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帕拉迪奥和约》的签订对诺维尔王国来说,是非常屈辱的事情。但诺维尔使节团却可以说是圆满的完成了求和的使命,可以昂首挺胸的回国。“狼太子”莫伦特率领的使节团于五月十日离开了旧帕拉迪奥城,但在出发的前一天,突然有一个人脱离了队伍,向着东北方和使节团的其他成员背道而驰。
他的名字叫做契拉蒙,不久之前是诺维尔的客卿,更早之前则是戴茹的亲王。然而现在,他却只是一条丧家之犬。
“诺伊曼……诺伊曼……”从他那暗紫色的嘴唇中,反复的念着一个名字。那是包含着恶意诅咒的声音,加上那低沉沙哑的语调,给人一种恶鬼般的感觉。
怨念并非毫无来由,他的确是因为诺伊曼的原因两次失去了权利和地位。戴茹王国被帕拉迪奥的皇帝灭亡,而诺维尔军随后也被他打败,导致一直支持他的大将军伊格里德倒台,加上“狼太子”莫伦特对他极度的厌恶,契拉蒙已经没有了继续在诺维尔军中待下去的基础。现在他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到被“戴茹真正的国王”占领着的韦特芬河领去,策动叛军再和诺伊曼一战。
在他的手里,还掌握着最后一张王牌,那就是戴茹王家世世代代用无数幼儿和本族“假储”的生命换来的黑巫术的力量。
“诺伊曼,你等着看吧!”
契拉蒙的手里,突然升腾起漆黑色的火焰。世界上什么颜色的光都有,唯独没有黑色的光。黑色意味着无光,是把所有的光线都吸去后剩下的虚无,因此,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应该会有黑色的火焰。但是,现在在契拉蒙疯狂跳动着的,确实只能说是黑色的火光。
“朕要亲征韦特芬河领,索娅你不赞同吗?”
“对不起,陛下。我坚持认为收服韦特芬河领之战,陛下不宜亲征。”
在新帕拉迪奥宫的“大陆厅”里,皇帝诺伊曼和秘书官索娅芳特针锋相对。虽然现在玛丽安贝尔已经回到了皇帝的身边,但是这一段时间索娅芳特在秘书官这个职位上的出色表现,给了诺伊曼莫大的助益。因此,皇帝决定由有着公爵小姐身份的索娅芳特继续担任秘书官,而玛丽安贝尔也可以因此从过于繁重的工作中多获得一些休息的机会。
然而,这位知性和美貌都无可挑剔的公爵小姐,却在从“临时秘书官”变成“正式秘书官”的第一天,就自作主张的将皇帝的旨意截停在口头的层面上。
“难道索娅你认为朕会败给那支叛军。”
“不,我认为现在出兵,一定会大获全胜。”
“那么为什么你要反对朕亲征。”
“因为即使陛下不亲征也可以获胜,所以陛下没有去冒险的必要。”
“就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
索娅芳特的态度相当的强硬,也许在玛丽安贝尔她们看来,诺伊曼喜欢冒险的性格是他的人格魅力所在。但在索娅芳特眼里,这却是阻碍他成为真正王者的性格缺陷。
“索娅,如果朕一定要你替朕拟定亲征诏书呢?”
“那么就请陛下免去我的秘书官职务。”
“朕还是头一次知道公爵小姐这么倔强。”虽然并没有露出明显的不悦神色,但皇帝这句话也决不是夸赞的意思。
“那是因为陛下对我了解不够的缘故,不是我的错误。”
听到这里,诺伊曼不禁笑了起来,刚才的话,他多半是故意说给索娅芳特听的。而索娅芳特也对这一点了然于胸。
“那么,索娅你认为应该要派谁去指挥这次作战呢?”
“我认为,英格威将军最合适。”
“喔?他可是刚刚在那里败阵的,你推荐他的理由是什么?”诺伊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和索娅芳特对话,经常可以刺激皇帝的某部分大脑的机能,而这也是他喜欢对他的秘书官明知故问的原因。
“正因为英格威将军有过在那里败阵的经验,所以才不会轻易的再败。而且,论起对在韦特芬河领作战困难的理解程度,应该不会有人可以超过有切身经历的英格威将军。”
“仅此而以吗?”
“还有,英格威将军在那次败阵之后,一直在期待着洗刷耻辱的机会。如果陛下可以给他第二次机会的话,可以表现出陛下的气量。而且也能照顾到英格威将军的心情。”
“在决定军政大事的时候,可以考虑个人的心情吗?”
“我认为,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陛下应该考虑臣子的感受。不过我想,陛下应该是明知这些的。”
除了最后一句话是索娅芳特的性格使然之外,看得出其它的话,她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诺伊曼设下的语言陷阱。
“索娅,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考虑过朕的心情吗?”
“陛下的心情?”
“从你的反应中,就可以看出来是没有了。”诺伊曼故意显露出受到伤害的表情,“那么,说实在的,你是不是一直认为,上一次在韦特芬河领的失败,根本原因是由于朕的轻率。如果多加派兵力,就不会有那次失败了。”
如果非要回答的话,答案是肯定的。不过索娅芳特选择了用默认的方式表达这个意思。
“所以说,上一次在韦特芬河领的失败。不仅仅是英格威的失败,更是朕的失败。因此,说到心情,朕的心情和英格威是一样的。”
尽管这么说也没错,但是索娅芳特依然没有因此就赞同诺伊曼要亲征这件事。
“但是,陛下是君主,君主应该将国事置于个人的心情之前……”
“索娅,你怎么像是一把年纪的老臣似的对朕来说教。”
皇帝并不是不耐烦,而只是单纯的揶揄着自己的秘书官。因此,索亚芳特并没有停止劝谏的意思。
“那么,索娅,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夏日节’在蓝镜湖发生的事情?”
那天是索娅芳特第一次见到诺伊曼的日子,怎么可能不记得。
“你还记得玛丽安消灭那些刺客以后,回到看台上的场面吗?”
说到这里,可能是诺伊曼的记忆产生了某些偏差,那个时候,重新回到主看台的,只有诺伊曼自己。而索娅芳特则因为某些原因留在了蓝镜湖畔。所以,万民向玛丽安贝尔和诺伊曼致意的镜头,她并没有直接看到。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索娅芳特理解皇帝说的话。
“人民拥戴朕的原因,是因为在有人威胁和伤害到他们的时候。朕能以他们保护者的身份对凶手进行制裁。”
说到这里,诺伊曼忽然停顿了片刻,虚张的双手,也突然攥成了拳头。紧紧抿住的嘴唇和睁圆的眼睛表明了皇帝正处在愤怒之中,而他脸颊上的色彩,则反映着这种愤怒的程度。
“如果那个什么冒牌国王只是在战场上向朕挑战的话,朕可以派遣任何一位将军去应战。但是,他却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么,惩罚他们就是朕这个皇帝的责任,没有人可以成为代理者。”
诺伊曼说的“那件事情”,指的是在去年那个“血色的八月”中,“戴茹真正的国王”率领的军队,或者称为匪徒更合适,他们占领了韦特芬河城之后,对城内九万军民展开了血腥的屠戮,直至没有一个人幸存。
索娅芳特那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诺伊曼,皇帝刚才的说法同一般帝王的哲学是截然相反的。一般而言,如果叛乱者的矛头直指皇帝,那皇帝必然要亲自击溃叛乱者以显示压倒性的权威和力量。但如果叛乱者残害的对象是民众的话,那皇帝则不需要亲自参战,只要派人平息叛乱,然后再找人立碑述传,歌功颂德就可以了。
然而诺伊曼却不同,这不是做出爱民不爱民姿态的问题,而是思考方式的问题。这里面反映出来的,是诺伊曼和他人价值观的差别,再深一步想的话,诺伊曼的价值观和他想要成就统一大陆的霸业的理想,在某些方面是抵触的。
索娅芳特可以感受的到,诺伊曼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他是以统一大陆为理想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这就说明,皇帝的人格在某些地方是矛盾的。
当然,仅凭着这几句话就做出这样的判断是过于轻率了。但索娅芳特虽然从未见过幼年时的诺伊曼,却通过某些途径了解到了一些皇帝童年时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有些可能是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
综合她现在眼里看到的皇帝和她掌握的信息中的诺伊曼,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了。虽然大部分事情,在索娅芳特的脑海里还都只是散碎的片断,目前还没有办法用逻辑的银线将它们串起来。诺伊曼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人。但是她对皇帝的兴趣,却因此而更加浓厚了。
而且,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在诺伊曼身边去认识他这个人。
“索娅,你在听我说的话吗?”
诺伊曼的目光捕捉到索娅芳特眼睛中的刹那凝滞,因此略带不满的责问着。
“对不起,陛下,我有点走神了。”
“坦率得朕都无法去追究不敬的罪名呢……”诺伊曼的嘴角微微的扬起,“那么,索娅,现在你是不是愿意为朕拟定亲征诏书呢,如果你还是说‘不’的话,朕真的要考虑撤销你秘书官职务了。”
显然,皇帝又是在明知故问了。对此,索娅芳特决定用不予置评的方式进行抗议。
《帕拉迪奥和约》签订仅半个月后,皇帝诺伊曼亲自挂帅,从旧帕拉迪奥城直接起兵,开始了收复韦特芬河领,征讨“戴茹真正的国王”的战争。
远征军的人数依然是五千名骑兵,不过和上一次多少有点轻敌的原因不同,这一次派遣这么少的人数是因为刚刚结束了和诺维尔的大战,军需补给难以支持大军的缘故。
自从英格威去年八月在韦特芬河河谷中败阵以后,诺伊曼始终对这支叛军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然而,叛军的活动范围却一直仅限韦特芬河领境内,没有扩大的迹象。
事情的发展一直完全在诺伊曼的预料之中,事实上,他也正是因此才对叛军放任自流的。原因很简单,索娅芳特和皇帝本人都一直确信着叛军是由诺维尔出资支持的。而这一点,也在因为走私而遭到撤职逮捕的凯末勒斯煤矿驻守将军欧文的供述中得到了证实。
既然找到了源头,只要从根本上掐断就可以了。随着诺维尔本国战争形势的恶化,叛军得到的支持越来越难以维系。在“风神要塞”的脆败之后,诺维尔更是彻底中断了对叛军的供养。
一旦根部遭到破坏,纵是参天大树也会很快枯萎。进军的过程中,帕拉迪奥军势如破竹,几乎未遭抵抗的接连收复了首府韦特芬河城以南的全部地区。
现在,只剩下韦特芬河城北方,就是令帕拉迪奥皇家骑士团遭遇建制以来第一次失败的河谷地区了。
在这个地方,剩余的叛军进行了最后的负隅顽抗。
直接指挥这次作战的,是有着“染纸匠”绰号的英格威将军。说到底,这是一场强弱分明的战争,根本无需皇帝诺伊曼动用他那被敌人诅咒过无数次的谋略。诺伊曼出现在这里,象征性的意义更甚于实际的意义。但对英格威将军来说,这是需要他用自己的双手实实在在的夺回骑士尊严的时刻。
“暗之隼”的一声长嘶宣告着战争的开始,五千名帕拉迪奥骑兵以压倒性气势扑向了敌军,冲在最前面的,是英威尔本人和在上次败仗中幸存的六百三十名骑士,他们全体都参加了这次征讨,没有一个人缺席。只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又有十五人阵亡或是受了重伤。
“看来英格威在此之前已经用光了全部的艺术气质,今天只打算展现狰狞的面孔哪!”
诺伊曼骑在枣红色的战马上,在他周围只有四名侍卫和索娅芳特、米洛森以及十名左右的卫兵。在他左边和他并排的是秘书官索娅芳特,而另一侧则是侍卫长玛丽安贝尔。
事实上,除了稍微关注了异常勇猛的英威尔将军。一边倒的战局演变已经引不起皇帝的兴趣,现在他思考的,完全是其他的事情。
帕拉迪奥帝国到现在已经建立了一年半的时间,从建国的那天开始,就从来也没有停止对外征战的步伐。虽然有些战争是非打不可的,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诺伊曼自己确实也在以积极的态度迎合着战争。姑且不论这位以征服大陆为目标的君主本性是否好战,他制定这样的战略方针也有着迫不得已的地方。
按照历史学的说法,帕拉迪奥帝国的建立属于地方豪强夺取中央政权,这种政权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建国伊始,国内的形势必定是极度动荡不安,如果新的政权没有足够的力量对全国进行形而有效的统治,势必短期内又会进入到四分五裂状态。
虽然经过“帕拉迪奥大公”拉曼苦心经营三十多年,帕拉迪奥单论军事实力已经成为了大陆上最强的力量,但在政治和经济方面,却还没有成熟到可以轻易的统治全国的程度。除了皇家骑士团之外,诺伊曼可以仰仗的力量实在是不多。
既然没有解决国内纷繁复杂问题所需要的足够政治力,诺伊曼索性就把帕拉迪奥的唯一优势发挥到极致,通过接二连三的对外战争将主要矛盾暂时的转嫁到国外。这种方针起到了切实的效果,经过了这一年半的时间,帕拉迪奥帝国的政治形势确实比建国伊始要稳定的多。
然而,战争不可能无休无止的打下去,迟早必须要通过单纯的政治手段解决政治问题。在这场收复韦特芬河领的战役结束之后,帕拉迪奥帝国一定会进入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到那个时候,摆在诺伊曼面前的问题,或许是比打败图什凯底亚或是诺维尔更加困难的。
就个人兴趣而言,诺伊曼对兵学确实比政略更加热衷。当然,虽然是国家的统治者,也不可能让国家的所有事务都归入自己有兴趣的范畴。
“陛下,您在想什么?”
侍卫们都养成了在皇帝思考时保持安静的习惯,会在这个时候垂询皇帝内心活动的,只有那名知性与美貌都无可挑剔的秘书官。
“没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觉得没有说明的必要。索娅芳特也突然停止了说话,因为她感觉到了某种特殊的“东西”在接近中。
索娅芳特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唯一感到这种东西的人,但显然皇帝和侍卫们并没有察觉到。即使是索娅芳特本人,也完全不能通过实在的感官确定这种东西的真相和目的。不过,她却凭直觉反应出了“它”是袭向诺伊曼的。
然而,索娅芳特的反应还是慢了片刻,当她想要大叫着提醒皇帝的时候,提醒的对象却已经从她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刚刚还在同索娅芳特对话的皇帝,居然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包括魔法或是巫术之类的力量,也不可能把物体改变到虚无的程度。物质本身是不可能被消灭的……这么说起来,空间位置的转移倒是可以通过某种魔法仪式实现。
不过,因为具有相关的知识而可以比较冷静,至少是表面上保持冷静的面对事态的,也只有索娅芳特一个人。
露西塔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在肯定不是自己看花眼了之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恐怖,难以相信的表情。
“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冷静一点,还不到惊慌失措的时候!”
索娅芳特也许完全是出于善意的安慰,但露西塔却一点也不领情:
“陛下和队长就这么突然不明不白的不见了,你这个女人居然叫我冷静!”
“队长?”
竟然没有发现玛丽安贝尔也和诺伊曼一同消失了,索娅芳特内心的慌张也许更甚于露西塔也说不定。不过,知道皇帝和他的女侍卫长在一起,本身倒是能稍微令人安心的事情。
“你倒是说说,究竟陛下到什么地方去了?”
“现在还不清楚,但肯定还是会在附近没错!”
“嚯,还真是了不起的判断哪!”
露西塔不断冷言冷语的挖苦着,而索娅芳特却无意和她计较。不过,她确实已经通过特殊魔法感官,察觉到诺伊曼现在的位置了。
“果然是这样,陛下和玛丽安贝尔横向的纬度还在原地,但是,纵向的经度被人改变了!”
尽管从索娅芳特的角度看,她已经是在尽量用通俗的方法解释,但还是没有一个在场的人能听懂她的话。于是,她直接跳过过程而说出了结果。
“马就没有办法,但是我可以试着带几个人到陛下的身边。不过有句话要事先说明,我从来也没有用过这种法术,如果失败了的话,可能会没办法回来的,你们有人要跟着去吗?”
“谁会相信你这种鬼话!”
显而易见,露西塔对索娅芳特的对抗意识相当强烈,索娅芳特的每一句话,露西塔都激烈的加以反驳。但是,其他人的反应却和她大不相同。
率先作出反应的是维格蕾卡,眼睛和头发有如同紫水晶一般女侍卫跳下马,向着索娅芳特身边走过去。
“蕾卡!你相信这个女人说的话吗?”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现在我们自己根本束手无策,只能依靠索娅芳特小姐,不是吗,露西塔?”
接着走过去的是维格奇卡,他的态度和妹妹同样的坚定。
“还有我!”
虽然并不是侍卫,但米洛森也并不打算袖手旁观。
“米洛森,连你也……”
想必此时露西塔的目光一定十分可怕,米洛森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并没有敢回头看她。
“只有你们三个人吗,那么准备好了……”
虽然话是对米洛森他们说的,但是索娅芳特那充满了挑衅性的锐利目光却是射向了露西塔。
“等一等!我也要去!”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喊出这句话的,露西塔的脸涨得通红。看到她这副样子,索娅芳特故意露出了刻薄的笑意。
“你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不要得意忘形了!”
露西塔有些恼羞成怒似的吼着,虽然让那个女人得意对她来说是比死还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现在诺伊曼可能会处在危险之中,跟这个相比,其他的一切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尽管如此,米洛森却成为了她排解郁闷心情的唯一对象。对此,他也只好以“男性的博大宽容心”暂时默默的忍受着了。
虽然没有任何先兆的突然进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境地,但诺伊曼确定,自己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意识。身体的触感就像是进入到深水后一般,不仅仅是浑身发紧的挤压感,还有那种上下左右全部失调的漂浮感。这样的体验当然说不上良好,不过,即便是惊慌失措也不能对事情有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帮助,因此,他决定冷静下来耐心思考。
尽管此时大部分感觉都有些虚无缥缈,但有一种,仅有的一种知觉是实在而又可靠的,那就是从手腕上传来的温暖感觉。那种感觉中既包含着女性特有的柔软触感,也有着不输给男性的力量。
“玛丽安,好像我又把我们带进莫名其妙的处境了。”
“一点也不奇怪呢,陛下,我已经习惯了。”
话是这么说,但目前的情况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的蹊跷。以前无论是陷入多么危急的境地,诺伊曼总能用自己的智慧和洞察力将事件掌握住。可是现在的状况,却是超出了诺伊曼知识和理解力的范畴。当前最紧急的状况是,如果这种下坠的终点是坚硬的岩地,自己和玛丽安贝尔说不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好在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诺伊曼的背部突然有了固体的坚实感触,但没有任何因撞击产生的阵痛。玛丽安贝尔率先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而诺伊曼干脆坐在地上就开始东张西望。
“陛下,这里不是皇家图书馆吧?”
“看起来真的有点像……但我想不会有人那么好心替我们省去回程之苦的。”
除了到处都弥漫着阴沉沉的灰黑色之外,这个地方的构造确实和皇家图书馆,也就是以前的戴茹宫的正殿一模一样,确定了这一点后,诺伊曼也就对这里的主人有了一个大概的概念。
“如果有人要出现的话,应该是在那里吧。”
诺伊曼用手指着大殿中央王座的位置。就像是刻意配合着他的话一般,几乎是同时,在那里就出现了两个人影。坐在王座上的是一名看上出有四十多岁的男子,虽然因为是坐资不太容易判断,但他的身材应该是要比在一旁侧立的修士打扮的男人魁梧的多。
玛丽安贝尔反射性的向前一步,用身体掩护住诺伊曼。但诺伊曼却用手扶住她的肩膀示意要她暂时退后。
有着仿佛晨曦一般的红色短发的女侍卫长向他的主君投去了略含担心的目光,在诺伊曼点了点头之后,她才侧立到一旁,右手紧紧的握住宝剑贝瑞克鲁特的剑柄。如果那两个人有什么对诺伊曼不利的举动,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扑上去的。
“叛臣诺伊曼·帕拉迪奥,见到朕为什么不下跪?”
非常具有压迫感的声音,但是却不能令诺伊曼产生动摇。
“下跪是表示忠诚或是崇拜的礼节,可惜这两种感情现在我都不具备啊。”
诺伊曼故意的使用了“我”这个称谓。之所以不用“朕”,原因是不想让自己和对方进入“王位正统性”这种层次的立场对立。
“朕……”
“要被关进那种肮脏的地方做祭品,居然还对戴茹的王位念念不忘。说起来,那个地方比这里还适合做你的宫殿哪……”
就像是煽动对方袭击自己一样,诺伊曼的此刻态度的确很招人恨。而这位“戴茹真正的国王”拥有的只是成为国王的意念,并没有丁点国王的器量,情绪就像是暴虐的孩子一般,很容易受到诺伊曼的挑拨,进而失控。
“朕是国王!是戴茹真正的国王!你这个叛臣给朕住口!”
“拉达鲁斯虽然不济,但是我好歹可以承认他是我的对手,但是你受到他们那种对待,不知道怎么才逃出来之后。还要去受他们的控制,实在是太可悲了。”
虽然一直是在用毒言毒语刺激着“戴茹真正的国王”,但诺伊曼一直用余光望着在他旁边的契拉蒙,并从他那死人一般的面孔上捕捉到了微妙的变化。
“戴茹真正的国王”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真正策划这场混乱的幕后黑手就是契拉蒙。看透了这一点的诺伊曼,不断的把自己从皇家图书馆地下密室中掌握的片断真相转化成口中的利器,在两个人中间制造不和的风暴。
“王兄!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杀死这个叛臣!”
“你这个混蛋别对我指手划脚的!”
充满了怒气的回应令契拉蒙身躯一震,诺伊曼的挑拨已经产生了效果。然而,现在最需要担心的并不是契拉蒙而是诺伊曼自己,因为“戴茹真正的国王”已经从王座上站起来向着他扑过去。
宝剑贝瑞克鲁特的火红剑锋同“戴茹真正的国王”手里的黑色巨刃撞出了火花。玛丽安贝尔刹那间感觉到了一股无法抵挡的大力从手臂传遍了全身,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身体。
“戴茹真正的国王”是位剑术高手这一点在诺伊曼的预料之中,但玛丽安贝尔竟和他有这么大的差距是诺伊曼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虽然勇武的女侍卫长接着又抵挡下了他的第二、第三次斩击,但看现在的状况,要她一个人就抵挡住对手显然是太勉强了,看上去玛丽安贝尔随时都有可能败下阵来。
“哈哈哈……”契拉蒙刺耳的狞笑在宫殿里产生了冗长的回声,会刺激人强烈的生理不适感,“这是我创造的世界,任何胜负都是由我来决定,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然而玛丽安贝尔也不像他说的那般不堪一击。事实上,虽然从她紧咬牙关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每一次挥剑她都承受着巨大身体的负荷,但是,女侍卫长确实在一点一点的把局面扳回到均势。
对于契拉蒙来说,玛丽安贝尔的出现本就是一个意外,他的咒文原本要转移的只有诺伊曼一个人。而现在这名女侍卫不但闯入了他创造的这个平行空间,而且出人意料的顽强。不仅如此,一开始契拉蒙就感觉到她握着的那把火红色的剑并不是普通的兵器,从它上面发散出的某种力量,一直在向契拉蒙发动着攻击。
汗水浸透了玛丽安贝尔的衣领,晨曦般淡红色的刘海已经粘在了额头上,自己呼吸声也逐渐粗重得在铿锵的金属交击声中也清晰可闻。令玛丽安贝尔奇怪的是,虽然对方可能比自己实力更强,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打斗,他的体力也不可能完全不消耗才对。但是,“戴茹真正的国王”的剑势非但没有减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手的实力似乎在不断增长着。现在,他已经俨然不是和自己一个级数的剑手,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已经逐渐超出了自己的极限。自己可以与之周旋的资本,只有技巧和宝剑贝瑞克鲁特而已。
“女人,你死定了!”
尽管是连不入流的剑士都会说的言辞,但用“戴茹真正的国王”那野兽一般的声音说出来,魄力却完全不一样。关键的是,对方并不是在说大话,玛丽安贝尔确实已经感到了死神的气息萦绕在耳边。
现在玛丽安贝尔的剑防御的只有一个角度,就是诺伊曼所在的方向,而“戴茹真正的国王”进攻的方向却也只有那一个角度而已。黑色雷霆一般的巨剑数次在玛丽安贝尔耳边呼啸而过,虽然并未对她的身体产生实质的伤害,却也使女侍卫长的臂力渐渐的难以支撑下去。
终于,宝剑贝瑞克鲁特因为重击而脱手,散发出红光的剑身在半空中回旋,在一片灰蒙蒙的穹顶背景下划出了一个格外醒目的光环。
如果是比试,那么胜负已见分晓。但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搏斗,玛丽安贝尔可不想这样就束手待毙。在千钧一发间,她纵身一跃,躲过了“戴茹真正的国王”又一次的斩击,并且接连使他随后的几次追击也都落空。
玛丽安贝尔的坚韧获得了回报,转机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突然,“戴茹真正的国王”发出了惊怒的叫声,他的右臂被一条亮色的银线贯穿。在他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名梳着马尾辫的金发少女。
“队长,你不要紧吧?”
“露西塔,你怎么会来的?”
“那个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露西塔的出现令人非常意外,不过这个地方的存在本来就令人匪夷所思,突然出现什么状况都不奇怪。玛丽安贝尔见她不愿意说,就放弃了追问。而“戴茹真正的国王”也在这时把剑挥向了背后的偷袭者。
细剑的强度不可能抵挡黑色巨刃,但露西塔身轻如燕,跳到半空中用一个后空翻避过了这剑。
“怎么跟着陛下,总是遇到这种披着人皮的怪物?”
露西塔的论调未免失之偏颇,不管是以前遇到奥汀还是现在这位“戴茹真正的国王”都并非诺伊曼所愿。不过,这句话对在场的另一位“陛下”的刺激显然更大。
“戴茹真正的国王”两眼冒着充满毒气的火焰,完全抛下了诺伊曼和玛丽安贝尔,向着露西塔扑过去。而露西塔则非常明智的怪叫着向反方向逃去。
姑且不论谋略,单就魔法学来说,契拉蒙绝非是一个没有才能的人物。事实上,在戴茹王家的历史中,像他这样的黑巫术师并不多。而能够凭借巫术的力量创造出“绝对领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仅因为这一点,他就足可以为之自豪了。
所谓的“绝对领域”,顾名思义就是施法者利用魔法的力量创造出的平行世界,包含的空间大小因施法者的能力而有所不同。在“绝对领域”中,施法者虽然不能控制所有的物理法则,但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由的进行影响。因此,在这个空间内,玛丽安贝尔是绝对不可能胜的过“戴茹真正的国王”。
按理说,进入这个“绝对领域”的通道,应该是只有契拉蒙一个人才来控制。但是今天,闯入者却接二连三,如果算上玛丽安贝尔的话,已经有六名不速之客进入了他的“绝对领域”。
掌握了魔法力量的人,会对同样拥有法力的人拥有特殊的感知。虽然契拉蒙和索娅芳特掌握的魔法力并非同源,但他依然可以感觉得到侵入自己“绝对领域”的关键就是这名黑发的美女。
“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索娅芳特,索娅芳特·罗尔达。如果不是记忆力太差的话,你应该记得这个名字,契拉蒙亲王殿下。”
刻意的使用了敬称,但里面包含着的,却是近乎赤裸的讽刺意味。
“罗尔达家是高贵的公爵家族,居然出现了胆敢叛乱的不肖女,本王今天就要代替公爵阁下清理门户。”
“身为王族,居然连部署的人心向背都搞不清楚,被人推翻根本就是迟早的事情。”
索娅芳特说的是事实,罗尔达家和帕拉迪奥家一直是盟友的关系,如果帕拉迪奥打起反旗,罗尔达支持的必定是帕拉迪奥而不是戴茹王族。事实上,这并不是一种单纯的假设,在诺伊曼奇袭戴茹城之后,罗尔达家确实是第一批宣誓效忠的大贵族之一。
“不要太猖狂了,小丫头!”
如果说契拉蒙那张死尸一般的深灰色脸孔,面无表情时还给人一种恐怖的压迫感,那么当这张脸因愤怒而扭曲时,就只能给人某种恶心而滑稽的感觉了。
然而,契拉蒙却不只是虚张声势,在他沙哑的声音落下的一刹那,黑色的火球也从手掌中激射而出。但是,他显然还是太小看了索娅芳特,火球在距离她身体两三米远的地方就像是遇到了空气的障蔽,炸裂开来。
“戴茹王家付出那么大代价,才能够传承下来的力量就只是这样而已吗?契拉蒙亲王殿下!”
索娅芳特每一道嘴上风暴,都是比她的魔法更加犀利的武器,攻击着契拉蒙的精神。
“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一切!我可是一切都知道的喔!”
就像是少女的裸体被人看去一般,这样的比喻对纯洁的少女不太公平,但得知戴茹王家最见不得人的秘密被人发现时,契拉蒙的感觉就只有那个才比较相像,他感到了一种深刻在自己姓氏中的屈辱感。
“你死定了!”
在声嘶力竭诅咒的同时,契拉蒙再度向索娅芳特发动了袭击,这次比上回认真的多,但是,依然没有产生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您为之自豪的戴茹,看起来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已经衰落了,契拉蒙亲王殿下!”
每一次用恶毒的言语攻击戴茹这个名字的时候,索娅芳特都会进一步提醒契拉蒙他是戴茹亲王这件事情,这使得契拉蒙现在只能以最大的克制来使自己保持冷静。
“就算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魔法竟也有点威力,但是,你的同党们又怎么样呢?”
“绝对领域”的影响超出想象,诺伊曼的四名侍卫加在一起竟还是不能同“戴茹真正的国王”维持均势。玛丽安贝尔已经趁机捡回了宝剑贝瑞克鲁特,但也没能扭转不利的局面。
不仅如此,就连刚才被露西塔刺伤的右臂也似乎恢复如初了,看来“绝对领域”赋予“戴茹真正的国王”不仅是超人的力量和速度,还有如同棘皮动物般顽强的自愈能力。
四名侍卫都是出类拔萃的剑手,而且配合得很好。维格奇卡代替了体力消耗过度的女侍卫长正面抵挡住对手,维格蕾卡和玛丽安贝尔伺机从两侧的死角进攻,动作最敏捷的露西塔则不失时机的用细剑发动凌厉的偷袭。
然而,这在那位已经宛若恶魔一般的“戴茹真正的国王”面前,却只是幼儿般的攻势罢了。
米洛森也拔出了剑,想要加入战团,诺伊曼却伸手挡住了他:
“现在你和朕一样帮不上忙,不要去增加他们额外的负担。”
米洛森的剑术和四名侍卫相差甚远,或许真的只是一个累赘,但要他袖手旁观,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但是,陛下……”
“朕的心情并不比你轻松,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相信他们这一件事。”
对于米洛森来说,从来也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能从诺伊曼的表情中体会到他的内心。或许是过度的紧张使他没有余裕将感情掩藏,或许是诺伊曼此时此刻根本就无意掩饰什么。米洛森从他这位第二位宣誓效忠的君主脸上可以确认一件事:
如果诺伊曼有和他的头脑同样等级的体力的话,现在一定会代替他的侍卫们,亲自挥剑同不可战胜的敌手作战。
契拉蒙宣言一般的发出笑声,或许根本就笑不出来,单纯是为了向对手示威才发出笑声。
在他眼里,无论是四名侍卫还是索娅芳特,不久都将成为“戴茹真正的国王”的剑下亡魂。只要“绝对领域”存在,胜利的天平就不可动摇。
但是,索娅芳特在刹那之后就让他的笑声凝固在空气中。
“绝对领域”中原本是灰黑色的背景,转瞬间就变成了白色。而就在同一时刻,“戴茹真正的国王”因为被刺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小丫头!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刚刚接管这里而已,如果这个地方是戴茹最后的领土,你这个亡国亲王也该安心的成为历史了吧……”
纵使索娅芳特的魔力超过了契拉蒙,也没有用别的魔法接管“绝对领域”的道理。“亡国亲王”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尽管感觉和自己不同,但索娅芳特的魔法本源却和自己是一样的。
“你怎么会……”
“这个问题等你到了那个世界自然会有人对你解释。”
尽管依然盛气凌人,但在一瞬,也只有那一瞬间,索娅芳特显出了一丝心虚的表情。
“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契拉蒙用尽其极致表现出的愤怒声音打断了索娅芳特的话,而四周的环境也同时再度变为黑暗。
在索娅芳特和契拉蒙之间,展开了一场无形的较量,争夺的对象就是“绝对领域”的控制权。两个人的法力在伯仲之间,谁也无法压倒对方。黑色与白色交替出现,而频率越来越快,逐渐,整个“绝对领域”都陷入了这种持续的明暗闪烁之中。
人的眼睛是无法适应这种闪烁的,在这样的环境下,看到的东西都如同幻觉一般,无法判断出准确的位置和动作。而对于“戴茹真正的国王”来说,受到的影响还远不止如此。
契拉蒙加在他身上的力量不断的强行涌入,又不断的被强行拉出,这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荷,当这种负荷超出了极限的时候,身体组织的正常物理结构就彻底的崩溃了。
崩溃的结果并不是完全毁灭,而是向着另一个方向发生了异变。“戴茹真正的国王”身上的衣服全部碎裂,他那肌肉鼓胀的身体迅速的膨胀起来,每块肌肉都开始激烈的蠕动着,就好像里面钻进了万千蛆虫一般。
变化的过程中伴随着他那代表拥有人类意识的最后吼叫,当凄厉的声音止歇的时候,“戴茹真正的国王”被彻底的变成了不成人形的怪物。
而在同时,契拉蒙也在同索娅芳特的较量中败下阵来。不仅失掉了“绝对领域”的控制权,甚至所有的法力都被更加巨大的能量消磨燃尽,他的两只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而头发也竖立起来。
“王兄!杀了他们!”
契拉蒙挣扎着爬到“戴茹真正的国王”的身边,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是怪物一爪扇碎了契拉蒙的脑袋,混杂着血液的鲜红脑浆从怪物的爪间滴落下来。
“失去了人的意识,只依靠本能行动了吗?”
面对如此咳人的场景,诺伊曼也不免惊呆了片刻。就在这个时候,怪物突然向露西塔发动了袭击。
用来抵抗的细剑被折断,金色马尾辫也在空中散开。尽管如此狼狈,露西塔还是在怪物的利爪撕裂她那娇小的身体之前作出了闪躲的动作。但是,在她还没有调整好平衡之前,怪物的另一只爪子也攻了过来。
救了露西塔一命的,是米洛森的长剑。谁也没有看清楚距离她最远的米洛森,怎么在玛丽安贝尔她们之前向露西塔伸出援手的。米洛森一只手握住剑柄,而另一只手却直接托在剑峰上,以双手的力量架住了怪物的爪子,剑峰已经深深的吃进了他的手掌,血不断的喷涌出来。
维格蕾卡迅速的作出了第二反应,用两把短剑刺怪物的背部,虽然根本没有办法刺穿,只是在它皮肤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却成功的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玛丽安贝尔和维格奇卡趁机将露西塔和米洛森托出了最危险的地方。
“索娅,有没有办法对付这个怪物?”
“对不起,陛下,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恐怕是没有办法击倒它。”
“那么,只能把它留在这里喽!”
从秘书官不紧不慢的态度中,诺伊曼已经看出现在逃离是可行的。而对索娅芳特来说,排除了契拉蒙的干扰,从已经被自己掌握的“绝对领域”中,把七个人带回原来的世界,确实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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