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龙图 第八章烈石寒泉

    离家多年，再回故里，在秦啸天自有诸多感慨。与妻儿越近宗族，心下忐忑，竟有些近乡情怯起来。便是离芸，虽与秦啸天相爱多年，孩子也都不小了，但正式登门见夫家长辈，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心下也莫名有些心虚。夫妻两人各怀心事，忽然对视一眼，却皆笑了出来。

    这一笑，倒是将些许紧张给冲淡了去。却见秦啸天将妻子搂在怀中，柔声笑道：“芸儿莫要担心，我秦家门风严谨，但于婚姻之事，却多自主。我父亲向来宽和，见我带回这般贤良的儿媳，定然老怀大慰，又有楼儿雪儿两个孙子，他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芸儿大可宽心。”

    离芸一笑，幸福地依偎在丈夫肩头，却叹了口气道：“天哥，我自不是担心父亲他老人家看不上我这个儿媳。我只是担心两个孩子。所谓侯门深似海，你秦家家大业大，难免有诸多规矩。楼儿两个却是自小生活在凤丘，于人情世故多有不知。楼儿还好，向来懂事，雪儿确是懵懂。我只怕他两个受不了诸多约束，闯出祸来，你我又不在身边，若是受了委屈，可又如何是好。”

    秦啸天哑然失笑，怜爱地抚了抚妻子秀发，宽慰道：“这点芸儿倒不必担心。林子大了，难免鱼龙混杂。但我长房一脉，却向来鼎盛团结。有父亲他老人家和大哥二哥照应，谅宗族之内也无人敢欺负得了楼儿雪儿。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大不了过几日我们便带着楼儿两个去危园寻我恩师，请他老人家将楼儿两个收入门下。他老人家向来孑然一身，独居栖霞峰上，也是无聊的紧，送楼儿两个过去，正给他老人家解解闷。”

    离芸莞尔一笑，这才略微安心，点了点头。

    玉京繁华，贵为东篱国都，素来便有“东胜天府”美誉。秦楼雪蝶自离开凤丘灵谷，两月来一直便随父母奔波赶路，山河壮美倒是见识不少，但于大城繁华，却始终不曾真正领略。

    如今临近宗族，悠然缓行在玉京城中，两人左顾右盼，自有诸多新奇。一路上但见城中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高楼林立，街道纵横，有摊贩云集，形形色色，夹杂着叫卖声、说笑声、骂街声，连绵不绝，好不热闹有趣；鳞次栉比，琳琅满目，更是令人眼花缭乱。又有替秦啸天夫妇驾车的秦龙充作向导，指点介绍，说些京城风物，趣事传闻，听的两人神采奕奕，如痴如醉。在秦龙也别有一番做大哥的成就感。

    三个孩子说说笑笑，不久出了北城门，来到玉鸾山脚下。

    秦氏宗族，贵过王侯，宗族庞大，太祖特赐一整座山建山为府，正是玉鸾山卫国公府。气势恢宏，千门万户，极土木之胜。

    因为秦煦阳一早便有家书传回，告知父亲三弟一家归来的消息，老头子惊喜异常，是比大儿子大胜还朝还要欢喜，一早便大开中门，张灯结彩，静候佳音。不待近府，便已有府中管事秦慕白带着一队襄武卫，于十里外的绿柳亭出迎相候。

    两拨人在绿柳亭碰头，秦啸天夫妇也是从马车中出来，乘上秦慕白早已备好的骏马，策马而行。

    及至府外，卫国公秦赟按耐不住，有秦慕白提早报信，确是亲自出门，以待十二年不曾着家的小儿子归家，更有族中子弟于府外相迎，着实隆重。

    秦啸天心下激动，远远瞧见父亲竟亲迎而出，身形依旧挺拔如山，但比之当年，两鬓斑白，皱纹多有，可是苍老的多了。秦啸天心下一酸，顿时愧疚难当，连忙下马，疾步掠到近前，扑到父亲怀里，声音哽咽道：“父亲，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心情激荡之下，竟也忘了跪拜。

    秦赟亦是喜不自禁，眼见担忧了十多年的小儿子终于安然回来，片刻都有些恍惚。饶是老头子修心养性，胸怀空明早已万物不萦于怀，一时间也忍不住心头激动，紧紧搂着儿子，苍老的眼角沁出欢喜的泪来，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个臭小子，一走就十多年，连个音信都不回，可让家里担忧的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时候，离芸带着秦楼两个孩子也走到跟前。秦啸天强抑激动，连忙给父亲介绍道：“父亲，孩儿还给你带来个儿媳，这是芸儿。”看着离芸道：“芸儿，还不快拜见父亲。”

    离芸对着秦赟盈盈一拜，微有忐忑道：“儿媳离芸，见过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安好。”

    秦赟笑着点了点头，早就从秦煦阳的家书中得知一切，对离芸离族圣女的身份也是了然。虽不曾接触过离族，只闻其名，但在半生戎马刀饮血，昔年桂陵一场大火便令寒芸王朝二十万莫素大军死尽死绝，硬生生烧出一片炼狱，以致桂陵至今草不生，寒芸心寒近百年的老头子却也无甚在意，反倒暗赞自己儿子本事，带回这么个的卓然不凡的儿媳，更是带回两个孙子，老怀大慰，朗笑道：“好好好，都好，都好。能得芸儿做我秦家儿媳，是我家三郎的福气，老夫可是高兴的很呐。而且还给老夫带回这么两个可爱的孙子，很好，很好。”

    说着，却是看向秦楼雪蝶两个，揉了揉秦楼的脑袋，将雪蝶抱起怀中，畅怀大笑道：“两个小家伙，还不快叫爷爷，是等着要见面礼不成？”

    秦楼哑然，顿觉这老头分外有趣，笑着叫了声“爷爷好”。雪蝶却是乐不可支，抱着秦赟的脖子眉开眼笑道：“是啊是啊，爷爷要给雪儿什么见面礼啊？”

    秦赟大笑，心疼地捏了捏小丫头粉嫩的脸蛋，顿觉说不出的可爱，一张老脸都快笑成了花道：“那雪儿想要什么？只要说的出来，爷爷一定都给你拿过来。”

    雪蝶眼睛一眨，本就见识不多，一时还真不知道想要什么，只向来贪吃，自进入东篱后，又有秦龙多买零食，着实令小丫头吃了个开怀，眼珠一转，立时嘻嘻笑道：“雪儿要好吃的，好多好多好吃的。”

    秦赟一愣，顿时哑然失笑，好笑地摇了摇头道：“好，那爷爷就给雪儿好多好吃的。”

    雪儿欢呼一声，抱着爷爷的脖子开心道：“爷爷真好。”

    秦赟大笑，秦啸天夫妇亦是莞尔。

    如此，秦赟抱着雪蝶，拉着秦楼，一家人欢欢喜喜进入府中，自有府中下人大摆宴席，为三爷一家接风洗尘。席间秦啸天于父亲详叙离情。

    而过不多久，秦煦阳跟秦莹玉也面圣赶回。兄弟三人分别多年，终于再得聚首，自有一番激动欢喜，一家人团聚一堂，喜气洋洋，在秦赟看着三个儿子，满堂孙儿，红光满面，顿觉说不出的快慰，酒也多喝了几杯。

    接风宴后，考虑到秦啸天一家劳苦奔波，又有秦煦阳大胜还朝，东篱国主晚间于保和殿和御花园设庆功宴，大宴群臣及家眷，共赏秋菊，算是提前过重阳了。除过秦赟老爷子随意之外，一家人都得入宫。是以都回各房休憩，以待晚间。秦啸天也是带着妻儿回到半山腰的青枫阆苑。

    这青枫阆苑正是秦啸天从小居住修炼的所在，只因苑中多植枫树，故而得名。

    天下红枫何其多，却唯本溪枫叶千姿万妙，和凤丘灵谷的枫树不同，青枫阆苑的枫树，却是独生于丹虹王朝本溪铁刹山的“枫王”。不说树姿优美，叶形秀丽别具一格，比之其他枫树，也是叶红最早，叶落最迟，叶色最艳，更有清香流溢。可是秦啸天的师傅铁崖子千辛万苦从本溪铁刹山移植而来。只因青枫阆苑有烈石寒泉，方得生长。

    昔年恰逢中秋，圣域才子闻墨生曾有幸目睹万千红叶盖云霞的盛景，一时惊叹，留下脍炙圣域的名篇《醉青枫》，正是：阆苑仙葩缥缈中，霜吟白露月中秋。小枫一夜偷天酒，却情孤松掩醉红。

    此时中秋刚过，苑中青枫却少有落叶，红叶正浓，灿若云霞；姹紫嫣红，如若幻境，着实美不胜收。在秦楼雪蝶映目亲切，便如回到凤丘灵谷，当真说不出的欢喜。

    尤其是见到烈石寒泉，灵气氤氲，更觉说不出的新奇。

    这烈石寒泉甚是有名，位列圣域三十六眼灵泉十九，潭水清澈异常，深不见底，冬若岩浆，夏若冰河，据传可通九幽冥海。《神魔志异》记载，上古时期曾有十日并出，令草木焦枯，天下大旱，黎民倒悬，时有帝喾仰射十日，中其九，日中金乌皆死，一日坠落寒泉，炎灵不灭，水火相济相克，从此有烈石寒泉之名。

    传说向来飘渺，但烈石寒泉灵气浓郁，对初始修炼大有裨益确是实在。

    此际正值深秋，隆冬未至，泉水不冷也不热，便如温泉。

    秦楼两个心中兴奋，不愿进屋，便在苑中玩耍起来。秦啸天夫妇相视一笑，叮嘱了一声“别乱跑”，也就任由两个孩子玩闹。

    也是闲的无聊，又有天眼初开，想着试一试威力，秦楼带着雪蝶来到泉水边，想泡泡温泉，却见泉水清澈，竟不见底，大感异趣，眼睛一眨便欲开启天眼，探个究竟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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