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滔真觉得自己要眼前一黑晕过去,可他还尚存着些许理智勉强支撑自己,好像有人在他的身边托了一把,他缓缓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眼前是漆黑的山洞顶,而画面里还有一小半是被江黔占据。
江黔看来忧心忡忡的样子,看到他睁开眼便说道:“师兄?!你没事吧?”
俞滔坐起身来单手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太舒服。”
“师兄,把手给我。”江黔虽然这么说,却已经主动伸手过来握住俞滔的手腕,而这时候他才发现,俞滔居然这么瘦弱,自己用一只手就能把手腕圈住。
江黔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开始缓缓给俞滔渡一些修为,好让俞滔好过一些,但是他又不能给的太多,否则俞滔会更加不舒服。
察觉到江黔做了什么后,俞滔轻轻地收回手,轻声道:“你自己留着点吧,我……还好。”
江黔便乖乖听话收回了手,只是表情看来还是那么担忧。
俞滔感觉舒服一些,这才说:“师弟!你现在跟我老实交代,以前那个‘俞滔’做的事情,你有多少是知道的?”
江黔一愣,大概没有想到俞滔在拿到自己的元丹之后向他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别跟我装傻,我都已经知道了,那‘俞滔’早就认识秦岳明,你会不知道?”
得到如此疑问,江黔释然,说:“我知道他们认识,但具体他们做了什么,我不想追究。”
“为何?”俞滔反问,“而且他还喜欢你。”
这下江黔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我也知道……因为他这么说,我才让他离开我。”
“嗯,这就对了。”俞滔松一口气,“七情六欲影响修行,想要修己就不能有这种东西……”
“不是。”江黔半跪在俞滔的身边,“因为他不是你。”
俞滔思考了一下江黔的这个答案,即便不是真正的自己,说出这话就挺奇怪了,换做如果是他,自然也不会说出这话来,想来江黔被一个长相自己师兄的男人说喜欢自己,这画面又得多诡异?!也是为难江黔了!
“你说的很对,换做是我,被一个长得像你的人如此对待,我大概会直接揍他,你做得很好!”俞滔这么说道。
听到这话,江黔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他可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的是,如果这个人是真正的俞滔,若是对他表白,那么他肯定马上就会答应,不,一定是自己找到好机会先开口,但俞滔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
俞滔则完全没理解江黔的意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捏了捏,以前的感觉又回来了。这种差别很明显,远的不说,刚才他进到这山中时,完全没有方向感,周围除了森林就是灌木,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整座山脉的走向似乎尽在眼底。而俞滔也不需要徒步行走在山中,他与江黔一眼,只要在弹指一挥间,他们就能回到江黔的公寓。
俞滔很兴奋,可他突然一把抓住江黔的肩膀,问道:“你!是不是你!你故意这么安排的?!”
江黔心里一慌,“什么?师兄你说什么?”
俞滔双眼紧紧地盯着江黔的脸,“说!你是不是故意将我的元丹封印,到了今天再来把我复活,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好的?”
江黔懵了,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就这样被俞滔猜中了!的确是他力排众议将俞滔的元丹封印在这里,就是有朝一日想要找到符合俞滔复活的身体,重新唤醒他的记忆,再带他来重获元丹,让他的师兄死而复生。
不,其实俞滔并没有死。江黔心想,元丹就是他们修道之人的真身,只要元丹还在那么就不会死,他知道自己用禁术封印元丹是一件违背天道的事情,可是他就是不想失去师兄。
这就是他江黔的私心,他所有的念头都在师兄身上,当初他看到师兄被彭睐毁去血肉的时候,曾经想过当时便耗费毕生修为来拯救师兄,可是当时霁月门发生如此浩劫,师父师叔皆已仙逝,大师兄临死前将霁月门托付给他,如果江黔还要一意孤行用修为救俞滔,那么他们的霁月门恐怕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没有忘记大师兄的话,又怎么能不管霁月门。
但是江黔的私心让他无法释怀,他封印了俞滔的元丹,旁人都以为江黔是痴念太深,说不定将来也要入魔。他自己知道,他是有痴念,只是因为他痴恋师兄罢了。
后来他也不知世界竟是如此发展,也好在他没有辜负大师兄所托,到来今日他在大师兄的面前,还能说一句他江黔问心无愧,即便是在感情上,他也依旧是坦坦荡荡地喜欢师兄。
江黔说,“是,是我安排好的,师兄,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做的好啊!”俞滔一拍江黔的肩膀,“很好很好!师弟,以前我还小看你了!还以为你是个墨守成规的人!是我错了!师弟!当年我如此小看于你,你可不要同我置气啊!”
听到这话,江黔先是愣了愣,再来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师兄会跟他生气,问他为什么要冒险做这种事情,而且还是禁术,又以为师兄理解了自己对他的感情,现在想要质问他。谁想到俞滔居然是这反应,他想,这两种里好歹你能理解一个呢?我为何要等你三百年?为何要冒如此大的危险?可偏偏眼前这个人是俞滔,对修炼相当在行,但对感情这件事,根本就是个白痴嘛!
可能是看到江黔的表情,让俞滔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热情过头,他身为大师兄,对同门师弟都该有好好授教引导之责,他连忙干咳两声,又说:“但是这件事也太危险了,师弟,事已至此我不能再说你什么,但是今后你一定要注意,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江黔一边点头,心里一边却又在想,自然,今后还能有几个师兄呢?师兄永远只有一个,他也永远只会做一次。
“是,师兄,我听你的。”江黔说道。
俞滔突然说,“也不对。”
“嗯?”江黔奇怪,哪里不对?还是师兄想明白了?
俞滔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对身前的江黔说,“不是师弟,现下我应该称呼你为掌门!”
言罢,俞滔拱手作揖,对江黔说,“弟子俞滔,拜见掌门。”
这可把江黔吓了一跳,他连忙伸手扶住俞滔的手腕,道:“师兄何出此言,当时若没有发生彭睐的事情,今日这个掌门就应该是师兄你来做的,换言之对我来说可是捡了便宜,现在师兄你要是对我这么说,那我可真是折煞我也。”
可俞滔一本正经地说,“但你现在就是霁月门掌门,而我一天为霁月门的弟子,也就必须守规矩喊你一声掌门。”
江黔真没想过还有这种事,当初他满脑子只是想着如何让师兄活下来,这种细节方面的事情他可没想到,而现在俞滔要跟他算的这么明白,江黔想了想,只得说道:“那么师兄,今后若是霁月门的事情,我是掌门,你是弟子,只望师兄到时不会介怀——”
“不会——”
江黔看着俞滔的眼睛,“在平日里我只是个演员,而师兄你尽管对外说是我的助理,但在我心里你是举足轻重的地位,我守了三百年等到了师兄你,绝对不仅仅是让你看我作为一个掌门,或者作为一个大明星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以……”
俞滔看着江黔,这番话说的他都有那么一些感动,他连忙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能让我今日站在这里,我都要跟师弟你说一声谢谢,我知道你不想因为你是掌门而导致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这点你自然也能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弟。”
听到这话,江黔就一点都不感动了,什么师弟!他才不想做什么师弟!可是他又相当了解自己师兄的心性,向来可能吃吃软,但却是个绝对不吃硬的人,所以他不能硬来。
“师兄,听到你这话我很高兴。”江黔轻声说道,“所以今后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了,好吗?”
看着毕竟已经孤身一人生活三百年的江黔,俞滔心里也隐隐有些同情他,毕竟高处不胜寒,而且江黔过着两面的生活,很多话不能对陶非张小胖他们普通人说,亦不能与门派中的其他弟子说,如此想想,江黔的生活的确挺辛苦的。
这么一想,俞滔对江黔反倒是产生了亲近之情,连忙说:“好,我答应你,不会分开,这三百年,可辛苦你了。”
有此话让江黔内心激动不已,这三百年来的孤寂对他来说还算什么呢?足矣!
“那师兄今后可还有什么打算?”江黔问道。
俞滔还真就想了想,这世界现在的三百六十行他已经了如指掌,可却没有一个有兴趣的,他还想继续修行,然而眼下他刚与元丹重新融和,尽管是他自己的元丹但还有些不够稳定,不可操之过急,得慢慢修养。
这个问题,俞滔还真是答不上来。
于是江黔便说,“想不到也没关系,师兄既然说了不想与我分开,那我们还是一切照旧,师兄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俞滔想想也不是不可以,便点头答应了。
两人走出山洞,山外竟已是傍晚时分,太阳从两山之间缓缓落下,天空是一片霞光万丈,浮云火红,甚是美丽。
俞滔看着心情大好,站在山洞前看了好一会儿风景,直到落日几乎看不见了,这才回过神来,还问江黔有没有看到方才黄昏晚霞。
江黔笑着说看到了,太过漂亮都要迷住眼睛。可他刚才的目光中却只有俞滔,在他看来只要是俞滔,那就是最美丽的,特别是刚才那道霞光照在俞滔的身上,几乎是江黔这辈子看到过的唯一绝美的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