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巫师 第39章 拂晓之翼

    场内人群中再度陷入一片骚动。宾客们不禁诧怪，今夜真是奇闻不断，先是一开场就出来个百年难遇的千位巫师，后面竟又要给黑巫师册封骑士，这场授勋大会上还有多少闻所未闻的事？

    “我充分理解各位的疑惑——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破天荒的举动。毕竟在第一秩序王国的漫长历史中，也有过黑巫师被册封为骑士的先例。再者，她并非来自黑巫师地下社会，而是日本的阴阳寮……”

    “恕我直言，册封黑巫师为贵族，实在是太荒唐了。”宾客中，一个厚重的嗓音忽然响起。

    发话的是克劳迪亚斯大公。他是位在王国宫廷内颇具威望老贵族，加上脾气强横，即使面对王子也会毫不掩饰地出言指摘，“历史上那些册封个别黑巫师的例子，都是在一些特殊的政治环境下，不得已而为之。我们这几代白巫师的荫封加爵，一直都谨遵大统，倘若随随便便就开了这样的先河，恐怕不出多久，卡美洛城的王宫里就到处都是黑巫师了。”

    “是啊，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决定！”

    “不明底细的黑巫师，不可以容留于王国境内！”

    “反对黑巫师势力渗透第一秩序王国！”

    “王子殿下，请考虑你的轻率决断，会造成的影响及后果！”

    类似的呵斥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其他宾客也被连带着躁动起来，会场一时炸开了锅。

    奥西斯望着失控的台下，面露难色，脑中急速盘算着应对措施。欧阳羽忧心地望向姬神光，怕以她骄傲的个性，指不定下一秒就会甩下一句谁稀罕你们的册封，扭头冲出会场。

    然而姬神光却只静静伫立，淡漠地望着面前的乱象，面色并无起伏。

    她在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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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一个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忽然自奥西斯身前的宾客中央响起。

    西装加身的雷迪乌斯，缓缓自座椅上站起了身，不怒自威的气场顿时令礼堂内沸腾的温度冷却下来。

    “在座诸位的担忧，我可以理解。但我希望——诸位不要还没听清楚奥西斯的话，就自顾自地发泄不安的情绪。”雷迪乌斯说道。

    四下的宾客面露不解，但又不敢擅自呛声，只能静候老迈的国王往下讲。

    “奥西斯可没有说过，这是一个先河，往后还会册封更多的黑巫师。他所要册封的黑巫师，只是台上的这单单一个人，不是一个群体。所以，我们要考量的，仅仅是这位黑巫师，值不值得我们为她授予骑士之衔而已。至于其他的隐忧，不过是杞人忧天。”

    “白巫师之所以会忌讳黑巫师，是因为无法了解他们的内心，但自己的内心在黑巫师眼里却如打开的书本，这本身确实是一件不公平的事。如果能够对等地相互了解，我们和黑巫师，也不会如此争战千年。要了解一个国家般庞大群体的内在，确实难于登天；但如果仅仅是了解一个十来岁女孩的内在，我想这绝不是件十足困难的事。”

    雷迪乌斯望向浸沐在昏黄光线中的少女，目露慈祥的神光，淡笑道，“白巫师们忌讳的，只是‘不明底细’的黑巫师而已。所以孩子，能告诉我们，你是谁，以及你的一些事，让白巫师们了解你吗？”

    奥西斯走向姬神光，将手里麦克风递给了她，笑着冲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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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姬神光，来自日本阴阳寮的姬神一族，被人称为‘姬神的神子’。”

    姬神光双手执起话筒，抿了下纤薄的红唇，大堂内即回荡起清润的嗓音。

    “我虽然一直被敬称为神子，但却没有任何自由，自小被禁足在姬神家，并被御三家的影守们严格看管。他们每月都会例行地从我身上的某处取血，每次取半升——我不知道我的血可以用来做什么，但我知道，我对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定期提供自己的血给他们。

    “我是从姬神家逃出来的，为了找寻我最尊敬的、从小待我如父亲一般的老师——浅川鲤之介的下落。我怀疑他被黑巫师地下社会所俘虏，变成了黄金螺旋的武士‘哀泣之刃’，所以想要加入拂晓之翼，前去海心城，在战场上寻找到他的踪迹。可我没想到，我设法混进了拂晓之翼的征兵队伍后，却被带到了隼都。起初，我作为擅闯隼都的黑巫师，被警察通缉、追捕，在街巷里躲藏了好多天，所幸被欧阳羽哥哥搭救。后来我又认识了夏茉姐姐，还有巴尔萨泽和关小星，他们都把我当作朋友，都愿意庇护我、一起帮我掩藏身份，还承诺要帮助我寻找老师。

    “我原来不曾想过要正式加入拂晓之翼，我只求能混进王国军的队伍，去到海心城的战场，就足够了。而现在，我会想要参与这场授勋仪式，也不是因为我渴求这个骑士的名衔，而是因为我喜欢我的这些朋友——我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的朋友，我好喜欢他们啊，我想要跟他们彼此扶持，想要同他们一起战斗，想要让这样的日子，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情绪的升腾令姬神光的话音愈发地高亢，一行泪光，也自她的眼角悄声滑落。

    “关于我的事，就是这样。”

    语毕，她垂手放下麦克风，缓缓地阖上了眼帘，等待台下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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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场陷入一片沉寂。率先打破这静寂的，是雷迪乌斯的话。

    “现在大家还会觉得，这是一个‘不明底细’，危险无比的黑巫师吗？”雷迪乌斯冲下四下的宾客们笑道，“她仅仅是一个纯真而善良的孩子啊。”

    “国王陛下，或许这听起来是一个令人触动的故事，但前提是，您怎么知道这个故事不是精心编织的谎言。”克劳迪亚斯大公再度反驳道，搬出了这一万年不变的议题。

    “是啊，黑巫师们心机狡诈，顶着一张纯真孩童的面具，不足为奇……”又有窃窃的议论声响起。

    “谁能证明，她说的这些是真的？又凭借什么能证明？”克劳迪亚斯摊开手，朗声说道。

    台上的奥西斯、以及欧阳羽关小星等人，脸上皆显露出束手无措的迷茫神色。克劳迪亚斯抛出“信任”这一终极问题，任是他们中的谁，也无法言之凿凿地抗辩。

    因为白巫师，本质上就是敌视与不信任黑巫师的存在——只要白巫师们自发地不想信任，就不存在任何证明，能够让他们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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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证明。”

    人群中，一只纤白的手臂高高扬起——是夏茉。

    “我能证明，是她在无人机到达隼都前的一小时里，自发地赶到了隼都警局的审讯室，从史黛拉死锁的口里撬出了决定隼都命运的关键情报。一个处心积虑要陷害白巫师的人，在这三百万白巫师生死存亡的关头，会如此竭尽全力地提供帮助吗？”夏茉义正辞严地说道。

    “我也能证明，是在她的努力下，我们才揭穿史黛拉和伊莱的真正阴谋的。”夏茉身旁的顾利威同样举手，“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绝不是我们的敌人。”

    “哼，你们这几个包庇黑巫师的，分明就是跟敌方串通一气的……”克劳迪亚斯不屑地冷哼着。

    “我也能证明。”一旁又有更多顾利威队伍中的拂晓之翼成员挺身维护。

    “我也是。”当初在隼都警局里的其他队伍成员，也一同附和着。

    “——我也能证明。”

    低沉的话音响起，却见布鲁诺也举起了手来，冷峻的眼神瞥向台上的少女，“虽然我不认同她的一些做法，但她那个时候的目标，应该也同我们一样，想要拯救隼都。”

    他身旁的红发女副官维罗妮卡，也笑着举起了手。

    整个会场里，越来越多的拂晓之翼成员在领队者的号召下，雨后春笋般加入了声援姬神光的行列。

    望着千百只坚定竖起的手臂，台上的欧阳羽和奥西斯等人，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颜。

    克劳迪亚斯咬着牙直摇头，低咒着这些年轻人的目无法纪。但到底法不责众，总不可能将整个拂晓之翼的上千人打入禁闭室。

    “既然整个拂晓之翼都已经认可了她，”雷迪乌斯亦宽心地笑道，“再做阻挠便是罔顾民意了，克劳迪亚斯。”

    “……哼。”克劳迪亚斯冷哼一声，不复言语。

    “既然拂晓之翼已经认同了你，”奥西斯迈步走到姬神光身前，手执着一枚刻成五芒星形的银质勋章，笑着递向她，“姬神光——你就是我们拂晓之翼的骑士。”

    姬神光接过银灿灿的勋章，一手抹了抹眼角，接着勾起纤唇，绽出一个粲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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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授勋仪式的结尾，在嘹亮的军乐声中，拂晓之翼的宪兵仪仗队列作两线齐整的长队，登上讲演台。

    按皇室的惯例，正规仪典的尾幕，依旧是咏诵那首传承千年的古老礼辞。

    台上的一行新人骑士，手执崭新的勋章，面朝左手抚胸、昂首肃立的观众们，随着身后仪仗队员雄浑的唱诵，一同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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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睿智的同胞，贤明的君主啊

    Wise my kin，Wise my king

    于此五大元素所守护的伟大国度

    In this mighty realm kept safe by five elements

    我誓以我全部的光荣，承袭巫师之名

    I pledge all my glory to the name of Mage

    我将尽我之职，捍卫这智慧净土

    I Shall live at my post，guard the ether of wisdom

    坚冰为骨，烈火为血

    Ice as my bone，fire as my blood

    真知为剑，仁德为盾

    Lore as my sword，virtue as my shield

    信守自然之律法，维系元素之秩序

    Iron the law of nature，keep the order of elements

    真理之剑斩尽诸恶，正义必被伸张

    Under the glaive of gospels，evil breaks，and Justice stan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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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授勋仪式完毕后，宴会便开始了。

    会场里熙熙攘攘、觥筹交错，各色光鲜的身影三两聚集在一起攀谈着，热闹非凡。

    “哥哥，哥哥！”姬神光端着一小盘马卡龙，兴冲冲地小跑到欧阳羽的面前，“这个好好吃，你尝一个试试。”

    “嗯……你穿高跟鞋走路得慢一点，别像个小兔乱撞，迟早要摔跤。”事实上欧阳羽对这类甜得发腻的东西很不拿手，但面对兴致高昂的少女，只能勉为其难地尝了一颗。

    “好啦我知道。我去找夏茉姐姐了。”说罢姬神光咧嘴一笑，可爱的小虎牙探出唇底。她摇起裙摆欢实地跑开，脚踩着的红色高跟鞋轻巧地跳动，像一团骄傲的火焰。

    欧阳羽无奈淡笑，指望这家伙行止像个淑女，恐怕短期还不切实际。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挺有能耐的。”巴尔萨泽端着红酒杯款款而来，一副少见的绅士做派，“不单能让是我，还能让整个拂晓之翼都接纳的黑巫师，恐怕未必能找出第二个。”

    “不是有难耐，”欧阳羽笑道，“是无懈可击——就像你没法在一张白纸上找出污点来。”

    欧阳羽侧头，正瞥见关小星，罕有地在同“宿敌”顾利威攀谈。

    “老实说，最一开始我挺讨厌你的。”话音浮出了些酒气的关小星说道，“但渐渐了解你的为人之后，就对你改观了。所以这杯酒，算是为曾经讨厌过你的我道个歉。”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被你讨厌过。”顾利威爽朗地笑着举杯，与关小星的杯子碰在一起。

    关小星仰起头，豪快地将杯中的皇家礼炮一口饮尽。

    “——利威！”

    一个腔调不太对劲的话音冷不丁响起——只见裹一身烟粉色短裙的夏茉面颊潮红，一副微醺之态，一把拉住顾利威的手臂，嗔道：“今天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到底……喜不……”

    “坏了，这丫头最不能沾的就是酒，两杯酒下肚，脑子就瓦特了。”顾利威脸色顿时一黑，忙不迭地放下酒杯，抬手示歉，“失陪。”

    顾利威搀起酒后失态的夏茉穿过人流，一面向着周围宾客连连致歉。关小星望着他们的身影，脸上不经意却露出一抹宽心的浅笑。

    夏茉说，顾利威的强大，是他自己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东西。起初的关小星是不理解这些话的。在他的固有意识里，顾利威多半也是个令他既鄙夷又免不了艳羡的，开着一辆火红法拉利的纨绔子弟。但这次一连串的事件里，他才亲眼见证到，这个永远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的年轻军人，远比他以为的要努力得多。

    这个对手，确乎过于强大，但也值得敬重——关小星望向顾利威，头一次为自己理解了对手而感到深深的愉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