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冤报 第8章宠溺

    “战乱所致，民不聊生，能不打就不要再打！”朱照昳担忧地放下碗碟。

    傅出尘起身为他盛汤试探道：“六哥也是这个意思，可是胡马窥江，毕竟是个外患。”

    “外患倒也罢了，眼下这内忧才真是令人堪忧了。殷侯爷被羁押拒不承认下毒弑君大罪，还口口声声宣称这葡萄入宫时由司膳局一一验看过，食用已非一日。怎么肯定就是他投毒？父王为此殚精竭虑，所忧所患并非没有他的道理。”薛致远担忧地提醒。

    “三哥，拖泥带水了，就斩了那殷老儿定了他的案，又能如何？原本殷贵妃欺君假孕一事遭贬，殷家就同先皇有怨。”傅出尘据理力争，一副咄咄逼人之势。

    “然后呢？无凭无据定了殷侯的罪当替死鬼，真凶还潜藏宫中是为一险，殷侯在边关那几十万大军可能服？他儿子戍守边关岂能轻易伏法？外患未平，内战又起。只顾眼前堵了人口，不顾后面屁股着火了？你动动脑子！”薛致远呵斥一声。

    傅出尘强咽一口气，还是有些不服又不敢再同哥哥顶嘴。倒是老五哈哈地笑了敲敲傅出尘的头说：“这倒是我家小弟的风骨，快刀斩乱麻。”

    傅出尘起身接过青箬手中茶盘，青箬却没放心松手，也不知如何的，那茶盘险些掉落，慌得青箬去扶，水洒了，滚烫的水浇在傅出尘手背，疼得他“哎呦”一声呲牙咧嘴，狠狠瞪了青箬一眼。

    “哎呦，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还不退下？”管事公公忙上前呵斥着为傅出尘擦拭手背的茶水。谁知他是不是存心同她为难。

    “殿下恕罪，”青箬屈膝赔礼，口中却嘟哝一句：“幸好壶里是茶水不是滚油。”

    “怎么？被油烫到了？”薛致远回头问。

    傅出尘慌忙敷衍：“不留心，茶烫手，不妨事。”

    “天报！”朱照昳朗声道，话音里满是责怪，还对夹道下油锅审犯人一事耿耿于怀，顿顿又说，“待闲时再好好同你计较！”

    “是！”傅出尘应得极不甘心，眸光就狠狠在她脸上挖去，深咽口气，又不敢发作。都是这丫头惹得祸，落井下石的本领精湛，不失时机的一句话，就在二哥面前抖落出他的把柄。他只把茶碟接过，不动声色地替兄长们添茶。

    只是青箬望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有些迷惑，她确信这眼神好熟悉，曾在哪里见过，怎么就记不起。仿佛有人故意同她玩笑一般。

    傅出尘出了御书房，迎面一阵冷风吹散了困意。脑海里满是惊心动魄的一幕一幕。先皇殡天的秘密，只他最是知晓。

    先皇殡天前，因汉王的刁难苛责，他被皇上留在宫里小住。他不肯住在皇上寝殿，就住在东宫，二殿下朱照昳的宫殿里。

    乾清殿寝殿。

    傅出尘馨香抚琴。

    龙涎香带了丝淡淡的清苦寒凉在指尖萦绕，随了那一曲凄凉的《广陵散》在殿内回荡。

    皇上在龙榻上半躺半卧，额头搭了一块冰凉的丝巾。这几日他头疼难忍，推病歇了早朝。心情烦闷，就吩咐傅出尘为他抚琴驱烦。可傅出尘所弹之曲不是《疏影》，就是《秋雁》，再有就是这类古曲。

    皇上半合了目养神，小内侍在一旁为他剥着伊犁新进贡的马奶葡萄。

    打量着傅出尘那凝神的模样，皇上拾起一枚葡萄召唤他：“十三，来，先吃粒葡萄。”

    傅出尘拢了弦，才起身，就听殿外奏道：“皇上，御弟王二殿下回京，进宫面圣。”

    “二哥？”傅出尘惊呼出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头的惊喜，才要拔脚奔去相迎，互听公公在旁边咳嗽一声，他忙敛住步，自知失仪，忙垂手乖乖的立去一旁。

    朱照昳阔步进殿，撩衣下拜。

    “臣弟朱照昳回京叩请圣上金安。”

    “二弟呀，你总算舍得回家了，来，快起来，你我兄弟，此刻不必拘礼。”皇上侧身探手招呼着，又忙吩咐一旁的傅出尘：“十三呀，还不快替朕搀你二哥起来？这孩子，喜得呆傻了。”

    傅出尘这才忙应了声上前去搀扶二哥，谁想二哥伸手一拦，也不看他一眼，撩衣起身。

    “快快，赐座！”皇上吩咐。

    傅出尘眼明手快抬来一锦墩，却见二哥行到龙榻旁依着一绣墩撩了后襟坐下，关切地望着皇上问：“臣弟进京，就听说皇兄圣躬违和。近来可是好些了？”

    皇上一笑摆手无奈道：“岁月不饶人，不得不服。想昔日朕同你大哥在后花园舞剑品酒，那是通宵达旦不眠。如今，不过听小十三在御花园抚琴几曲，竟然着了寒凉，一病不起了。”

    朱照昳这才满怀深沉地望了傅出尘一眼，那一眼，却是格外的锐利冰凉，仿佛把塞北的寒意都带进了眼底。傅出尘被这一眼刺得心头一疼。也不知为什么，他满心的忐忑不安起来。

    “这孽障在宫里扰得圣躬不安，臣弟之过，这就带他出宫回府去。“朱照昳说得平常，傅出尘却惊得跪地道，”皇上开恩，十三，可以出宫去锦衣卫卫所住，不会再回王府。“

    朱照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到，敏锐的目光凝视傅出尘似在揣测他的用心。然后叹息一声道：“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然后随手拈起一枚盘中的奶葡萄看了又看对傅出尘吩咐：“过来。”

    傅出尘战战兢兢的慢吞吞的蹭挪了过去，二哥为他剥的葡萄和皇上剥的葡萄一样乏味，他哪里敢吃？

    立足未稳，二哥手中葡萄一丢，扬手狠狠地“啪!”的一记耳光抽在他嫩滑的小脸上，咬牙切齿骂一句：“造反了！”

    十三就觉得耳朵嗡嗡乱响，头顿时大了，他这些日子抱病本就身子孱弱，这会身子失控扑跌而下，也是慌不择路，却误打误撞直扑去了龙榻，倒砸去皇上身上。

    就在他落下的瞬间，他凭了平日的功夫根基想身上抓住什么支撑，却被皇上一把顺势搂去怀里，笑了拦阻说：“老二，过了！小十三也是无心，朝里宫中近来发生了不少事，也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