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兰霖心里想着解除，手指不自觉做了一个手势，那白色光球竟然渐渐从空无中显现到千寻眼前，随即破了，一朵云从里头溢了出来，云朵轻轻朝四面八方散去，凛央子站在她身后，在她与兰霖之前，一次深呼吸，伸出双手环抱了她。

    那一刹那，兰霖的心痛得裂开来，但是不能言语，鸦神正死死盯着他，而且他也没有什么资格去干涉那对情侣，只能把自己想象成凛央子，疯狂地嫉妒着他，眼睁睁看他做了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抱她。

    “千寻。”凛央子温柔呼唤道。

    千寻用力眨眨眼睛，低头看他的双手，眼泪轻轻滴在他的肌肤上，紧张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回头，怕他不是真的出现，回头，又怕他像云朵一样轻轻在眼前消失了。

    “凛央子。”鸦神的声音在大殿中凌冽响彻，“青龙帝觉得你是有用之材，所以我才不杀你，既然无束死前把掌印令符给了你，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尽忠职守。”

    说罢，凛央子的衣冠瞬间换成了掌印战袍，六翼翅膀凌空打开，千寻这时迫不及待的跳转身子，看着一身战衣的白发少年，清明神朗，灿若皓月，与身后的兰霖交相辉映，用天文都无法言状的好看。

    千寻只是激动地哭，一句也夸不出来，看着他耳朵上的旧伤口，看着他的眉眼与嘴唇，低下头捂着眼睛一直哭。

    很想告诉他，其实这一路上很辛苦，很凶险，差点死了呢，为了活着经历了非常委屈的事，但是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

    兰霖心揪着一团，眼看这么话痨这么爱絮叨的丫头，到此刻，只是沉默着哭。

    凛央子噙着眼泪微笑，当着鸦神的面，伸手一把将千寻抱入怀中，亲吻她，如果为这一吻会被当下剁掉翅膀，削去头颅，乃至灰飞湮灭，也没有关系。他在这被动的一生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冲动与决心，除了爱她，什么都不惧怕。

    鸦神果然气得眉毛倒竖，向兰霖道，“这是你要的将帅之材，最好狠狠□□一下！否则怎么为你领兵打仗。”

    兰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瞬间被冰封住了，他心里清楚，他只是心又再碎了一次，悄悄粘起来，不动声色，不让人知道。

    忽然他扫了她一眼，冷笑，一言不发的径直走到凛央子身后，伸出手摸到他的头发里，拈花弹指的瞬间，凛央子的白鸦羽落在兰霖的手上，六翼翅膀疾速凋零，白发白眉化为墨一般的黑色。凛央子与千寻同时诧异地看向兰霖。

    “我们的约定是……”千寻不明白。

    “没有那个约定了。”兰霖笑着将这根白鸦羽捏碎。

    “可，可是……”

    “离开吧，去想去的地方，过想过的日子。”

    “可你没有我和凛央子帮忙，你还不会控水术呢，你……带着十万白鸦军打仗？行吗？”千寻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忐忑难安，完全放心不下他。

    “千寻。”兰霖笑了，“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千寻愣愣地看看凛央子，看看兰霖，往前走了两步。兰霖眼神完全变了，万种柔情却又苦涩，他俯下身去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玄武千寻。”

    嗯？

    “玄武千寻，你听清楚，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会，永远不让你，离开。”也许可以说出别的话，祝福也好，希望也好，也许有很多美满的话可以讲，甚至是表白也好，但是此刻他一句都说不出来。他心里汹涌而起的，只是这样一个誓言，甚至像是诅咒。

    他赌咒发誓，若像这样重来第二遍，他一定会当场死掉，所以绝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他说完，直起身子，眼神彻底变了，骄傲与霸道，甚至是残酷的寒凉，他转过身去，留下背影与高高挥起的披风。他不再看她。无论多不情愿，多焚心煮骨，绝不再看。

    千寻愣愣地，完全没反应过来。

    她印象里只记得那半张面具刺眼的反射之光，他说的话既清楚又模糊。

    她依旧不明白，懵懵懂懂，往后退了两步，呆呆地牵住凛央子的手。

    “我……我们走……”她觉得自己怪怪的，像是傻了一样，魂魄都像是被抽去了一半。可是为什么呢，只是朋友间道别而已，有什么重要的？那个人是要去完成自己的霸业，夺回自己的世界，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要的已经在身边了啊。

    玄武千寻，你应该心满意足了，她对自己说。

    于是她也转过身去，与兰霖越离越远，谁都没有回头。

    仿佛都是下定决心，此生不再相见，要将对方狠狠抛到前世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