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露又一次把旅馆房间里的灯打开,她害怕极了!
手机屏上电池的颜色由绿变红,奄奄一息的样子让她感觉自己已经深处急救病房。她打开电视机,不停地播台。房间外的走廊突然又一次传来脚步声!姚露惊慌地爬到床头检查门是否锁上。当她把门真正锁上时,有些后怕的她一下子瘫在了床上!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抱膝,把脑袋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电视里的主持人和嘉宾有说有笑,热闹极了。
她晚上回旅馆时从路边买的饭——一一碗麻辣烫和两个馒头——依旧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她还没吃饭。她饿了。麻辣烫是姚露和萧华在老家市里一起打工的那段时间里最爱吃的饭。
去年夏天,大三那年的暑假,萧华和姚露约好一起到市里打工。姚露在市里一家梦雨石饰品店里做服务员,萧华则在车站旁的一家川菜馆里打工。姚露有一个从小一块玩大的姐妹叫石头,她俩在梦雨石不远的一个小区租了一个单间。萧华则寄住在亲戚家尚未装修完的楼房里。
在那短暂的一个月里,他俩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时间在一起。
萧华下班早的时候就到梦雨石门外等姚露;姚露下班早的时候就骑着单车去川菜馆等萧华。他们晚上总会到一家叫“幸福里”的麻辣烫店吃饭。赶上幸福里关门的时候,他们就会到路边买一些油炸的菜和火腿,然后从一旁的烧烤店里买上两个馒头。
姚露饿了。
她爬了起来,打开塑料袋,用竹签插着一块大头菜填到嘴里。她咀嚼着,却怎么也吃不幸福里的味道。她昨天晚上吃的红烧茄子——那家他俩一起去过的饭店让她留恋。萧华被她打掉隐形眼镜后,塞给了她300块钱让她回家。她手里的钱已经不多了。她打开钱包,发现只剩下51元。50元坐长途回到老家市里,1块钱——怎么也不够坐车回家!
姚露有些忧虑,但她没有哭。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吃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刚走出饭店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姚露拉着他不小心碰掉了他的隐形眼镜,他便说他们不要在一起了。
姚露“哼”了一声,心想:等我挣钱一定还你,别拿三百块钱打发我,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火车上的喇叭再次响起,通知到站旅客做好下车准备。齐兵踮起脚抻着脑袋向车厢里望去,善良的他似乎要去喊醒还在熟睡的旅客,好让他们到站后都赶紧下车。两旁车厢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收拾行李。
火车到站,停了两分钟。
上天没有辜负齐兵的善良,他在一节车厢里找到了一个座位。
萧华跟在齐兵身后,环顾左右发现再无空座。他瞥了眼齐兵,摸了下裤兜里的红塔山,想用一招调虎离山之计。这样,齐兵抽烟回来发现他已经坐在硬座上酣睡了,定不忍心叫醒他。齐兵是如此的善良!萧华摸着红塔山,蓄谋着睡意。只要齐兵前脚一走,去刚才的地方抽烟,自己就一屁股栽下去倒头便睡!
“你想抽烟吗?”
“什么?”
“抽——”萧华重复道,无意地抬头瞥了眼站台刚上车的旅客,“——烟。”
齐兵一愣,转身扭头和萧华一同将目光洒向了眼前这个正向自己走来的女孩儿。
她个头不算高挑,打扮也不算时尚,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干净白皙的脸上镶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她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抱着一本书在怀里。见二人在看她,她自然地冲二人微笑。
有些人说不上哪里好,但就是让人着迷!
萧华感觉她的眼睛似乎在对自己讲话,而她甜美的笑脸让他忍不住多看两眼。萧华顺着她精致的眼睛掠过她高挺的鼻子最后定在她充满肉感和弧度的嘴唇上。她微笑着,甚至在嘴角的下方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醉了!
萧华故作镇定地把目光瞥到一旁,清醒三分后又想起红塔山的事儿。齐兵突然喝醉了似的说:
“妹妹,你坐这里吧!”
“不了,不了,谢谢你!”
“别客气,你坐吧!我们一会就到站了!”
妹妹依旧微笑着。萧华挪动到一旁——更准确地说是齐兵把萧华挪动到一旁。然后齐兵近乎冲刺一般迎了上去,接住她怀里的书,请她坐到他刚找到的座位上。
“那谢谢你!”
“别客气!”齐兵一边给她安顿行李箱,一边小声碎念:“从小就落下爱助人为乐的毛病。一天不助人,浑身就作疼!”
“我叫张雪。”她低头浅笑后,像是递名片般伸出她纤纤玉手。
萧华杵在一旁,蠢蠢欲动地想在某个逗号后逗个趣。当他看见张雪的手近乎是冲着自己伸过来时,萧华一哆嗦差点把手伸过去。
齐兵有意无意地挡到萧华前面,遮住了张雪的全部图像信号。他伸手轻轻地接了一下张雪的手,显得绅士极了!
“我叫齐兵。”
他俩相视一笑,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意思。
张雪说她还在念大三,这次是回学校准备最后的年终考试。她说她还有个妹妹,今年高考。她在家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在家辅导她妹妹,帮助妹妹做最后的冲刺。她总是微笑着,眼睛里充满了故事。
齐兵一手搭在椅子背上,一手潇洒的插在裤兜里,像模特一般站在张雪对面。他们默契极了,无论什么话题总能聊到一起!
萧华站在齐兵的对面,不时地居高临下瞥一眼张雪。
她的鼻梁高傲地挺着,乌黑的长发挡住了她迷人的眼睛。她用手捋了下耳朵旁的头发,露出了白皙匀润的耳朵。耳朵上有一个小小的耳洞,但是没有戴耳钉。
萧华插不上话,杵在一旁有些尴尬。他轻轻转了个身背倚着。他甚至想不清姚露的耳朵是否也打着耳洞。他就这样有气无力地站着,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窗外的世界。
车窗外很远的地方才能看到几盏灯火。已经很晚了,多数人都该入睡了。
姚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定上闹钟后就关了手机。手机近乎要自动关机了,她要留一点电以备明天用。
她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挽起地牛仔裤角里还盛着海边的沙。她疲惫极了!她搂着被,一条腿搭在被上,脑袋微倾着埋在被里。她像是做了一个梦,嘴角微笑着翘着。
“咚咚!”
“咚咚咚!”
姚露突然睁开眼!她好像听见有人在敲门!但她只是睁开眼,而没有动弹一点。她疲惫极了,一定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她定了下神,又缓缓地闭上眼。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姚露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盯着房门尽量不动声色:“谁呀!”
“我是房东,你开下门。”
“什么事?”
“你开下门,我进去说。”房东太太见里面又不作声了,接着晃动着手里的钥匙排,“我真是房东,你听我手里有钥匙——”
“什么事啊?我都睡了。”
“你需要钱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低沉的声音,像是一种带着魔咒且充满诱惑的声音。姚露不寒而栗!盯着房门一言不发,只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你让我进去,我教你怎么挣钱。”
“我不需要钱!你赶紧走开!再不走我就报警!”
姚露悲愤地吼着,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颤抖。她慌张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哆嗦着手开机。手机没电了,开机后马上就自动关了机。
“睡觉把灯关上!不知道节约用电!”房东听见其他房间有人开灯,便提高嗓门说完愤愤地离去。
姚露关掉灯,双手捂着脸一阵啜泣。
“在这漆黑的夜晚,那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却不在身边。微风吹动着窗帘,窗外星光点点。眼角的泪痕已变干,伤心的人儿别梦寒。不知何时又睡去,走进梦里遇到你,也遇到那个爱笑的自己……”
凌晨三点多,火车终于要到济南站了。
齐兵在众人的唆使下要张雪留一个联系方式。退回去五年,可能会要学校地址,方便以后通信。但是齐兵手里的平板诺基亚已经攥出了汗!张雪依旧微笑着,把她的手机号留给了齐兵。
火车到站,队伍陆续下车。齐兵跟张雪道别,大有生死离别此生难再见之感!萧华站在一旁,此情此景,竟也有些舍不得。若不是车窗外的人大喊大叫,二人稍一逗留就有机会陪着张雪去湖南。
下了火车,路过月台,走出火车站。众人还在拿刚才那一幕打趣。齐兵只是老实地笑着。就像是一场梦,他在梦里遇见了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