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云 第8章衷情

    所有人都震惊了。

    唐炼一边脸颊迅速红肿。他伸手按住脸，惊讶地打量叶小昭。叶小昭打了他这一下，仿佛忽然回过神，喘着气僵僵地退开两步。

    “她居然用你的刀扇了唐炼一耳光！这气魄，这胆识，江湖中已无人能及。”

    云岭实在想不通韩照为何到此时还能说笑。唐门的人，叶家的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在原地。

    叶景安最先回过神，飞快走到叶小昭身边低语几句，又转头赔笑：“我家小姐初来乍到，恐怕有些不惯……”

    唐之章面色不善，晾了叶景安半晌才道：“是犬子冒犯了。”

    众人都松口气，纷纷换上笑容，唐之章命人好好带叶小昭进去。

    唐炼这才走到云岭和韩照面前，露出歉然的笑容，拱拱手：“多有得罪。”忽又沉下脸，“叶景安，快把两位绳索去了。”

    云岭看地，韩照望天，两人都不说话。叶景安解释道：“他们来之前，庄主试了试‘赤炎’，恐怕此时药性还在，不得不小心一些。”

    唐炼听了，展颜笑道：“你们也太高看‘赤炎’了。以他们二人的本事，恐怕早已化解。快解了绳索，好好请他们进去。”

    云岭和韩照这才有些惊讶。

    这个一边脸被打得红肿的翩翩公子，言谈举止间竟颇有唐门掌门的气度，唐之章倒要让他三分了。

    绳索被解下，所有人都进到会客大厅。唐之章吩咐唐炼好生待客，自己先去内室歇息。唐炼连声叫人上茶，又恭恭敬敬请云岭和韩照上座。

    到这般地步，韩照也不装了，直接问：“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唐炼起身离座，还未开口便深深作揖，抬头时满面歉意：“此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二位受委屈了。”

    云岭冷冷道：“唐大少爷更委屈，脸不疼了？”

    唐炼没有动气，神情依然谦和：“云兄说笑了。唐门与韩家寨同属川中五派，同气连枝。在下喜事当近，想请韩寨主到敝堡喝杯喜酒。听闻云兄同韩寨主是至交好友，便想一同请来。”

    他顿了顿，苦笑道：“然而韩寨主与云兄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昆仑谷一场血战，更是名动江湖。在下不才，前些日子才拜入义父门下，实在是人微面薄，生怕请不动二位，所以将此事拜托给秋叶山庄。”

    云岭还未说话，韩照先冷笑一声：“擅闯韩家寨，逼我束手就缚，又装神弄鬼将我朋友引到秋叶山庄，关起来下药，押犯人一样押来唐门。唐大少爷，请喝喜酒是这个请法？”

    叶景安立即起身，吩咐手下把刀还给云岭和韩照，又拱拱手：“庄主恐怕误以为你们二位与唐门有梁子，所以用了些手段。景安是听庄主吩咐行事，二位千万莫要怪罪。”

    韩照冷声道：“怪罪倒不敢，我只问一句，韩家寨的人呢？”

    叶景安面不改色道：“韩家寨我们一人未伤，都放回寨中。”

    韩照一顿，看了一眼云岭。唐炼目光闪动，恳切道：“韩寨主既已到了唐家堡，不如踏踏实实住下，等喝了喜酒再回去，一定能看见韩家寨的人。”

    韩照沉默半晌，方才道：“好。”

    云岭忽然站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先行告退。”

    唐炼忙叫来下人：“送二位去静安园，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云岭面无表情走至大厅门口，突然脚步一错，伸手拽过角落里的叶小昭，转身向着唐炼：“我和她有几句话要说，唐大少爷不会介意吧？”

    唐炼介意也没法了，因为云岭揽着叶小昭肩膀，一阵风似的向外走去。韩照亦步亦趋跟上来：“云岭，你也疯了？你瞧瞧唐炼那脸色。”

    云岭头也不回：“我不瞧。”

    一路进了静安园，他挥手喝退下人，进屋关上门，一把将叶小昭拉到面前，低喝：“那天我离开你后，发生了什么？”

    叶小昭进了唐门就似木偶泥塑一般，此刻抬起头，恍惚道：“那天？那天你走了后，我在客栈住着。后来去了街上茶馆，听见有人说秋叶山庄杀了云岭——你就叫云岭？”

    韩照忍不住嘴角一抽：“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你就叫云岭？”

    云岭不理他：“对，我就叫云岭。”

    叶小昭有了点精神，继续道：“但那时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我就想，我得进去看看。”

    “为什么？”

    “要是真是你，要是你死了，我就给你收尸。”

    韩照再一次笑起来，云岭却没有笑，也没有打他。叶小昭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悲哀无奈，好像还有一点心碎。

    云岭只有继续：“然后？”

    “然后我找到秋叶山庄，他们不让我进，我说我是庄主的女儿。那个人叫叶东沧，他很快认下我，还问我想不想替他的女儿嫁去唐门。”

    “停！”云岭和韩照同时出声，叶小昭愣住。

    韩照道：“也就是说，原本叶东沧要把亲生女儿嫁给唐炼，但偏偏遇到你，他就捡了这个便宜。”他看向云岭，“什么意思？”

    “叶东沧既想勾结唐门，又不愿把亲女儿嫁过来。唐门不是虎穴狼巢，他在怕什么？”云岭皱眉道。

    这些零散的事情背后，仿佛总缺了一根要命的线索。没有这根线索，他们只能雾里看花摸不着头脑。

    他想了片刻，放弃了：“你接着说。”

    叶小昭道：“他问我，我说我愿意。”

    “停！”云岭和韩照再次叫起来。叶小昭困惑地扬起眉梢。

    云岭望着她，已不知该作何表情：“你愿意，你愿意就这样嫁出去？”

    叶小昭听了，垂下眼帘：“他说，我要找的人就在他手上，还活着。如果我答应，他就让你陪我一起去唐门。如果不答应，他就真的要杀了你。”

    云岭听罢，险些气绝身亡。

    “你以为那姓叶的能杀了我？”他忍不住请教叶小昭，而韩照已经笑死过去。

    叶小昭睁着一双大眼睛，认真道：“可你被他抓住了，你还被绑起来。”她看着云岭表情，又安慰道：“我知道你很厉害，我只不过，有点担心。”

    韩照泪流满面：“云岭，哈哈哈，她担心你。”

    “你给我闭嘴！”云岭怒喝。韩照还在笑：“叶小昭，原来你嫁唐炼是为了救他？”

    叶小昭没有笑：“对。”

    云岭又忍不住去揉眉心，韩照笑得连气都上不来了。

    叶小昭沉默地看着他们，半晌站起身，目光从韩照扫到云岭，轻声道：“我愿意嫁给唐炼。这是我第一次做一件自己愿意的事，我只希望你让我做完。”

    说完之后，她转身向屋门走去，哗啦一声推开门，头也不回。屋外唐炼负手而立，静静地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