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禹修平日不喜多言,众人只道他不善言辞,岂料此番听他分析局势,入情入理,均大为佩服。饶禹修道:“烛龙此次唆使水族和南苑边境动兵,还想试探丐侠等六杰的行踪。倘若他们还有一位在世,必定会出来阻止。那麽他纵然退兵,也会在南苑边境和水族中留下美名。”
陈淑萍一楞,忽然醒悟,心想:“唯一的一杰青龙在半月前已经坐化,倘若将青龙物化这件事如果眼下传扬出去,大夥儿恐怕都要著慌。要是落到水妖和渡劫谷的耳朵里,乖乖龙滴东,那就更加不得了。”当下哈哈笑道:“烛龙那老东西简直是做梦,青龙身体结实的很,前些日子我和家父见到他老人家时,他还在武夷之颠和家父下棋切磋呢?”只见陈淑萍变戏法一般丛怀里拿出一块古朴的令牌,上面铁画银钩的写着‘青龙’二字,霜平齐毅二人失声道:“青龙羽令“
听到‘青龙羽令’四字后众人大喜。饶禹修道:“有了‘青龙羽令’源城的危机可解,可是咱们必须在这三日内赶到源城城,三小姐和这块‘青龙羽令’可都不能有半点闪失。”众人道:“这个自然。三小姐是源城的救星,也是咱们游侠的救星。”陈淑萍微笑不语,瞧见众人中的一个游侠歪著头似笑非笑的盯著她和黎晓旭,让她顿时对这个人多加戒备。这一路上不管众人说什麽话,这个人都充耳不闻,只是盯著他和黎晓旭,仿佛他们二人的脸上有什麽好玩的物事一般。此时已是夜已深,身後的追兵好象也并不敢追将上来,只是远远的跟在後面。
已是日快西垂,晚霞满天,山野森林,—片殷红。
饶禹修道:“渡劫谷他们要调兵追来,没有那麽快。咱们先就地休息,养精蓄锐。等到明日再带他们在这里捉迷藏。”众人轰声叫好,纷纷下马,在树林里休息。
原来这条灌木、杂草丛生的山谷,有一条细泉,从山崖下的石壁缝汩汩冒出来,汇成一个小水坑,再由水坑盈溢出来,形成了一条潺潺细流的山溪水,沿着崖边,穿过乱石杂草,蜿蜒地奔出山谷口。
陈淑萍带着黎晓旭倚著树干盘腿休息。众人喝了许多酒,走了很长的路,又激斗良久,都已颇为疲惫,此刻又饶禹修相伴,心中大定,不一会儿便沈沈睡去。黎晓旭想起这两日的种种,想起眼前的这位仙女姐姐,想起昨日帝师的风采,心中波澜起伏,丝毫没有困意。低头瞧著胸前师父留下了的月牙吊坠,手指轻轻的抚摸,想到师师父那慈祥的笑容、回来晚时,在门口微笑的等待,不由得痴了。
忽听旁边一人笑道:“瞧你这麽宝贝这个月呀吊坠,干吗不放在嘴里含著,难道怕她化了还是怕他丢了吗?”回头一看,只见陈淑萍双眼明亮,脸上依旧是那狡黠的微笑。黎晓旭情绪低落的道:“姐姐,我想师父了和豹母了。”陈淑萍闻言鼻头一酸,道:“好了?快睡吧,你师父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要是在不听话睡觉,她会不开心的,你豹母要是知道你不睡觉,她也会不高兴的。”当下侧头假寐,偷偷睁开眼瞧见黎晓旭依旧怔怔的看著月牙吊坠,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看他没什么睡意,陈淑萍怕黎晓旭在逃亡的过程中受伤,教他一些简单的运气法门,也避免他受到不必要的伤害,陈淑萍想到如果要学上乘的剑法,没有深厚的内力和轻功为基础,怎么也学不了的。现在只能学陈家的运气法门了,再学其他的功夫,就不难了!
当下把黎晓旭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道:“兄弟,这里幽静,趁现在这里无人,我教你一些简单运气法门。”陈淑萍叫黎晓旭坐下,先传他陈家的轻功口诀,叫他记熟背诵。黎晓旭的记性不坏,这十多句轻功口诀,不多久就能背诵出来。
黎晓旭从小本来就行动轻灵敏捷,在陈淑萍的教道之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运气法门学上手了。不知是黎晓旭吃了豹奶的原因,还是他师父给他打下了深厚的学武根基,他在在乱石中纵跳飞跃的轻跳、腾跃,身段矫柔,宛如一只灵豹似的,使陈淑萍看得惊喜异常,暗想:如果我陈家的轻功‘踏雪无痕’由他使出,真是别具一格,似乎比我还更胜一筹。
施展‘踏雪无痕’在雪地上行走,也不会留下半点脚痕来。要是练到了家,可以落在豆腐上而不烂,宛如轻烟浮云,在豆腐上飘过一样,不留半点痕迹。
看看天色,夜幕已经降临,而黎晓旭好像不受任何约束一般,行动敏捷。陈淑萍想到,在夜里能视物,只有武林中的上乘高手,同时还具有深厚的内力,才可能办到,这就是武林人所说的“夜眼”。难道旭儿生来就具有深厚的内力,还是天生的夜眼?她不由打量着黎晓旭的一双眼睛了。只见黎晓旭那大大圆圆的双目,宛如一泓清泉般的明亮
这时,山弯残月,冉冉升上了天空,月光从树缝透射下来,斑斑点点,尽管林里面黑,但在斑斑点点的月光圈,林里的事物,仍隐约可辨。
而此刻的帝师饶禹修,她脑海中尽是与陈淑萍第一次在孤儿院时相见的情形,陈淑萍那一脸甜甜的笑容,耳边回响的也尽是两人在一起时的言语笑声。心中一片迷茫紊乱,怎麽也睡不著觉。当下从怀中掏出那本《轩黎王朝之南苑军用地图》看看。
他想查查眼下方位,按书上所述,眼下当在天壁山西侧。书上写道:“…又北六百里,曰天壁山。南北两千里,西侧如被斧斫,桀然而断。曰为盘古开天地时所劈。其势险峭,不可攀越……”
忽听南边远处隐隐传来凄厉的号角声,时断时续。饶禹修一楞,突然跳将起来,心中大惊,失声道:“黑珍珠——王丽娜!”
众人纷纷醒转,满面惊疑。陆平道:“这不是黑珍珠的龙角犀麽?”饶禹修道:“正是。一定是她怕我们逃掉,破坏他们渡劫谷的计划,又赶来抓我们了。”
龙角犀的号声凄烈,众人听了心中觉得莫名惊惧。霜平轻声道:“帝师大人,只怕这次来的不是王丽娜,是另有其人。”
话音未落,南边远远地传来滚滚闷雷。众人举头望天,颇感诧异,饶禹修却突然一惊,脱口道:“兽群!有兽群朝这奔来了!”霜平道:“是了,定是有人取走了王丽娜的龙角犀,驱使发狂的兽群来追赶咱们。事不宜迟,快点走吧。”群雄心想以黑珍珠的武功和魔法之强,竟被人夺去随身携带的龙角犀,此人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众人翻身跃上各自的骏马,呼喝鞭策,朝北疾奔。
那些骏马听到身後传来的龙犀号角的声音,颇为惊惶,不待众人催促,撒开四蹄狂奔。其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虽然在旷野之上,无所遮挡,但三十步外一片漆黑,群马疾奔,也颇为惊险。众人大声呼喝,以免互相撞上。
身後号角声隐约不断,那千军万马的群兽奔腾之声也越来越近,如春潮怒水决堤奔腾。
如此狂奔了半个时辰,东侧天空渐亮。向东望去,已可以看见数十里外的天壁山如黑色巨墙绵延不绝,迤俪南北。黑红色的云团在山顶翻涌,几缕金光刺破云层。天空逐渐变成湛蓝色,明豔纯净。突然万缕霞光破云而出,天壁山镶上一层闪闪的金边,天地陡然明亮。满天的云层也镀为金红色,朝霞流舞,变幻莫测。
过得片刻,一轮红日从黛色群峰跳出,冉冉上升。
万里荒原一片金光,晨风清爽。众人精神大振,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纷纷仰天长啸。黎晓旭瞧得有趣,也试着陈淑萍教他的法子气运丹田,仰颈长啸。体内真气随著经脉滔滔周转,这一声啸呼竟然声透长空,绵绵不绝。众人大奇,佩服不已,心道:“原来陈三小姐身边的那傻小子尽然身怀神功,却不轻易示人,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黎晓旭又惊又喜,忍不住又试著运气调息,几次下来,一声比一声高亢。待到後来,就连陈淑萍颇为不耐,道:“行啦行啦。你这叫声,都能把千里外的母猫都招来啦。”黎晓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才作罢。但他对於调息运气终於有了粗浅的认识,心中欢喜不尽。
时值初夏,万里荒原碧草没膝,繁花似锦,东侧是千仞绝壁,西侧是矮矮的丛林,一望无际。正北远处,丘陵如碧浪起伏。朝阳豔丽,碧空如洗,白云飞舞不息,百余骑在这辽阔的荒原上急速驰骋。马蹄踏下花草纷飞,蝴蝶翩翩随来。
众游侠心情极佳,谈笑风生,有人叫道:“他姥姥的,倘若没这可厌的追兵,今日咱们倒可以在这里好好打猎,晚上打打牙祭,简直是,妙极了。”齐毅道:“我说兄弟,咱们今日就将这些渡劫谷的人和水妖当禽兽宰了,抽筋扒皮。”众人大笑,有人叹道:“要是水妖和渡劫谷的人个个都如烛龙老妖、东海水鬼一般,那可大大不妙。吃了不蹦牙,也要拉肚子啊。”
黎晓旭瞧著前面锦缎似的大地,心想:倘若能在这荒原之上与那些蝴蝶或是跟师父和豹母并肩驰骋,天天骑马玩耍,那真是比神仙还要快活。
又奔了半晌,身後的群兽奔腾之声越来越响,号角声也越发洪亮起来。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南边烟尘滚滚,黑压压的一片猛兽如潮水般席卷。天上数万只低级的双翼飞蛇尖声怪叫,密密麻麻的朝他们飞来。
齐毅骂道:“他***,渡劫谷那帮混蛋果然给我们送野味来了。”陈淑萍道:“不如咱们索性掉头,将它们冲个七零八落。”群雄哈哈大笑,摩拳擦掌。饶禹修眼睛一亮,看着陈淑萍,目露嘉许之色,缓缓道:“此计大妙。那兽群是受了身後龙角犀的驱使,才发了狂的朝前飞奔。倘若咱们继续朝北走,以坐下骏马的脚力,终究要被兽群追上。那时淹没其中,危险得紧。倒不如掉头南行,至多与兽群擦肩而过。我的琴箫骇浪斩开路,大夥儿小心跟上我,应该不成问题。只要到了兽群背後,那我们便安全了。”
众人面面相觑,从未有人想过正面冲撞发狂的兽群,便是说出此话的陈淑萍,适才也不过是一句设想而已。群雄想了片刻,觉得此计虽然冒险,却出其不意,而且似乎也要远较这般没命价的奔逃安全。不由得热血沸腾,齐声叫好。对饶禹修的敬佩之意又增加了几分。群雄马上就要掉转马头,朝南冲去。饶禹修道:“且慢。此刻这兽群气力很足,来势汹汹。咱们要正面冲撞需冒极大风险。眼下它们距离此处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咱们放慢速度,以逸待劳,等它们精疲力竭之时,再掉头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