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老舍《断魂枪》反其意而用之。
麦大虎的客栈改成了武馆。
东方的大梦也许永远不会醒,依旧认为西边的炮声和过年的炮仗没什么两样,响个几声也就消停了。而半醒的人却依旧不肯醒来,打个哈气,翻身继续睡着。国土,尊严和自由主权都已经被当做能够继续睡的条件。门外立着不同毛发的人,他们的眼神泛着贪婪的光。那些身后别着烟枪的人,手里的长矛和弓箭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认为自己神功无敌,刀枪不入的身体却连连小小的子弹都抵挡不住。龙旗的国度不再神秘,西边人的火轮车,穿坟过墓,龙国的龙脉上现在也许插着西边那些人的旗子。就在这种环境下,国术救国的理念已经开始风生水起。其中不乏有一些滥竽充数,浑水摸鱼的。
谁都知道麦大虎从小就是武痴,四处拜师学艺,可惜学而不精,乱中参杂,始终难以成为大家。但是并没有人真正知道麦大虎的功夫到底怎么样,因为他不显山不露水,凡是遇事,出手必让三招。三招过后,无人能伤其分毫,对方便认输了。
可是却没有人知道,麦大虎除了保命三招之外,其他功夫都是花拳绣腿。而他练得保命三招,其实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津门大侠霍元甲传授的迷踪步。步法神鬼莫测,十人围攻都近不了身。只是麦大虎练得还不到家,别说十人,哪怕三人围击,恐怕也难脱身。只不过但是按照江湖规矩,高手过招,只论单打独斗。至于市井无赖之徒,麦大虎也不屑与之动手。因此并没有人知道麦大虎的功夫到底如何。
他的客栈改为了武馆,原本客栈的大堂已经改为了前厅,而客栈与厢房之间的院子也被改为了练武场。
以前在他手下打杂的伙计还会时常来找他,帮他在武馆打打下手。他们大多都是乡下来的老实人,没有武艺,只有力气干干活。麦大虎有时候也会教教他们花拳绣腿,不过都是唬人的,没有什么大用,连防身都悬乎。
武馆开张,起初还是门庭若市,拜师学艺的人络绎不绝,但是久而久之,麦大虎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教给弟子们的了。弟子们的人数也就随之日益减少。麦大虎倒也不在意,他坚信凭着自己的名声,终有一日,会桃李遍天下。
人在江湖,哪有不刀口舔血的。
一日,武馆来了一位身形彪悍的壮汉。壮汉自称来自山西,姓孙。他手持一柄三尺三寸长的混金鬼头刀,身着青灰色长袍,身高八尺,一身结实的肌肉。
姓孙的壮汉立于武馆正厅之中,叫喝道:“听闻你们这儿有个特别厉害的武师,打人从不超过三招,今日孙某特地从山西赶来,就是想要会会他。”
闻讯而来的麦大虎细细打量了一眼来人,拱手道:“在下麦大虎,敢问阁下何人?”
孙壮汉一叉腰,说:“我叫孙天龙,今日讨教你的高招。”
麦大虎微微一笑,心想,又是粗人一个,随便打发他一下就好。随即让出半个身位,邀请来人到练武场。
孙天龙也不客气,迈步即走。麦大虎紧跟其后,和那人来到武场。
孙天龙和麦大虎二人面向而站,孙天龙双手一抱拳,一个上步冲拳,击向麦大虎,麦大虎嘴角微微一笑,斜后退一步,一个侧身,便已来到孙天龙身后。孙天龙见一击不中,便知道对方不是一般等闲之辈,便躬起身子,整个身体朝在身后的麦大虎撞去。麦大虎见孙天龙来势汹汹,一个转身,缩头弯腰,从孙天龙腋下闪过。
孙天龙一惊,心想,果然厉害,刚刚若是对方在自己腋下一击,自己整条胳膊当场得脱臼。
莫不是对方有心放我一马?孙天龙心中暗自思忖着。可是他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心中暗生退意,却也不显露。当场拱手笑道:“麦师傅果然有一手,接下来我要向麦师傅讨教兵器。”
说罢,也不由麦大虎开口,抽出随身携带的鬼头刀,一招力劈华山,朝着麦大虎就是当头一刀。麦大虎虽说学艺不行,但是也是有过多次实战经验,这简简单单的一招,自己还是很有把握的。只见他不慌不忙,右脚原地一个圆,左腿借势一个后摆踢,踢在了孙天龙的刀面上。只听叮的一声,孙天龙这招力劈华山就被轻松化解。孙天龙此刻虎口隐隐作痛,右手前臂也有些酸麻。孙天龙前腿弓步,后退蹬直,正是一招苏秦背剑。但是就在大家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龙争虎斗的大战时,孙天龙起身一摆手,笑道:“麦师傅果然厉害,在下服了。”
麦大虎也是拱手一笑:“承让承让。”
孙天龙一拱手,扬长而去。
剩下的就是前来看热闹的群众以及麦大虎众弟子的欢呼声。
自此一战,麦大虎的武馆顿时声明远扬,前来拜师学艺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不过就和起初一样,没多久众弟子就又各奔东西。而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人来挑战麦大虎,都被麦大虎一一打败。之后便又是络绎不绝的生源。
周而复始,麦大虎的武馆也坚持了几年。
可惜麦大虎天寿不高,没到四十岁,就身染重病,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武馆也因馆主重病,关门大吉了。麦大虎那一身的保命三招也没能找到传入。
是时已是寒冬腊月,麦大虎已是奄奄一息,此刻的他瘦骨嶙峋,形如枯槁,不到四十岁的他,已是白发苍苍。
“麦师傅,听闻你功夫了得,在下想要向你拜师学艺。”朦胧中的麦大虎听到屋外有人前来拜师,心中一喜,蹭一下坐了起来,用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轻咳一声,说:“既然来拜师,那就进来吧。”话音已落,却不见来人,麦大虎又说了一声:“进来吧。”
可是依旧没有人进来。麦大虎感觉奇怪,但是细细一想,嘴角微微一笑,说:“终于有人知道我只会保命三招了。”说完放声大笑,笑完倒身躺在床上,含笑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