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上官弘果然依言又来到了玉馔斋,仍旧带着他那两个护卫。//更新最快78xs//这一次他倒没像昨日那般点上一桌吃食,只叫了两样自己钟爱的小菜,并着一壶酒,轻酌慢饮,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直到未初时刻,方告酒足饭饱。
姚织锦便带着他去斜对过郑远通的铺里走了一遭,换得他交口称赞。
“这地方又大又宽敞,用来做厨学堂,当真再合适不过了!”东面墙打了一溜灶台,上面足有六七个灶眼,上官弘指着那处道,“也不知你们第一次准备招多少个学生,这么多灶,随时可供他们亲自动手,学着掌勺操作,想得真周到哇!”
郑远通自打几人一进门便一头雾水,只是始终也没找到时机询问。这时候赶忙一溜小跑来到姚织锦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姚姑娘,这人是什么来头?”
他的声音本就尖细,刻意放低之后,听起来简直像是女人一般。姚织锦死命憋住笑意,捂着嘴在他耳边轻语两句,郑远通立即大惊失色,对着上官弘纳头便拜。
“瑞王爷驾到,草民有眼无珠,未曾远迎,还请王爷不要怪罪!”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惊惧,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肩膀不住地抖索,简直犹如筛糠一般。
“哈哈哈,不必多礼,起来吧!”上官弘十分豪爽地一抬手,朝室内环视一圈,朗声道,“你这地方真个好得很哪!虽是为了赚钱,却也将为我朝提供不少厨艺界的人才,你是个有心人。有心人哪!”
“王王爷谬赞了,草民不过是”郑远通慌乱之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满脸堆着笑,紧紧跟在上官弘身后,“如果不是姚姑娘肯应承来这厨学堂坐馆,草民还真不敢贸贸然将它开起来。食衣住行是百姓们的大事,若培养出来的厨上不得台面。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唔,姚姑娘厨艺超凡,又是京城第一饕客陶善品的徒弟,有她来你这里教授徒弟,是最合适不过的。”上官弘连连点头,表情却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没一会儿,他忽然双掌一拍。回身对郑远通道,“依你看,老夫可否在你这儿入一股?”
“什”郑远通惊得差点晕过去,那张原本白净的脸霎时红透了,攥住拳头扯着嗓道,“王爷。您要入股?”
“怎地,莫不是不行?”上官弘的情绪也十分高昂,“老夫是不服老的,自打从疆场返回,便成日价琢磨着,想再干出一番事业。如今想要再披甲上阵,自是不大可能,自然我对饮食业如此钟情,为何不能与你携手?我从前想着要开一间酒楼。今日来到你这。方才悟出一个道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可见你的境界,生生比我高出许多啊!依我看。既然是打定主意要教授培养厨艺界人才,又何必拘泥于润州城?若你愿意的,咱们今后还可以在京城之中,也设上这样一所厨师学堂,天脚下,想必会造福更多人的!”
郑远通喜得直搓手,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憋了半天,才喃喃道:“有瑞王爷您相助,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草民岂有不允的道理?这厨学堂若有一天,真个能开到京城,那可真是哎呀!”
“老夫聊发少年狂,哈哈哈哈,郑公,你既应允,咱们就共同做出一番大事吧!”上官弘仰天长笑,惊得从外面经过的行人,都哆嗦了一下,绕路躲开了。
这老头看着威严,却还真有点人来疯。姚织锦忍俊不禁,同时,心里也是真的为这二人高兴。
如今,上官弘将开酒楼的事丢到一边,打定主意要与郑远通合伙做这厨学堂的生意,这件事,也算是圆满解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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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上官弘和郑远通又聊了一会儿,姚织锦便抽空回玉馔斋和珍味楼巡视了一趟,见一切如常,心中愈加踏实,便送陶善品他们往城南宅而去。
玉馔斋已然开了张,红鲤和谢天涯自是准备留下来陪她,并替姚江烈诊病,陶善品和程清泉、田芸香他们,却是预备着要返京了。
这晚,姚织锦和谷韶言便在城南宅里设宴,好好款待众人,既是为了替他们送行,同时也是为了感谢他们拨冗前来相贺。一群人直闹腾到戌末亥初方才消停,陶善品和谢天涯他们多饮了几杯,自回房睡去了,姚织锦从前厅出来,便信步弯到园里。
春意渐浓,各处的水流逐渐丰沛起来,在寂寂的夜里,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园里的各样繁花也逐渐开了。当初搬入这宅时是秋天,姚织锦虽知道家里种了不少花草,但因为对此无甚兴趣,也从没在意过。这时候,只得鸢儿一人跟在她身后,她四处走走停停,忽然发现这园中的花开得无比娇艳,次第丛生,在暗夜里静静散发出一阵阵幽香,沁人心脾,然而却又是暖烘烘的。
她走到一株墨色的山茶花前,见那将开未开的花苞上沾了夜里的露水,垂垂欲滴十分可爱,便忍不住用手碰了一下。有时候,一样东西的美,只有在沉下心,仔细欣赏之后,才能真正懂得。花如此,人亦是如此。
“别碰,咬你的手!”身后,传来谷韶言戏谑地笑声。
“无聊!”姚织锦回头嗔他一眼,叹息道,“我从前没发觉,这宅真是太好了,我越看越喜欢。简直如同住在山中一般,又安静,有恬淡,让人心里特别安静。”
谷韶言走过来,笑嘻嘻把胳膊往她肩上一搭,道:“当然,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置办的,我亲力亲为,又怎么会让你失望?”
“可是,说实话,那时你我并不熟悉,你怎知我一定会喜欢这宅?”姚织锦回身睁大了眼睛问道。
“因为”谷韶言欲言又止,回头看了鸢儿一眼,后者立即十分识趣地道:“天晚了,奴婢已经打发人回府,说姑爷和小姐今日就在这城南宅里歇息。奴婢先行告退,小姐,夜里凉,您可别在园里久站啊!”
姚织锦点头道:“你总是把我照顾得如此妥帖,若我自己个儿再不珍惜身,那便是对不住你了。鸢儿,明儿我有事找你说。”
鸢儿闻言,大略便明白了她所指为何,脸上不自觉地一红,退了出去。
姚织锦这才转过身,勾住谷韶言的腰,软声道:“说呀,为什么?”
“我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我,那便自然心意相通。”谷韶言一挑眉,勾唇笑道。
“呸,你还真不害臊,那时候我烦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把你装在心里?”姚织锦啐了他一口,“你从前一天到晚的欺负我,还指望我会拿你当个什么人物一样的看待?”
“厌烦,总比毫无感觉的好。”谷韶言拧了拧她的脸,“反正我知道,现在某人心里满满装得都是我,那我便知足了。锦儿,你是不是对这宅颇舍不得?”
姚织锦抬头看他一眼,小声道:“谷府自是比这宅大了好几倍,什么都不缺,下人照料也周到。当初我刚随你回府时,心中真个有些担忧,怕那些人在背后胡说,纵然我不在乎,听在耳朵里,不免觉得烦扰。所幸,大嫂将一切打点得不错,如今娘,也渐渐愿意跟我说两句,再不提那‘妖精’之类的话了。”
她话锋一转,又道:“我在那儿生活得挺好,但不知怎的,我对咱们这小小的宅,始终放不下。这水流花卉,房后的松林,我都觉得特别亲切,而且而且,你我也是在这里,一点点互相了解,心意渐明。我心里对此处,一直十分惦念。”
“既如此,咱们便在府中权且住些日,等你肚里那位出生,咱们再搬回来,可好?”谷韶言垂下眼来看她,低声道。
“真的?”姚织锦眼睛霍然亮了起来,“不哄我?”
谷韶言摸了摸她的头发:“哄你做什么?如今娘脑好似一天比一天清楚,你和她关系也有所缓和,你惦记这宅,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比起那大门大户的生活,我倒更情愿在这小小的屋里,只跟你一人过小日。往后,咱们多回去走动走动,时不时回府吃顿饭,那也就罢了。城南这宅,若让它一直荒废,岂不太可惜?”
“太好了!”姚织锦手上加了两分力,死死搂住他劲瘦的腰,“到时候,我们再把这园好生归置归置,一定会住得很舒服的!”
谷韶言低头凝视她的脸,过了好半天,才忽然轻声道:“姚织锦,我怎么那么爱你。”
姚织锦的脸倏然一红,耳根不听话地烫了起来,嘴里嗫嚅道:“这这种话说一次就行了,老是挂在嘴边,也不嫌寒碜吗?”
“我若没记错,某人可一次都没对我说过啊!”谷韶言促狭道。
姚织锦低头抚了抚日渐隆起的肚,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含笑轻声道:“我肚里的那位,早就帮我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