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窗棋罢,再吐衷肠 其十七

    夜色深沉,北方深秋,寒风刺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小女孩行色匆匆,仔细看看,她的肩膀上还落着一只羽毛乌黑油亮的大乌鸦,一人一鸟趁着夜色疾行,穿过几条街之后到了大帅府的院门口。

    门口值班的卫兵见面前站着个小姑娘,刚要呵斥她,却突然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姑娘进了帅府,待她走了极远,才好像回过魂一般,想起刚才明明看见了个姑娘,转眼竟然不见了,有些狐疑,也许是太晚了,眼睛花了吧。

    岳绮罗一路带着白乌鸦轻车熟路穿进了一重院,二进门,一直走到大帅平日起居之所,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大帅还在书厅里写着什么文件,岳绮罗在书厅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大帅应了一声,才推门而入。

    书厅里很暖和,扑面而来的空气暖烘烘的,给了岳绮罗力量,她缓缓的摘下帽兜,露出了自己的小脸,一双眼睛黑漆如墨的望着大帅。

    大帅本以为是管家来送夜宵,看到进来的竟是岳绮罗,有些吃惊,但毕竟不是平凡人,只不动声色的说:“原来是岳姑娘从北京回来了,可是天这么晚了,岳姑娘一个人到了本帅的府上,不知所谓何事?”

    岳绮罗的脸露出悲伤的表情,却不是装的,“大帅,你知道冯大人在京出事了吗?”

    大帅一听原来是这件事,略沉吟了一下,说道:“阁忱兄不听本帅的肺腑之言,一意孤行,出了此事本帅的心情也十分悲痛,只能略尽绵力从中周旋,保他性命罢了。”

    “那大帅可知张显宗已经死了吗?”岳绮罗面带讥笑的看着张大帅。

    “张某很抱歉,岳姑娘以后若有什么难处,本帅绝不会袖手旁观。”

    岳绮罗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大帅桌前,很认真的说:“大帅,我这次来,就是找你帮忙的。”

    “岳姑娘尽管开口。”

    大帅以为岳绮罗来是想要钱,心里一松,靠在了西式的椅子背上,这样的事他见得多了,不少军阀将领死了,家里的太太姨太太们来闹,敢闹到他这里的没几个,虽然不知道这黄毛丫头是怎么穿过层层守卫见到自己的,但是左右无非就是想多要点钱,为自己后半生做个打算而已,不由得神情变得有些轻蔑的看着岳绮罗。

    岳绮罗一步一步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一股劲风卷着寒气冲进了温暖的屋子,大帅见她竟这么无礼,心里有些生气,刚要发作,便见一只大乌鸦飞了进来,拍打着翅膀落在自己的书桌上,一双圆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大帅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今晚的事有些奇怪了,眼前的一人一鸟全身上下都透着诡异,让他有点怕,但大帅毕竟是大帅,即使心里有些打鼓,依然面带微笑的说:“岳姑娘小小年纪真是顽皮,今夜太晚了,本帅也有些乏,况账房的人也都下班了,不如明日一早,岳姑娘再来,如何?”说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做的是个要走的意思。

    岳绮罗走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从怀里去拿附着张显宗魂魄的纸人,“今晚大帅恐怕是别想走了。”

    那大帅心中一紧,见岳绮罗竟胆大上来按他的手,又把手伸进衣服里,以为她莫不是死了相好,想要对他投怀送抱?可在一看她的表情绝不是那个意思,心里不禁打起了鼓,另一只手暗暗去摸左手抽屉里放着的那只特制的勃朗宁□□。

    突然眼睛一花,另一只手被一面如玄色的身穿黑色披风的男子按住,心下大惊,不知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再也顾不得大帅的威严,冲着门口大喊侍卫。

    岳绮罗轻笑道:“大帅,你就别白费力气了,今晚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说完,掏出一张黄色血符“啪”的贴在大帅的面门上,嘴里开始不停的念咒。

    那大帅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不知道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他明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对自己不利。

    他发现他已经变得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好像有烈火在焚烧着他,他使劲的挣扎,越挣扎越觉得奇怪,他感觉他的身体很沉,好像灵魂要脱离了一样,他十分害怕,顾不得灼烧之痛,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了岳绮罗,身上的灼烧之感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刚要拔腿就跑,却又蓦地被一团黑色的雾团团包围住,那摄魂一般的咒语又在耳边响起,一遍一遍,烧的他马上就要承受不住,可他依然死死的守着自己的肉身,他知道他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枪林弹雨闯过来,自己一生杀人如麻,想要自己性命的人多如蝼蚁,岂可栽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上!

    大帅痛的在地上滚来滚去,那团黑雾始终包裹着他,可怕的咒语也一直在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回荡着,躲不开,即使捂上耳朵,也挡不住它往自己的耳朵里要命的钻。

    岳绮罗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她不停的念咒,几百年来她没有见过如此难以控制的灵魂,一直虚空画符的胳膊都酸了,可她咬牙坚持着,如果夺不了他的肉身,张显宗怎么办,她不能让张显宗一直是孤魂野混,想到这她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尖,将血尽数喷在了大帅的身上。

    岳绮罗在井底的至阴之地睡了白天,吸了无尽的阴气,血自然也是至阴之物,舌尖之血更是阴中最阴,而大帅的阳气最盛,那血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油锅里崩进了水一样“滋滋”的冒了白气。突然,那团黑雾顺着大帅的七窍钻入了大帅的身体里,只片刻,大帅便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他的灵魂飘了出来,这才能看得见原来屋里竟然还飘着张显宗的魂,他愤怒极了,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岳绮罗。

    岳绮罗顾不得他,生怕魂魄离了体,他的肉身就死了,赶紧让张显宗上了大帅的身,白乌鸦幻化的黑雾也从大帅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变了原形,竟整整比原来小了一大圈。

    岳绮罗见张显宗成功的上了大帅的身,便开始不停的攻击大帅的魂魄,一直在念咒,一道道的黄符飞了过去,生生要将他的魂魄打散。

    那大帅怎么说也是一介枭雄,好端端的被人夺了肉身不说,魂魄又要被人打散,一生都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因为是新死的鬼,并没有什么法力,只能干着急,气的他整个魂魄都泛着红光,却又拿岳绮罗没有办法,只能东窜西窜的躲避岳绮罗的攻击,嘴里不住的咒骂着他们。

    而岳绮罗也一点也不好过,大帅一生杀过的人可以说是数以万计,戾气很重,刚死就这么难以对付,如果现在手下留情,等他炼成了煞,又不知到要如何厉害,将来是必要找他们报仇的,所以不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打到他魂飞魄散,绝不能给他一丝生机,所以任凭大帅咒骂还是求饶,岳绮罗都丝毫不为所动,回应大帅的只有一道接一道的黄符和催命的咒语。

    因大帅是新死的鬼不能穿墙,所以双方博弈间一直企图从白乌鸦飞进来的窗口逃走,然而岳绮罗早就布下了锁魂阵,任凭大帅如何努力都像撞到一面无形的气墙一般,渐渐的他开始支持不住了,终于,他魂魄所发出的光弱了下来,岳绮罗见机会来了,祭出一道黄符直击大帅面门,“呲”的一声,大帅的魂散了。

    散掉的三魂七魄形成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光团在空气中浮动,张显宗把它们一一吞噬,三个人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岳绮罗累的跌坐在地上,被张显宗心疼的抱在怀里,而白乌鸦也虚脱一般的摊在了沙发上,过了很久,三个人都一言不发,直到天快亮了,帅府里开始有人走动,厨房里有了动静,下人们也纷纷起啦开始干活了,岳绮罗才撤掉了书厅周围的阵法,这才有人发现,大帅竟在书厅里看了一夜的文件。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大帅府,一时间各有各的算盘,厨房忙忙碌碌的给大帅准备补品药膳,各房太太们都准备好了要去大献殷勤。这时,最先得到消息的三太太戴氏扭着如柳扶风的细腰进了书厅。


    这三太太一进门,就见书厅里还有个岳绮罗和白乌鸦,隐隐皱了皱眉头,继而马上就满面春风了起来,也不顾他们怎么看,只自己一步一扭的扭到了张显宗的面前,一脸心疼的说:“我说怎么等了大帅大半宿都不来呢,原来竟是处理了一夜的公事,大帅可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人家一早得了消息,立马就叫厨房给大帅做了参汤呢,大帅可一口都不许剩。”说着还一脸娇嗔的在张显宗的胳膊上摸了一把。

    张显宗头有三个大,偷偷瞄了一眼岳绮罗,却见岳绮罗坐在小沙发上抱着胳膊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这似笑非笑的神情反倒让他有些头皮发麻,而白乌鸦虽然像得了大病一样恹恹的歪在另一个小沙发上,却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在看他,于是他一脸厌恶的甩开三太太的手,呵斥道:“谁叫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那戴氏本是张大帅颇为得宠的姨太太,做梦也没想到大帅竟会如此待她,顿时傻眼了,当场就委屈得眼泪涌了出来,刚要跟张显宗哭个梨花带雨,见张显宗满脸铁青的看着她,只得收了眼泪,抽抽搭搭的要走,一转头看见了岳绮罗在一旁看猴戏似的看她,中秋宴会上她是见过岳绮罗的,当她是冯大人身边副官的爱妾,所以并没有怀疑她与大帅之间有什么关系,只是自己如此狼狈却被人全收眼底,心里觉得又气又丢脸,可是因惧怕大帅又不敢发作,只得咽下眼泪往外走。

    “诶?好奇怪呢,现在你有了五房姨太太,怎么这房没看上?”岳绮罗微笑着眉眼瞧着张显宗问道。

    张显宗吓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呼”的一下站起来,“一会我都全给她们枪毙了!”

    岳绮罗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十分好听,可是听在张显宗的耳朵里却是提心吊胆,心里暗暗叫苦,本不是自己惹下的桃花债,如今接了这大帅的肉身,白得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姨太太,可对他来说,她们都是他的催命鬼一样啊!

    白乌鸦却皱着眉头对岳绮罗说:“你这丫头别胡闹了,你当你们不说我就猜不出来你们是怎么从文县逃出来的?他现在刚抢了大帅的肉身就杀光人家姨太太,身边又凭空冒出个你,你想把人人都当傻子?!只要有一个机灵的,咱们这一晚上就白忙活了!”

    岳绮罗知道他说的在理,何况自己也压根没把那些姨太太看在眼里,刚刚不过是在和张显宗逗着玩呢,看他急成那个样子觉得非常有意思,见张显宗这会正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挥了挥手,说道:“算啦,算啦,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现在是大帅了,应该高兴嘛!”

    张显宗眼巴巴的看着她,“你高兴了,我才能高兴得起来啊!”

    “谁说我不高兴了?刚才逗你呢!快安排人给我弄个住的地方,跟你忙了一宿,我都困死了。”岳绮罗也是怕张显宗一直悬着心,于是才脱了口。

    张显宗这才敢敢喘匀了气,又心疼岳绮罗的身体,于是叫来了管家,说要给岳绮罗安排个房间住,那管家不明就里,不知大帅倒是什么意思,又不敢去问,只得心里暗自揣度大帅的意思。

    那管家引着岳绮罗一路出了书厅,心中暗想,这大帅好端端的给冯大人的副官的女人安排到府里住下,这要是暂住,那就随便收拾个干净房间即可,这要是有了旁的想法,那须得按照之比姨太太的规格稍差些来准备,可大帅究竟是什么意思,那管家却是琢磨了一路,也没琢磨明白,最后只得安排了一间套房,既不是普通房间,也不算是上好的房间,这样也就是算交了差。

    岳绮罗向来没有摆谱的习惯,张显宗倒是很会给她摆谱,所以她进了房间连看都不看倒头就睡,反正她知道第二天她就不会住在这间屋子了。

    书厅里的张显宗揉了揉太阳穴,白乌鸦虽然一脸的虚弱相,却依然狗腿子一般的表情凑到张显宗的面前,兴高采烈的说:“这回成了大帅了哈?”

    张显宗看了一眼白乌鸦憔悴的样子,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没皮没脸没个正形,可是突然鼻子就酸了,白乌鸦一看他眼圈有点泛红,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直接说:“行了老兄,你打住吧,本公子不爱听那些感动的话,来点实际的!”

    “好,你说。”张显宗很感激白乌鸦给他一个报答的机会。

    “你给我修一座庙。”

    “庙?”张显宗万万没想到白乌鸦竟是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一下子就让他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白乌鸦是想让自己以后没事就去拜他感谢他吗?这样的话白乌鸦也太自恋了!可是看看白乌鸦认真的表情又不像,所以他有点闹不明白白乌鸦到底什么意思,所以一脸狐疑的看着白乌鸦。

    “对呀,我们妖要想修炼,是要遭天杀的,但是如果我附到人身上或是佛像身上,那么雷劈我的时候,不会劈死无辜之人,也不会劈到佛像,所以我就可以靠这样躲过天杀,而如果有人来拜我给我香火,在念力和香火的加持下,我就有了功德,夺大帅肉身损的是我的功德,你得给我补回来不是?”白乌鸦很认真的给张显宗解释了一遍。

    张显宗这才明白,很痛快的答应了,对他现在的身份来说,别说建个庙,建十座庙都是小事,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既然这件事谈妥,白乌鸦的心里也就踏实了,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我说老张,你现在这么多姨太太,后院要起火呀!就算我岳妹子不搭理她们,她们能绕过岳妹子?她那个臭脾气,万一把她们全吃了,你们可就露馅了,你得想想办法呀。”

    “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要是把她们全吃了,我也就省心了。”张显宗也一脸无奈的样子。

    白乌鸦说,“一次性解决容易被人怀疑,一个一个处理呗。”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透过门上的七彩琉璃窗,看得见是管家,于是张显宗一挥手,那管家就推门进了屋。

    “大帅!三姨太,三姨太她…..”管家欲言又止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似乎在斟酌着用什么词来形容的样子,张显宗看他要说不说的心里着急,呵道:“有话快说!磕磕巴巴什么毛病!”

    那管家被吓得一哆嗦,“三姨太她闹着要出家去当尼姑子去啊!大帅!您去劝劝吧!”

    张显宗一听,心里乐不得的走了一个麻烦,哪里肯去劝,只说:“由着她去!谁也不许管!”

    管家吃了一惊,大帅平日里最宠的就是这三姨太,这个三姨太其实是有些来历的,她原是北镇县捕盗班头的儿媳,被张大帅瞧上了,又是威逼利诱又是重金收买,这才娶了回来,如今竟然闹得个这样,一个要出家,一个不闻不问,真是奇了!可大帅的后院事他哪里敢多嘴,只得应了,又说到了早饭的时间,请示大帅到哪里去用餐。

    “岳姑娘现在住哪里?”

    管家又是一惊,汗都下来了,果然大帅和三姨太闹得这样是为着这位岳姑娘吗,“已经…已经安排在了三进院的西厢房的耳房住着了。

    张显宗一听“耳房”二字略皱了皱眉,被管家看在眼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叫厨房把饭送到岳姑娘的屋里,我现在就过去。”



其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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