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广州冬天的一个下午。
我从睡梦中醒来,耳边传来莫舒婷与潘志伟说话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睛,见我醒来,他们俩都不约而同的用着复杂的表情看着我,说不上惊喜,可也谈不上难过。志伟刚想说话,只见舒婷一个跨步趴到我身上,把她那晶莹剔透的脸蛋凑在我眼前,趴在我身上关切的问道:“醒了啊,还认得我不?”志伟白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他伤的是胃,又不是脑。真替你那250的智商感到担忧!”舒婷显然已经习惯了志伟的挤兑,继续毫无压力的对着我眨巴着那双大眼睛。
“起开,你xiong压我身上了。凑这么近显得你脸肥,再说了,这里是医院,想占我便宜你也挑挑地方”说完,我转头看着四周。昏暗的病房里边,充满了阵阵消毒水的味道,墙上的电视还播着最近热门的电视剧,只可惜已被调成静音状态。隔壁还摆着另外一张病床,而此时,病床上已经收拾齐整。很显然,志伟跟舒婷应该是把这间病房提前给包下来了,为了也就是让我好好休息,不被他人打扰,否则在目前床位紧张的医院里,不可能还有空位置。
“胃不疼啦,还能臭贫?既然醒了,就起床活动活动吧,别老瘫在床上,一会烙下个半身不遂的臭毛病下半辈子我还得照顾你,我这一黄花大闺女,还没嫁人呢,净陪你这臭屌丝浪费青春了。”说完,舒婷一副委屈到想掐死我的样子,愤愤不平的看着我。
“你要不愿意你可以走啊,没人求你!”
“我傻呗,那么多男的追我,我都没兴趣,偏偏爱跟着你这臭屌丝瞎混,也是这就是命啊!”
“我cao。说得我好像占了你很大便宜似的”
“你看,你又想cao。我了,你个禽兽,在医院都不让我消停”
“我。。。”
我不愿意再跟舒婷废话,忽然想起公司年会发生的事情,于是忐忑的问了句:“张总监怎么样了?”
而舒婷听到我主动提起这事,脸上顿时没有了刚才臭贫时的兴奋,只是转身向病床旁边走去,随即倒了一杯温水递了给我,示意我把它喝掉。
“你倒是说啊,磨叽啥”我不满的冲着舒婷嚷道。
“哟,这下急了?你动手打人的时候,怎么不先考虑考虑后果呢?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冲动。”
“我...”此刻我竟无言以对,那句“还不是为了你”刚到嘴边,又被自己活生生的咽回去。志伟在一旁一直看着我跟舒婷,之后笑了笑对我说:“哥们,觉得怎么样,还疼么?”
“没事!”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之后接过舒婷的水杯,一口气全喝完。显然因为睡得太久,我的喉咙早就干渴难忍。
这时,一个护士推门进来,然后冲我们喊道,“周文的家属,麻烦到总台交下费用,总共5934,这是账单”。
“是可以出院了吗?”舒婷接着问道。
“医生说了,让他多注意休息,特别不能再喝酒了。把费用交完,就可以出院了。”护士说完,关上门便离去。
我心里快速的计算着自己每张卡的所剩余额之和,但是算了好几遍后,依旧离5934这笔巨款相差甚远。志伟似乎看出了我的忧虑,笑了笑说:“别担心了,我这还有张信用卡,我先去把账结了。”说着起身拿起他的灰色夹克,快速的离开了病房,给我们留下了个潇洒的背影。
“周文,你说要是没了我跟志伟,你该有多可怜啊!”舒婷从另一张床旁边搬了张凳子,双手托着下巴,坐在我旁边注视着我。
而在这个问题上,我已没了跟舒婷探讨的兴趣。于是转过身,背对着舒婷。突然望见墙上那停止了转动的老式时钟,时间仿佛戛然而止,思绪便不由自主的飘摇起来。
我与志伟是大学同窗,我们都是以足球特长生的身份免试进入广州大学。还记得毕业那年,我跟他连续投了一个月的简历,日夜奋战,风雨兼程。上网投,跑人才市场,跑招聘会,而在毕业就面临失业的年代,我跟他不可避免了在求职这条路上随波逐流,且越走越远。
而在某一天我们即将去跑下一场招聘会的地下通道里,我们被一位女生犹如天籁般的歌声所震撼,她极其细腻的声线及娴熟的吉他技巧,动情的演绎着一首叫《叶子》的老歌,如同一泓潺潺的细流,洗涤了你的内心的柔软。路过的行人纷纷不忍匆匆离去,驻足聆听。
在她结束完演唱后,我跟志伟不约而同的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给了这位集美貌与歌喉于一身的歌者,而她,就是莫舒婷。
说实话,我们也不全然被她歌声所打动,如果将女人比作车,莫舒婷无疑就是兰博基尼,她曼妙的身材曲线,配上那e等级的双车灯,即使歌唱得再烂,出现在哪里,也会引起路人的一阵阵骚动,更何况我跟志伟这种屌丝,在我们看来,她美得犹如天仙下凡,而我跟志伟根据她的身材和罩杯尺寸也给她起了个外号“挺姐”。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跟志伟时不时的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到这段地下通道,听着一位叫舒婷的美女唱着或许哀怨的情歌,或许激昂的摇滚乐。而我跟志伟的吉他,也就是在那时候跟舒婷学的。
在没有找到工作的那段日子里,我跟志伟就是靠着跟舒婷一起在地下通道卖唱,依靠着那一点点微薄的收入,艰难的维持着生活。而有我们俩的加入,舒婷也没之前显得那么孤单,只是偶尔精神也会放空,我们都会在她那游离的眼神中看出对生活的无奈和对现实的妥协。
想到这里,我便燃起了抽烟的欲望,因为我需要靠着烟草的味道麻醉自己随着而来的情绪。
“我烟呢?”我使劲的翻了翻旁边凳子上杂乱的衣服口袋,却没有找到。
“还抽烟呢?你真以为你身体铁打的呀?我可告诉你,医生说了,以后戒烟戒酒!”
“凭什么?”
“凭你现在是个病人,真别放弃治疗。”
“你滚!”说完,我拔掉手上的针头,起身找到自己的公文包,找了只烟正准备点上。
“先生,病房里禁止吸烟”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站站着来查房的护士,终于看不下去,冷冷的说了一句。
舒婷别了我一眼,摆摆手示意我回病床上躺好。我没理她,便转身往门口走去。推开门时,正好碰上志伟交完费回来。
“哥们,干嘛去?”志伟拉住我,问了一句。
“病房闷,出去透透气。”
“志伟,你赶紧帮忙劝劝这头牛,这会刚醒,又想出去抽烟了”舒婷无奈的摆摆手说道。
志伟笑了笑,然后说道
“我陪着周文去透透气吧”
医院的天台上,我与志伟背靠着栏杆,他点燃只烟后递给我,随后自己也点了一只抽起来。
“哥们,你坦白跟我说,我这是怎么了,我只记得我当时还在骂姓张那孙子,怎么醒来又在医院了?不会是得了绝症了吧,还有多少时间,赶紧告诉我,真别觉得我接受能力差,会受不了打击”
志伟刚抽了口烟,笑了笑说道,“你真断片了么,真记不起你做过什么事了?”
“记得起我还需要问你么,快说,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得个屁绝症!你这种人就算你想死,阎罗王也未必会收,你这臭毛病一身的人,还没到时间去报到,先别着急”
“那你倒是说啊,什么时候跟舒婷学的这磨叽劲”我不满的看着他,愤愤不平的说道。
志伟显然没把我的一通抱怨放在心上,继续吐了口烟后说道,
“医生说了,你这是急性胃出血,与你平常无节制的抽烟,酗酒有关。而你在公司年会上喝了那几斤白酒,瞬间增大了胃功能组织的负担,这是导致胃出血的原因。”
“卧槽,那会不会以后每个月来一次啊,这我可不能忍啊!”我说完对着志伟一副无所谓的笑了笑,正准备把烟放进口中时,电话却在口袋里震了起来。
“是周文么?我是房东老李。你这已经4个月没交房租了,你再不交,我也帮不了你了,毕竟我一家老小都靠收租过日子,你也多体谅下我啊!”
听到老李这么说,心里确实过意不去。诚然,在房租的问题上面,老李对我已经仁至义尽,是自己每月无节制的花费导致目前的窘况,连一个月800块钱的房租都交不起。而此时,我需要给老李一个承诺,即使最终交不起钱,让老李把我扫地出门。
“老李,你放心吧,这个月底我发工资后,把之前欠的都给你补上。”我尽量用坚定的语气,信誓旦旦的跟老李说道,让他打消对自己的顾虑。
“这可是你说的,到月底你再拿不出钱,那我只能请你走了”老李说完就挂了电话。
而此时,志伟在一旁一筹莫展的看着我,我有点发慌的问了句,“咋了?”
“周文,你怎么连老人家也骗,你这品德可越来越败坏了,之前骗骗小女生吧也没啥,现在居然连老人你都骗,还不带眨眼的,啧啧啧”志伟说完看着我。
“我们公司不都是25号发工资么,我都混这么久了,不可能换了时间我不知道吧。”
“嗯,确实不可能换时间。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周文,你已经被开了”
“被开?开什么国际玩笑?就因为打了姓张的那个傻x么?他有什么权利开除我?”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还没醒的时间里,舒婷就跟我提过一句,你问她去”
“我。艹”我骂了一句,转身便下了天台,往病房奔去,而志伟在我后面,面色凝重的踱着步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