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鸾 章13 人难测

    清早起床后锦绣正替萧鸾梳妆，晨曦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听闻王婉容在暴室咬舌自尽了。”

    萧鸾脸一沉，忙问，“人死了吗？”

    “还不清楚，好像皇后娘娘也赶过去了。听说皇上很震怒，一定要彻查王婉容纵火之事。”

    “皇上要彻查？这不是明摆着是王婉容厌恨咱们美人故意纵火的吗？现在也算是畏罪自尽，还有什么好查的。”锦绣的声音平静而无起伏，以前受尽了王婉容刻薄的刁难，现在听她死了，倒显得有些轻松。

    萧鸾看了她俩一眼，只说了句，“我去瞧瞧。”便随意拿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疾步出门。

    等她赶到暴室时，大门外已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嫔妃和宫人。内屋凌乱的床榻上，王婉容安静的躺着，脸上毫无血色，伤痕累累的身子早已僵硬。

    皇后看着不忍，吩咐宫人道：“怎么说也是一同伺候过皇上的姐妹，虽然有错，如今自尽也算谢罪，你们好生安葬了她。”

    暴室领头的宫监恭敬的赞道：“皇后娘娘仁慈。”

    淑妃躲在皇后身后面带恐色，“像王婉容这样狠毒的人，也只有娘娘才这般宽宏大量厚待她。可好生生的为何一定要去害人，这下不得善终了吧！真是造孽啊！”

    孟淑仪奇怪的望了淑妃一眼，妖娆哼笑，“淑妃姐姐难道是可怜王婉容吗？胆敢在宫里纵火，差点烧死了皇上如此在乎的萧美人，她若不自尽，皇上也不会轻易饶了她。如此歹毒心肠，死有余辜，都是她自己造的事，有什么好可怜的。”

    淑妃脸色霎时沉了下去，皇后睨了这二人一眼，“后宫就是有你们俩，整日都不得安宁，死人也有你们好争辩的。”

    孟淑仪淡淡道：“谁愿意和那么愚昧的人争辩。”

    淑妃一听她说的是自己，来了气，“你说谁愚昧。”

    孟淑仪嘴边扬起一丝得意的笑，转身便走，丝毫不理会。

    淑妃气得直跺脚，“娘娘，你看她那副德性，从来只会针对嫔妾，好歹说嫔妾位分也高她两级吧！可她从来不把嫔妾放在眼里。”

    皇后微一沉吟，换了以往和善的态度，“她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孟大将军，你呢？”道完这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他嫔妃一听这话，都偷偷笑出声来，淑妃登时脸上飞红，赶紧在姑姑的搀扶下离开了暴室。一群人见没戏看了，也都悉数散去。

    人都走光后，萧鸾才迈步进屋，领头的宫监慌忙叫住她，“萧美人，您有事吗？”

    “我想看看她。”萧鸾轻声开口，“昔日王婉容与我同住倾云宫，如今出了这等大事，所以我想送送她。”

    宫监笑着道：“王婉容这样对美人，美人还不计前嫌，当真难得。那您快点，奴才们要送她出宫去呢！宫里死了人，总归是不吉利的。”

    萧鸾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身叫住他，“你们昨夜有无用刑？”

    宫监听了赶紧否认，“美人昨儿吩咐不准用刑，奴才们哪还敢啊！不过说来也奇怪，昨儿您走后，她还自言自语说一定要活着报复那些人，怎么夜里就突然自尽了。”

    报复那些人？萧鸾迟疑片刻，朝他露了半个笑，随后缓慢走到王婉容躺着的床榻旁。她整张脸因死前痛苦的挣扎已扭曲变形，脸色惨白无色，唯有双唇乌紫。仔细一看，不像是死于咬舌，倒像是中了毒。有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想起这几日她受尽的酷刑和昨儿那嚣张的模样，一点看不出是轻易放弃性命之人。为何一夜之间，她却做出这样的举动。萧鸾愈发怀疑，多半是那背后指使她的人怕夜长梦多，所以暗中……

    原本想多看看屋内有什么可疑之处，可那领头的宫监一遍遍的催促，她也只能作罢。然而，临走时经过门前，目光却被右扇门角的一样东西吸引。捡起来一看，是个做工极为精致的玉佩。此玉通透无暇，洁白胜雪，是用白玉中最佳上品羊脂玉精雕而成。

    暴室这种地方，住着的都是些粗使宫人。就算被贬来的嫔妃，来时已是有罪之身，身上也不可能带着这种贵重的东西。萧鸾只觉得这个玉佩有些古怪，于是收入怀中。

    回宫的路上她又拿出玉佩琢磨，当把玉佩对着阳光观察时，她竟发现玉佩中央镶了两个字。认真一看那字，她脸色骤然一变，转身往嫣然的颐华宫去。

    嫣然和宫人正在殿中陪容瑜玩捉迷藏，看见萧鸾进殿便猜到有事。她立马让姑姑带容瑜下去，并禀退了左右的宫人。

    她着急上前，眉间焦促，“然姐，是不是出事了。”

    萧鸾点头，眸中逐渐清明，“本来为了避嫌，也怕召人怀疑我们的关系，我是不应该来颐华宫，不过今日我来的确有事。”

    嫣然觉得萧鸾今日的语气很沉重，慌忙道：“连纵火这样大的事我也不能光明正大去看望然姐，只能听宫人传话。今天然姐冒然前来，必定是出了大事。”

    萧鸾缓了一口气，深道：“嫣儿，既然当年你叫了我一声然姐，那我便希望你终生将我当作你的姐姐，我不希望你有事隐瞒于我。”

    嫣然渐渐锁眉，“然姐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萧鸾毫不犹豫将玉佩摊在手心，“这是我在暴室王婉容自尽的地方发现的玉佩，在宫里，这等上好的羊脂玉佩应该并不少见。但是暴室那种地方，会出现这种东西就很奇怪了。我原本在想，可能是哪位与王婉容交好的嫔妃去看望她时遗失的物件。但方才我仔细看了，才发现，玉佩中央镶有很小的两个字，因为羊脂玉纯白通透，所以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看得到。”

    嫣然看着萧鸾掌心无惊无恐，慢慢拿起玉佩，“这是皇上赏赐给皇儿的玉佩，因为中间镶有君、嗣二字，所以代表玉佩所持者是皇上的龙脉，可是……”嫣然从身上又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瑜儿的玉佩是这块，一直在我身上从未丢失。”

    萧鸾心中一惊，顿时开明，“原来如此！”

    嫣然隐含急促道：“难怪然姐会怀疑嫣儿，如今宫中只有嫣儿和淑妃育有皇子。而淑妃向来与世无争，性格又胆小懦弱。”

    萧鸾摇头，否定道：“我不是怀疑你，我以为你因为王婉容想要烧死我之事，曾去暴室找过她，我是怕别人会怀疑你。”

    嫣然笑道：“我答应过然姐，对后宫之事不闻不问。我只要保护好自己，能好好陪在瑜儿身旁就好。其他的，我绝不涉及。”

    萧鸾缓和一笑，“不牵扯后宫之事，你才能全身而退。你毕竟是有皇子的嫔妃，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

    嫣然对萧鸾的目光变得依赖而温暖，“然姐，你尽管放心，不用担心我和瑜儿。”

    .

    在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萧鸾离开了颐华宫，而途径上林苑时，又恰巧碰见淑妃正带着一帮奴才在找东西。当她听到奴才都回禀说没有时，心情变得格外浮躁，“找不到也要找，你们分开找，任何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萧鸾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慢步走过去欠身道：“淑妃娘娘。”

    淑妃的心绪似乎早已飘了老远，听这一声唤吓了一大跳。回身见是灵鸾，才舒口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美人。”

    萧鸾笑着故意左右望了几眼，“娘娘在找东西？”

    淑妃慌张的神色一闪而过，强自镇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随便找找看能不能找得到。”

    萧鸾见淑妃的双手有些发抖，径自握住她的手，“娘娘您很冷吗？手怎的抖成这样。”

    淑妃惊疑不定，赶紧搓了搓手，“是啊！这天确实有些冷了，萧美人也要多穿点衣裳可别着凉了，不然皇上又要心疼了。”

    萧鸾笑了笑，“多谢娘娘关心。”

    淑妃朝萧鸾薄薄一笑，随后目光一闪，将所有奴才都叫到身旁准备离去，萧鸾见势不疾不徐喊了声，“娘娘请留步！”

    那个纤弱的身影顿住，缓缓回头，“萧美人还有事吗？”

    萧鸾深深看她一眼，沉声道：“今日嫔妾心中有个疑问，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所以想请教娘娘，不知娘娘可否为嫔妾分忧一二。”

    淑妃沉默，许久才点头道：“萧美人请说。”

    “昨日我去暴室质问王婉容为何想要烧死嫔妾，王婉容对嫔妾说，因为有人想要她死，还说那个想要她死的人，很快就会去杀了她。娘娘您觉得王婉容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淑妃仿佛不能承受这话，颤着身子趔趄倒退了两步，一直镇静自若的脸上，终于浮出惊愕。

    “其实嫔妾不太相信王婉容的话，像她那样的人，只会害人，怎会有人会害她。”萧鸾故自摇头淡漠笑道。

    淑妃这才勉强露出一笑，语气却不复方才的冷静，隐隐有些颤抖，“萧美人说得对，她那样的人是死有余辜，自己害人也就算了，还想找借口辩驳自己是被逼。自尽，还真是便宜她了。”

    萧鸾赞同道：“听娘娘一言，嫔妾倒是豁然开朗了。”

    淑妃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那，嫔妾先告退了。”萧鸾悠然一笑，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