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辞雪背对着水池,站了许久,身后才传来出水的声音,接着是穿衣的簌簌声。
不一会,又是一阵出水声。祁詺承走到她面前,上身赤.裸,犹在滴水。靖辞雪白净的脸上蓦然泛起红晕,眼神闪烁地别过头去。
“刚才怎么不见你脸红?这会儿倒不好意思了?”祁詺承捡起自己的衣服,口吻依旧冰冷。
靖辞雪淡淡回道:“男女有别,臣妾……”她忽然顿住,水池里、边上都不见亓官懿的身影,疑惑道,“亓官哥哥呢?”
“他走了。你过来。”
她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到祁詺承裸.露的胸膛,脸颊又烫了烫。
祁詺承手里拿着衣服,望向她,理所当然道:“过来给朕穿衣。”
靖辞雪愣了一愣,面上红晕渐渐退去,泰然道:“是,臣妾遵旨。”
她拿过祁詺承手里的衣服。祁詺承张开双臂,望着低眉顺眼地在他面前身后忙活的女人,那声“遵旨”让他心底泛起丝丝苦涩。
靖辞雪在他身前踌躇了好一会。“怎么了?”祁詺承低头问道,却见她手中的结无论怎么打都会散开,穿到现在仍纠结在最里边的那件衣服上。
“臣妾不会。”靖辞雪后退一步,大方承认。
祁詺承望着她素然淡定的脸:“那你的这身衣服是怎么穿的?”目光落在她腰间显得松散的结上。
靖辞雪抬眼,脸上终于显露了尴尬:“平日里一直是素珊和馨儿给臣妾穿衣……”
“诚然,朕的皇后一直都不会打结。”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诚然是如此的。”靖辞雪微微颔首,腰间骤然一紧,她跌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勉强束住凤袍的腰带被祁詺承的指尖轻轻一带,就散开了。
对上靖辞雪难得惊愕一次的双眸,祁詺承正色道:“该看的朕都看了,不该看的只是时机未到。皇后现在不必如此看着朕。”
说完,便不再看她,松开她的腰,为她整理起衣服来,从里到外,把松散的结一一解开再打紧。靖辞雪盯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听见他问:“学会了吗?”
他在她腰间打了个极精致的结,抬眼看靖辞雪。靖辞雪回想了下,点点头。他再次张开双臂,“嗯”了声。靖辞雪会意,终于给他穿理好衣服。祁詺承是私下出宫的,并未穿龙袍,而是一身黑色的锦缎长衫,上边点缀了许多珍珠,低调又显贵。
“雪儿果然聪明。”祁詺承拥住她,眉角飞扬。
手抚上他的后背,上边的珍珠有些硌手。靖辞雪轻声道:“阿承,我们不是说好彼此放过的么?”
拥住她的双臂明显一僵,祁詺承冷冷道:“朕从未答应过。”松开她,往门口走去,“走吧。”
门开,凉风扑面而来。余光掠到身侧的靖辞雪瑟缩了下,祁詺承目视前方,却牵住了她的手。
“臣(臣妾)恭请圣安!”屋外,空荡荡的庭院里站着洛家兄妹,甫一见门打开,国主与皇后走出来,两人匆匆跪地行礼。因为国主未曾发话,他们也不敢把国主驾临洛府一事传扬出去。
行礼时,洛缪莹无意间看到祁詺承与靖辞雪十指紧扣,不禁又恨又恼。
“不知皇上圣驾亲临,臣未能及时迎接,请皇上恕罪。”洛缪璠扬扬一拜,伏身在地。
祁詺承冷冷地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恕你无罪,都起来吧。”便拉着靖辞雪头也不回穿过二人,往碧泠轩外走去。
洛缪璠躬身赶了上来,一路陪着外分小心,见妹妹一直垂头不安的模样,他又偷偷地使了个眼色过去,好令妹妹安心。
彼时,喜宴将散,宾客们还都聚集在前院。
祁詺承出了碧泠轩后,未再往前院而去。他无从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洛府,洛家兄妹心虚在先自然不敢问他,而皇后身中春.药一事更不能传扬出去,他自然也无法治洛府的罪,便只能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洛缪璠正是猜到了这些,才会在妹妹心神慌乱地告诉他国主突然出现在碧泠轩里还和皇后一起这事时,他还能淡定从容地安抚好妹妹后,才赶来这里恭迎圣驾。
“皇上,车驾已准备妥当,即刻便可回宫。”
他们都站在碧泠轩外的石阶上,边上挂着的两盏灯笼,灯火明亮。靖辞雪望向台阶下刚刚赶来的亓官懿,悬起的心终于踏实落地。被握住的手突然一紧,她抬头看向那张清冷的侧脸,祁詺承只目光凉凉地扫了她一眼。
“回宫。”祁詺承下令。亓官懿在前边领路,走了几步,祁詺承突然停住脚步,唤道:“洛贵妃。”
“臣妾在。”听到祁詺承唤她,洛缪莹心下一喜,往前走了两步。而“洛贵妃”三字又显疏离,一时喜忧参半,但此时国主还能记得她,终归是好的。
她以为,祁詺承会说让她速去整理整理,随驾一同回宫。
哪知,祁詺承竟是这般说的:“你久居后.宫,难得回趟洛府,这次正逢国舅大婚,朕便许你在洛府多待些时日,不必着急回宫。月伊朕会命嬷嬷好好照顾的。”
洛缪莹面色一白,幸而天色黑不被众人看到,艰难道:“臣妾叩谢皇上隆恩。”声音艰涩,隐约有些颤抖。
祁詺承拉紧身边女子,从她面前走过。
红颜未老,恩宠先断。帝王之情大抵如此。还是唯独他祁詺承爱憎分明?先前对她千般宠爱只因她挂着“残雪”之名。那他又是何时对靖辞雪上了心?难道是因为中秋节那晚靖辞雪的舍命相救?那换做是她,她也同样可以为祁詺承舍弃性命。
上苍,你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广袖下的十指寸寸收紧,修剪尖利的指甲陷进掌心,痛意弥漫。
洛缪璠经过她,状似无意地撞了她一下,疾步跟上远去的国主和皇后。洛缪莹一下子清醒过来,收敛眼中的恨意和不甘,也赶了上去。
洛府门外,阖府上下以及满堂宾客都恭送凤驾回宫。祁詺承早在众人出来前就上了凤驾,眼尖的人分明看到凤驾里有两道人影,猜到了是谁,却谁都装作没看到。
川王晕乎乎的双眼打量在凤驾上,疑惑地结巴道:“诶……这怎么有两个影子啊?”幸好声音不大,身边听到了的人都装未曾听见,没搭理他。
他又要开口,被边上的川王妃扯了把袖子:“王爷喝醉眼花了。”他愣了愣,点点头,再看向那两人影,越发模糊了。
凤驾离去后,众宾客也开始告辞。洛缪璠在府门台阶上,与众位同僚作别。洛缪莹一脸不悦地回府里去了。
一些大臣对着他欲言又止,想来是想问他凤驾上的事。
做臣子的向来精明。能与皇后同行的,必然是国主。只是没想到国主能纡尊降贵亲自出宫接皇后,再回想起曹公公带给皇后的几句口谕,众人不禁开始猜测。而猜测的结果,更让人瞠目结舌,国主怎会宠.幸靖相的后人?
他们不问,洛缪璠自然不会主动谈及,遂拱拱手,简单话别。
送完一些身份地位较高的同僚和亲朋后,洛缪璠对着管家交代了几句,便去了书房。果然,看到妹妹愤愤不平地坐在椅子上,连绿绕都没带在身边。他低声唤人送来金疮药和纱布,亲自给妹妹包扎。
洛缪莹仍然一心扑在刚才的事上,越想越恨,越想越不甘。
“哥哥,皇上他是不是喜欢上那个贱人了?”洛缪莹忿然道。
“皇上正值青年,血气方刚,皇后又美貌无双,不是没可能。”哪里是“不是没可能”,那分明就是喜欢,可他不能当着妹妹的面直说。
“哼!”洛缪莹气愤不已,扯到伤口,痛得眼泪直掉。
洛缪璠心疼地摇摇头,抹去她的眼泪,喃喃道:“靖辞雪?残雪?残雪?靖辞雪?”黑暗的眼眸倏然闪过一抹了然,洛缪莹没甚在意。
这时,屋里闪现一个黑衣男子,朝着洛缪璠直直跪下,腰间赫然别着一把匕首:“回禀主子,属下到天牢时,还未动手他就已经死了。”
洛缪璠神色一顿,挥手示意他下去,陷入沉思。
“哥哥,你命他去杀大技师了?”洛缪莹问道。
洛缪璠点头,仍在沉思。
她想了想,又问:“妹妹一直没想明白,哥哥真的不知他是墨羽国的细作吗?还有,他为何不当众供出你我?”
洛缪璠在思索,除了他还有谁会想杀人灭口?那估计就只有墨羽国的人了。经中秋刺杀一案后,皇宫戒备森严,他们如何进得去皇宫?除非是……他蓦然想通,墨羽国的细作还真是无孔不入,竟连深宫之中也有渗入。
想通后,他拾起茶盏喝了口,开始回答妹妹的疑惑:“他的身份我早命人查清了,与其让他在暗中破坏我和皇上的除相大计,不如在我的眼皮底下待在方天鉴,为我所用。至于大技师为何不供出你我……”他森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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