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大陆,乌山山脉南麓。
隐藏在峡谷深处的张氏矿场内,高达十米的巨大冶炼炉烟尘弥漫。
一条巨石为基,黄泥铺面的斜道直通冶炼炉顶。
数百名冶炼工推着木制二轮斗车,顺着道路将一车车矿石倾倒进巨大熔炉中去。
道路上人流如织,好似蚂蚁搬家。
吴大师……吴大师……
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连滚带爬地从峡谷入口跑来、气喘如牛,脸上写满了着急,嘴里大喊大叫,仿佛家里失火。
黄泥路上,一名白发苍苍的矿工推着满满一斗车矿石,在倾斜的坡道中段停下,稍事歇息。
管家刚刚竭尽全力爬上斜道,正准备横穿过去时,却正巧被白发老翁载满矿石的斗车挡住了去路。
“贱民、敢档我路,耽误了老爷大事我要你狗命!”
嘴里喝骂的同时,管家一脚踹在老翁裆下。
那已经满头白发的冶炼工痛苦地捂住裆部蹲了下去。
管家再一脚踢在白发老翁脸上,将其踹翻在地后,不再理会仰面栽倒的苍老矿工,急急翻过道路,朝着冶炼炉三百米开外那间茅屋急速奔去。
茅屋正中、四个人围绕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炉。
一名生的十分俊美的青年、手指熊熊火炉中央的黑罐子,对三名凝神听讲的同龄青年说道:“听好了,这叫坩埚冶炼法,在中州大陆,只有哥才懂这么牛逼的炼钢!”
三名同龄青年满脸崇拜地聆听着,这个俊美得连女人都心怀妒忌的师父在冶炼上,虽不能点石成金,却也差不离了。
一个脸带腼腆的小伙子弱弱地说:“吴大师,您教我们冶炼,为何不让我们叫你师父?”
“我擦,师父这么苍老的名词,你也敢用在哥头上?有这么年轻英俊潇洒的师父吗?要是当了师父,万一你们姐姐或妹妹看上哥,或者是被哥看上了那该怎么办?还让不让人下手了?”
指着腼腆小伙子,吴大师一脸悲愤:“翠花啊翠花,你是存心想把哥踢出青年界啊!哥不就是比你帅了那么一大截么?你这种仇帅心理要不得……”
“吴大师……我我……我叫张大牛!”那腼腆青年憋红了脸,最后还是鼓足勇气纠正。
“看你一副小受模样,能配张大牛这么阳刚威猛的名字?我看张大娘还差不多!”
“翠花”泪流满面。
另一个浑身肌肉的青年满怀好奇地问:“师父,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是乌山派第一废物啊”
“咳咳……”
吴大师满脸狼狈,狠狠瞪了肌肉男一眼。
哐当
茅屋门被猛地推开,张府管家踉跄而入。
吴大师回头看了管家一眼,嬉笑的表情猛然一收,变得冷厉起来。
“谁叫你进来的?”
“吴大师我有急事……”
“滚出去!”
“是是是……我滚出去”管家点头哈腰,来不及擦汗水,赶紧退出茅屋,脸上急得像是便秘。
“这茅屋除了张大牛他们三个,外人不许踏入,你记性被狗吞了吗?”
听到吴大师责问,门外的管家赔笑:“是是是……是小人放肆了,请吴大师原谅!”
“什么事?”
听到询问,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府上来了几位贵客指名要见大师您!”
“哪里来的狗屁贵客?”
“是乌山派、名剑山庄和巴山剑炉的贵客,小人只认识其中一位是乌山派赵掌教的独子”
听到“乌山派掌教独子”几个字,吴大师目光猛然变得冷酷起来,脸上布满了冷笑:“赵凡,嘿嘿,来得好啊!”
眼看吴大师没有动身,管家想起府上那些惹不起的贵客还在等待,却又不敢催促,额头上又冒出冷汗。
吴大师回头看了管家一眼:“还不滚?”
“我……”
吴大师一瞪眼。
“是是是,我滚我滚”管家悻悻地回头,勉强挪动沉重的步伐。
“蟑螂”
听到喊声,原名叫张良的管家急忙止步,脸上有惊喜浮现,以为吴大师改主意了,准备和自己一道去见贵客呢。
吴大师的声音再度响起:“还记得我进张府第一天、你说过什么话吗?”
管家浑身一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想起一年前的黄昏,这个青年来到张府门前,开口就说要做张氏矿场冶炼师,自己看见对方衣衫褴褛、活脱脱一个乞丐模样,于是毫不犹豫地送出几记无影脚,还嘲讽道:“我呸,还冶炼师?你特么就是个贱民,见到我张良要像狗一样爬出百米才能站起来走路的贱民!”
然而今天,给管家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说这种话了。
只是一年时间,“贱民”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冶炼师,更是让张氏矿场如日中天。
“我我我……小人记性不好,忘记了!”管家面带苦涩地小声回应道。
“哦,忘了!”
吴大师脸上现出冷笑:“提示一下,你那时拍着胸脯保证,每次见到我,自愿像狗一样爬行百米才起来走路,不对,是爬三百米!”
看着管家脸上不断滴落的汗珠,吴大师语气忽然变得冰冷:“怎么,还没想起来?”
“哦对对对,小人想起来了”
管家偷偷望向吴大师,假装恍然大悟,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随即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向远处爬去,一路爬,还不忘记“汪汪汪”地吠上几声。
吴大师忽然想起一句十分熟悉的台词。
“他真像一条狗啊”
脸上浮起一丝讥讽,吴大师不再理会管家张良,走到茅屋左侧唯一有些像样的木柜边,掏出钥匙打开柜门。
柜里孤零零地放着一尺见方的小木盒。
看着柜子里的小木盒,吴大师脸上现出一抹笑意。
轻轻揭开盖子,从盒子里拿出一件泛着幽幽金属光泽的东西,塞在腰间……
“翠花,我去张府一趟,你们三个好好照看火候,把这一炉钢材练出来,就当是入门考试”
“师傅,我叫张大牛”
“翠花,听说你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妹妹?”
“是啊师傅”
“那你还叫我师傅”吴大师右手扬起、“力劈华山”狠狠抽在张大牛脑门上。
“叫我哥听到没?啊不对,应该你是我哥”
……
管家正在地上一边爬一边计算路程,忽然听到一声温婉如莺的声音:“张伯你这是干嘛?”
听到这个声音,管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大小姐你来得太好了,吴大师……我请不动他啊”
“张伯你快起来,这成何体统!”
即使是责备的语气,可这声音听起来依然赏心悦耳,毫无一丝烟火气。
张管家偷偷瞅了茅屋一眼,迟疑着站起身来。
“走,我和你一起去叫人,乌山派的贵客等很久了,这么重要的事怎能耽搁”
……
吴大师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三个徒弟好好炼钢。
房门忽然被再次推开!
“妈的,肯定又是该死的管家蟑螂来催我”一股怒气从吴大师心头升起!
“管家”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门口,就被吴大师一把抓住胸口衣襟:“说了不准进来,你特么存心找茬是吧……”
右手传来一阵温软酥麻的滑腻感。
“嗯,这老家伙胸肌锻炼得不错啊!”吴大师暗暗赞叹了一番!凶狠的目光落在了“管家”身上。
“我擦,搞错了!”
看清楚门口身影的瞬间,吴大师瞬间呆滞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女人!
她身材显得很是纤巧,却不是那种一马平川铁板一块,即使在长裙遮掩下,依然有异峰突起,巍峨高耸,其中一座已经沦陷在自己魔爪下!
她是那种典型的瓜子脸,鼻梁挺直、嘴唇略薄、两线柳眉下的双眼不是很大、却十分深邃有神……整个人仿佛一件艺术品,每一个细微之处都精雕细琢。
但是现在,那睫毛浓密的深邃双眼充满了羞愤、惊愕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吴大师,射出两道足以将人千刀万剐的杀人厉芒!
“对不起啊大小姐,我以为是蟑螂,绝不是故意冒犯你,真不是故意的……”
吴大师一脸严肃地解释,然而右手依然固执地抓住对方没有松手。
羞愤欲死的大小姐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摆脱那只可恶的魔爪。
吴大师却神奇地跟进一步,右手依然牢牢掌控“阵地”,脸上表情更加真挚了。
“大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
“银贼,给我……放手!”满脸羞红的大小姐声音冰冷如铁,还带着几分哭腔!若是目光能杀人的话,估计对面的家伙已经死千百次了!
“不行,一定要解释清楚,在还我清白之前我是不会放手的!大小姐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真不是故意抓你咪……呃、我不是随便的人!”
“放手”
大小姐歇斯底里地呐喊!
第一次遇到这种“凶险”,她方寸已乱,不知如何应对,已经忘记自己也有两只手可以反抗!
满脸正气的吴大师右手更加用力一抓:“不放,除非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大小姐眼中杀人的目光变成泪光,朦胧了双眼:“你先放手”
“不放”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大小姐咬牙切齿,然而眼眶中的杀意却被泪珠淹没。
“我就知道,大小姐是最通情达理的人!”吴大师恋恋不舍地收回右手,脸上表情充满了幸福的回味。
“吴道……我要杀了你!”
脱离魔爪后,大小姐终于记起自己还长着两只手,抄起门口的铁铲向吴大师迎头劈落。
这个时候,大小姐身后的管家早已经自动消失,吴大师的三名徒弟也全都挤在离二人最远的茅屋角落,不敢看眼前疯狂一幕。
……
两辆马车冲出矿场峡谷,向临乌镇疾驰而去。
第一辆马车内坐着管家蟑螂,他额头上满是汗水,却还在不停地催促车夫:“快快快……再快一些!”
车夫也是满头大汗:“张管家,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闭嘴,你们一人一马两付贱骨头即便累死了,也不能怠慢了贵客、耽误老爷大事……”
第二辆马车中,大小姐手中紧紧抓着一块菱角尖锐的矿石,满脸警惕地盯着吴道。
她想起在茅屋中,铁铲即将敲破银贼脑门时,这家伙竟然一副稳如泰山……啊呸,应该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铁铲离银贼脑门一寸距离时狠狠收住!
大小姐不得不停手!
除了心地善良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府上那位等着与这银贼见面的赵公子、乃是乌山派掌教独子。
而乌山派,则是无数炼气士修真炼道的仙家宗门。
在中州大陆,除了九成九的世俗凡人之外,还有一些具有灵根资质的上天宠儿——炼气士。
所谓炼气士,就是能够吸纳天地灵气入体化为法力,能够隔空摄物甚至搬山填海等的陆地神仙。
在炼气士眼中,世俗凡人就是蝼蚁一样的存在。
大小姐心里非常明白,父亲即使富甲一方,但毕竟只是个凡俗商人,根本得罪不起赵公子这样的宗门弟子,更何况赵公子还是乌山派掌教的独生子呢。
而此时府上除了赵公子,另外还有名剑山庄和巴山剑炉派来的人、也点名要见冶炼师,这些都是张府得罪不起的人物!
所以这家伙暂时还不能有事,而且还不能招惹他,否则在贵客面前这家伙一通胡说八道,同样能陷张府于万劫不复!
为了给父亲分忧解难,大小姐只得咬牙忍了。
可这家伙得寸进尺,在启程前往张府时,非要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否则便赖着不走。
看着对面死死盯着自己的银贼,大小姐恨不得掐死他!
可惜现在有求于人,只得拼命隐忍。
大小姐忽然想起一事,是眼前银贼心头最大的伤疤,正好可以狠狠打击这家伙的嚣张气焰。
一念及此,大小姐美得毫无一丝烟火气的脸上,现出一丝极为罕见的讥笑。
“那位赵公子是乌山派掌教独子,身份尊贵无比!可我听说这乌山派掌教独子的殊荣原本属于某个无耻之徒,如今物是人非,不知吴大师作何感想啊?”
即使语带嘲讽,然而大小姐脸上那一抹笑意,依然有着难掩的风情。
吴大师正沉浸在那让人迷醉的笑颜中时,大小姐的话已经传入耳中,让他脸色瞬间黯淡,继而整个人变得暴躁起来。
“王八蛋才愿意做掌教独子呢!我只想回家,回家……”
最后的“回家”两个字,几乎是从吴大师嘴里声嘶力竭地嘶吼出来。
这一幕,让大小姐眼中充满了疑惑。
“回家?你从小在乌山派长大,那里不就是你家吗?可是你已经被新任赵掌教逐出师门,难道还妄想重回乌山派?”
听到这个问题,吴大师脸色明显一僵,随即整个人陷入了呆滞……
过了许久,吴大师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一幕落在大小姐眼里,让这位绝美的佳人心头泛起了一丝快意:“这个仿佛刺猬般的死银贼,原来也有被戳伤的时候呢!”
然而,当对面讨厌家伙脸上的苦涩越来越重的时候,大小姐心里那一丝快意却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因为,大小姐读懂了对方眼里那一抹难以释怀的忧伤。
又过了许久,吴大师终于有了动静。
他的嘴里仿佛魔怔似地哼起了一段大小姐从未听过的曲子:
我的家,在那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很远、很远……
喃喃自唱自语过后,脸色呆滞的吴大师嘴里冒出一句:“这坑爹的七日游啊”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陷入回忆……
吴道,本是21世纪一个扑街网络写手,2018年8月18号那天买了箱方便年,准备一鼓作气将那本《我和校花总裁女警同居的日子》一口气完本,好申请救命的五百块完本奖励,去给网上已经结婚四年的老婆买一把限量版**枪。
不曾想天上掉落个大馅饼,一箱子老谭榨菜方便面竟然奇迹般获得了厂家提供的星际七日游大奖,吴道很荣幸地与一帮科考队牛逼人物搭乘长江七号宇宙飞船,到**星系七日游。
可馅饼大了绝不是什么好事,落在头顶足以把人砸死!
飞船刚飞出银河系,就被黑洞吞噬,诡异地穿越到了现在这个世界——这个修道至上,以道门为尊的异界。
无巧不巧,损坏的宇宙飞船掉落在乌山龙湫峰,一头扎进山腹,将正在闭关为儿子强行打通经脉的乌山派掌教吴观海给活活砸死了!
吴观海的儿子——和吴道同名同姓的吴道,亲眼看见父亲被一个陡然从天而降的大家伙碾成了肉饼,连元神婴儿都来不及遁走。
幸亏身为元婴老怪的父亲临死前一把将吴道推向密室通道口,让这家伙免去了灭顶之灾。
可这没用的废物却辜负了他爹放弃最后一丝逃生机会换来的机会,硬是被活活吓死了!
这下倒好,在星际风暴中翘了辫子只剩灵魂的吴道,鬼使神差地占据了这幅皮囊!
当然,好处不可能一人独占!
同时冲进这幅皮囊的还有飞船上其他灵魂,什么物理学家、生物学家、化学家、网络黑客、机械专家、特种兵、以及方便面集团老总谭榨菜等人的灵魂。
只是他们都是些残魂,不像吴道那样三魂七魄完整。
融合了这幅皮囊后,吴道才发现和前世那些大明星一样,自己这个看似风光的身份背后,其实隐藏着鲜为人知的心酸历程!
身为乌山派掌教吴观海的独子,这个吴道却是个经脉不通的废物,别说修真炼气,就是习武都是一种奢望,从小手无缚鸡之力。
乌山派因为出了个“修炼界第一妖孽”吴观海、近百年声名鹊起,在整个中州大陆也算名门大派!
作为掌教真人独子、官二代,吴道无疑是幸运的。
可是如此耀眼的光环下,却是百无一用的废皮囊,这让处于所有修真人士和中州帝国广大媒体关注下的吴道,成了众人皆知的废物!
幸好,这是个拼爹的年代!
知道自己无缘修炼,吴道便仗着掌教独生子这个官二代身份,整日游手好闲,下山和一群狐朋狗友整日吃喝嫖赌。
醉生梦死的纨绔生涯,让吴道很快混出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堂——乌山派第一废物!比他爹吴观海的“中州帝国第一妖孽”也不遑多让。
而吴观海被天上掉的“馅饼”砸死以后,青云宗很快就选出了新任掌教——赵德阳。
此人原本也是个罕见的修炼奇才,与吴观海合称乌山双绝。
可是在人称中州大陆第一妖孽的吴观海面前,赵德阳只能屈居吴观海之下做个万年老二。
多年的憋屈日子,赵德阳恨不得日日焚香祷告,祈祷吴观海练功不成功,练气就岔气,吃丹药噎死,喝灵液呛死。
也许是上天被赵德阳的虔诚感动,终于如其所愿,让吴观海惊艳地死在了天外神器的雷霆一击之下。
于是,赵德阳终于登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乌山派掌教宝座。
成为新任掌教后,赵德阳自然不会给吴道好脸色看,巴不得将他扫地出门,免得看见儿子就想起被老子打压的憋屈岁月,那原本应该是青春、灿烂、激情燃烧的岁月啊!
吴道以前有牛逼老爹罩着、没人敢说半个不字,现在风水轮流转,新上任领导要“大抓腐化堕落不良风气,整顿门纪”像他这种典型蛀虫,自然是严厉打击的对象。
赵德阳以吴道资质平庸为由,宣布将吴道“开除教籍,永不录用”
接着,赵德阳让自己的独子赵凡将吴道撵下乌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