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已能听见风和山上人声喧闹的时候,前路上突然杀出一队蒙面人马。马蹄急乱,直奔他们而来。
云岭来不及多想,勒马拔刀。一片寒光闪过,十来个人齐刷刷刀剑出鞘,护住马车。
对面来人毫无惧意,迎面冲过来。云岭刚要喝问来的是谁,嗖的一声,一个细小黑影破空而至,直打他心口。
云岭大惊之下猛一侧身,寒风挟着劲道擦过他的衣襟,打进马车。
一声闷响,车厢里没声了。
云岭脸色一下惨白,僵在马上看着车门上的窟窿,突然狂吼一声:“苏啸清!”
来的一行人也惊住,纷纷勒住马。为首的苏啸清一把扯下蒙面黑布,怒道:“怎么是你!”
云岭顾不上他了,收刀回鞘,翻身下马直扑马车,嘭的一声撞开车门。
叶小昭端坐在里面,脸上也无血色。她看着云岭,慢慢把手中的猫放到车厢地板上。
猫已经不动了。一枚乌黑的铁镖深深陷在它肚腹里,血丝顺着绒毛流出来。
叶小昭坐直身子,黑袍洋洋洒洒铺在座上,神色又恢复平静,看起来倒真有些像昆仑谷谷主。
“没打着我。”她告诉云岭。
云岭长松口气,这才发觉已汗透重衣。他还没说话,忽然被人揪住后领拖到一边。
苏啸清怒道:“你们没接到信?还跑来干什么?”
云岭一把打开他的手:“你又怎么在这里?师父呢?”
苏啸清一怔,嘴张了张,欲言又止。他身后老三曹鸿和老四宋衡都露出悲痛之色。剩下的二十来个人无不低头不语。
云岭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最后又落回苏啸清脸上:“二师兄,师父呢。”
苏啸清抬起右手,拇指上一枚碧玉戒指闪着温润的光。
云岭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看戒指,又看看苏啸清,突然转身奔到马边,飞身上去。
人影一晃,苏啸清也上了马,一抖缰绳挡在云岭前面,斩钉截铁道:“师父让我们走。”
“让开。”云岭咬牙道。
苏啸清手腕一翻,一枚铁镖直指云岭:“师父命都不要拖住唐炼,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
“我不是送死!”云岭忍不住吼道:“我有办法!”
苏啸清怒道:“你有什么办法?你给师父添的麻烦还不够多?”
云岭几乎气炸,一扯缰绳策马绕开苏啸清:“我没空跟你废话。凌老板在前面清雨客栈,你去找他。我走了。”
苏啸清还要说什么,云岭一下拔出刀,直对着他的铁镖。两人沉默对峙,苏啸清看看云岭颤抖的手,终于长叹口气:“老七,跟我们走吧。”
云岭断然道:“不。”
苏啸清闭了一下眼睛,放下铁镖,挥手叫来老四宋衡:“你跟他去。”
云岭立刻道:“用不着。我人手够了。”
宋衡阴沉沉道:“怎么着,瞧不起四哥?”
云岭:“……算了,随你。”他又去马车边把叶小昭叫下来:“快上山了,你骑马。”
凌老板的手下把马车里的旗子和檀木盒带上,云岭又瞧见那半瓶□□,也拿来揣在身上。
苏啸清打量着叶小昭:“你怎么也来了?你何必为他蹚这趟浑水。”
叶小昭自己骑上一匹马,平静道:“也不全为了他。”她低头看着衣袖上绣的青花,“我也不喜欢昆仑谷。”
苏啸清没话说了。那边云岭整装完,回身冲苏啸清遥遥一拱手。苏啸清望着他,最后点点头,两人各自带了人马,转身而去。
云岭迎风望向风和山,山颠的灰云更沉了。
风越来越紧,千山万壑中风声激荡。
容彻从堂中出来后,径自踏上后山小路。枯黄落叶滚过石阶,沿路树梢被风刮得哗哗摇摆。
他一阶一阶走下去,直到看见漫山遍野的人海。
唐炼带了大队人马围住后山,其余帮派也跟来看热闹,一时堵个水泄不通。
阴云下,风中各色旗帜争相招展,当中一面唐门大旗猎猎飘动,四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人海潮声传遍四野。
容彻径直走下石阶。
不知谁先瞧见他,猛地喊了一嗓子。眨眼间,寂静从近至远迅速传开,沸腾的山野霎时冷下去。无数张面孔往前拥挤,山道左右的人却慢慢向后退开,让出一条路。
路的尽头,唐门大旗下,唐炼从椅子上起身,眼中光芒闪动,笑道:“容堂主久不现身,唐某还当你惧罪潜逃了。”
他声音清朗,四下传开,激起一片低笑。许多人仗着唐门撑腰,混在人群中高声喝骂:“还不快快受死!”“风和堂算什么狗屁东西,早些散了!”“连你徒弟都跑了,你还当什么堂主。”
喧闹之中容彻一言不发向唐炼走去。唐炼定睛看看他,嘴角忽然上扬,和颜悦色道:“既是拱手而降,规矩总要做足。你不会,我教教你。”
四周一连片起哄叫好。唐炼一挥手,两个黑衣人越众而出,快步走到容彻身边,一左一右,伸手就要去抓他手臂。
一瞬之间,寒光一闪。
哗的一声,鲜血狂喷上半空,血雨一般倾盆落下。容彻出刀,收刀,眼睛都没抬。两个黑衣人惊恐地捂着喉咙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血如泉涌流了一地,四周瞬间死寂。
容彻信步踏过血泊,眼中带笑:“拱手而降?”
他走过之处,人群哗哗地向后退。唐炼脸色变得阴冷:“你还想打?上次仁义山庄怎么又跑了?”
容彻笑了笑,目光扫过四周连绵的山峦,又回身望向隐在树木云雾中的风和堂。
山风吹过山野,吹动他染血的白裘。他转身向着唐炼,手腕一动,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刀已在手上。
唐炼咬紧牙:“不知死活。”猛一挥手:“杀了他!”
黑影闪动,衣袂带风,风和山下顷刻间飞沙走石,杀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