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舒懿被抬进了太医院,长孝追上去的时候,正好被人关在门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她心下无比的慌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让他受了刺激才犯病。
长孝一紧张起来就喜欢来来回回踱步,低着头不停地捏自己的手指。
太医院前面的院子里的雪层已经被她来来回回的脚步踩得凌乱不堪,鞋袜已经湿透了,她竟然也没有感觉到冷。
一个穿着墨绿袄子长裙女婢走了进来,她年纪约莫四十来岁,有些内敛之气。进院子就看见长孝在来来回回走,地上都是凌乱不堪的脚印。
“你可是八殿下内室?”
闻言长孝才抬头应声,那女婢笑笑“夫人这下半身裙袄都湿透了,可真是不怕冷。”
“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冷,姑姑是?找我有事?”
“奴婢馥香,服侍在庄妃娘娘身边。”馥香说着欠身行礼。
“哦,馥香姑姑好。”
“夫人多礼,这番八殿下在里面,你在这外面也帮不了忙,庄妃娘娘着我来请你过去喝口茶。等太医”
长孝一听要见庄妃,顿时紧张起来,加上刚刚大殿上的事情的后怕,就更加紧张了。
好在馥香宽慰她,只是去喝茶,虽然忐忑还是去了。
去常宁宫的路上,老远就听见打骂声。在一处宫殿外的鹅卵石路上,一个婢女正低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旁侧的轿椅上坐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那女人鹅蛋脸,妆容精致,是极其好看,就是那气势盛气凌人看上去有些刻薄。
“该死的死东西!洒了我一身酸臭,给我狠狠打!”那女人尖刻道,旁侧几个奴才便开始打骂跪在地上的女婢。
“宁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诚心的……”
“你要是成心的,我非扒了你的皮。”
长孝颦眉看了看馥香,馥香叹气无奈道“哎,这宁娘娘年轻花容月貌很得皇上宠爱,平时就张扬惯了,别理她,我们直接过去便是。”
婢女跪在地上一直在哭泣,宁娘娘和她那帮奴才都趾高气昂,好似要打死婢女一样发狠。见这一幕,长孝顿时涌起不好的记忆,她进伯府的第一个婢女玉雪便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长孝心下突然难受得发紧,便要过去劝架,馥香连忙拉住她惊讶道“夫人要做什么?宁娘娘现在可得宠呢你不要为了一个婢女出头。”
长孝甩开馥香的手上,忙走上前去对着宁妃行礼“见过娘娘!”
宁妃抬起眼上下瞄了她一眼“你谁啊?”
“八殿下的妻室。”
“噢,我当是谁呢!你不去照顾八皇子,在这干什么?”宁妃十分轻蔑,连正眼都没有看长孝。
“我见娘娘在此便过来请安。”说完便直起身走到跪地的奴婢身边喝斥道“你这奴婢为何江水洒到娘娘身上?”
“楚王妃有孕要喝酸汤,宫里到处找不着,我听说红娘娘那有便去取了来,没想到走得太匆忙撞到了宁娘娘……”那奴婢边说边哭泣。
长孝转身对宁妃道“我看这奴婢也是无心之失,娘娘且饶了她去,她下次必不敢再犯。”
宁妃白了长孝一眼“哼,你说放就放啊?我这身衣服可是皇上亲赐,比他这贱命金贵不知多少倍。”
“这是自然,可她毕竟是为楚王妃找酸汤,打狗还看主人呢,现在楚王势力这么大,娘娘也要看三分薄面的。”
“你什么意思?楚王势力再大也是晚辈,我教训他一个丫头都不行?”
“当然可以,只是眼下楚王妃还在等着她的汤,娘娘要是将她打死了,想必过意不去吧毕竟楚王妃怀的是皇室血脉。”
宁妃嗤笑“一个卧榻皇子的女人都敢教训我?”说完翻了个白眼对奴才道“给我打!狠狠打!”
“娘娘不信邪尽管动手把她立刻打死!”长孝一脸无情“不过你可要想清楚,这楚王可不单单是一字亲王。”长孝的话说到这里,谁都懂,目前虽然没有立储,不过最有希望的就是四位一字亲王。
宁妃也想到这层,冷哼一声,长孝又道“到时候楚王妃要把这笔账记在哪里想必娘娘比我更清楚。”
宁妃头偏了下,示意打人的停手,转而对着长孝讥嘲道“就算你这么捧楚王的臭脚,那个病秧子都不会有出路的!”宁妃说着便示意人起了撵,走了。
那奴婢千恩万谢后匆忙离去后,馥香摇摇头“你干嘛为了这个婢女得罪她呢?还是楚王府的奴婢。”
“我是气不过,她不过仗着身份罢了,奴婢也是人怎么能往死里打呢!”大约长孝曾经也是奴婢,她知道做下人的辛苦,被无端的打骂也是常事,不过至从玉雪被打死那事开始,她便见不得人无端打下人。
东苑一字厅里芷溪正把这件事来龙去脉告知楚王妃,楚王妃挺着肚子越听神色越难看,她皱眉心神不宁。
旁侧丫鬟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快,拍马屁道“方才这朱氏在乾坤殿放肆,这下还不是得站在我们楚王府这边,难得她这心里还明白着。”
“明白什么?”楚王妃凝眉出声问丫鬟。
“她也算是识相知道我们楚王府不好惹,才帮我们说话的,不然芷溪要被宁妃娘娘打死了。”
“你们当真觉得宁妃娘娘是因为她帮芷溪说话,才放过芷溪的吗?”
“难不成不是啊?”
“她明知道宁妃娘娘是皇上眼下最宠爱的妃子,她还把楚王搬出来压制她,你们说她安的什么心?”
“这……”
“若是宁妃将今日之事告诉皇上,你们说皇上会怎么想呢?”楚王妃起身,一手撑着腰一手抚在隆起的肚子上,又接着道“宁妃自是没有头脑的人,可皇上难道不知道是楚王的势力已经大到让他的宠妃都要礼让三分了?”
“啊?那娘娘怎么办啊?”
“一旦皇上这么想,势必会消减楚王的权势,那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楚王妃眉头紧皱,挺着大肚子走到门口,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呢喃道“但愿都是我多想。”
长孝到常宁宫时,庄妃正在软榻上坐着,前面放一鎏金大暖炉,上架着一方小桌。茶水壶就放在上面,散发出浓浓的暖意。
长孝刚进内间就行礼“臣媳见过母妃。”
庄妃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打量长孝一番后点点头道“世人皆闻朱公有令爱,容色绝。此番一见果然不俗,来来坐这儿。”庄妃说着拍了拍身边的软榻。
长孝便过去,庄妃见她有些紧张生疏,便主动拉起长孝的手拍了拍“这是本宫第一次见你吧?”
“是的,母妃。”
“别紧张,一家人不要拘礼。”庄妃说着略有不满地看着馥香“为何来得这样迟?”
馥香把一路上遇见宁妃的经过说了一遍,长孝低着头不敢言语,见庄妃神色越来越凝重,长孝连忙跪在她面前,头更低的深了“母妃,这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孝儿你抬起头来。”
长孝抬起头来,庄妃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目光严肃道“今日之事你是一时冲动还是有了想法再做的?”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如果是一时冲动那长孝做为皇子的妻室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如果是思量过再做的,那未免也太算计了。
“母妃恕罪,臣媳一时冲动就……”
庄妃似乎隐隐松了口气,又一脸祥和地拉起长孝坐落在她身边,说起了家长里短。长孝虽然人在庄妃处,心却一直忐忑不安。好在不多时太医院便有人来传话了,说是伯舒懿醒了。
长孝和庄妃都是立刻便往太医院赶。
伯舒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庄妃一见豆大的眼泪就簌簌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