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宴定在酉时开始。
未时三刻,墨家的马车停在景国公府门口。
阿春慢慢走下马车。
这段时间她经常随着墨筱语前来,守卫们对她印象深刻,也没怎么盘问便挥手放行。饶使对景国公府已有些了解,阿春也没有乱走,只是按照墨筱语的吩咐寻到管家,委托他递话给青钰。
路途无趣,可否请君相伴?
青钰正倚着窗台看书,听见管家禀告不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吩咐道:“备车,去明王府。”
管家应声而去。
门外的马车里,墨小陶边撩起车帘打量外面,边问正倚靠着车壁合眼假寐的墨筱语:“你这么笃定他会出来吗?”
“会的。”墨筱语微笑。
相处一段时间,她已差不多摸清青钰的脾性。他的思维并不是按正常方向转动,也不知是觉得活在世上有多无趣,成天想方设法地找乐子……例如这次,给她请柬邀请她去明王府参加紫莲郡主举办的菊花宴,可实际上若没有人引领着,她连靠近明王府都不可能,更别说进去里边。
明王乃是皇亲贵胄,他居住的府邸,一般人要进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没被当成刺客抓起来都是幸运!
从头至尾,青钰始终只把她当成笑话看。
若是身体原主,傻乎乎地定悟不透这些,可她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必然不会再让青钰把她搁在戏台上。任他把她当乐子,她会见招拆招,反过来利用他的权势与地位达成所愿。
她要在这个世上好好地活下去,要强大到任何人都不敢欺负!
青钰送她请柬,不就是想看她不自量力地出糗吗?她偏不如他愿!光明正大地利用他进入明王府赴宴。
光凭墨家的名声不可能接近明王府,可跟着青钰一起前往,必然畅通无阻。
“为何?”墨小陶再问道。
墨筱语笑而不答。
青钰性情奸诈,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要获得他的帮助也实在简单,只要能引起他的兴趣,他便会如人所愿。
仅此而已。
“是他?”墨小陶忽地说道。
墨筱语抬眸看去,见青钰从景国公府里边走出,径直朝马车所在走过来,便点点头。
墨小陶还想说什么,青钰已一步踩上马车,抬手忽地掀开了车帘。
饶有兴致地眼神落在墨筱语身上,竟是“噗嗤”一声笑,而后折身走开。
“这人怎如此无礼?”墨小陶气急地说道:“也不知是打哪儿蹦出来的野猴子!如此不要脸的行为,要置女儿家的闺誉于何处?”
墨筱语一怔,然后抿着唇笑起来,心中暗道,墨小陶好生毒舌!
“待会儿看我不整治他!”墨小陶甩手放下车帘子,哼道。
“他不好对付。”诧异地挑挑眉,墨筱语提醒道。
墨小陶继续冷哼:“一只野猴而已!”
紧跟在青钰乘坐的马车后,果然顺利地进入明王府。
这菊花宴虽是由紫莲郡主主办,但自古以来,男女七岁不同席,男眷跟女眷前往的方向并不一样。
墨家的马车直接过垂花门,进入了明王府的后院。
这会儿临近宴席开始,许多马车皆停在周围,贵女们三三两两地结成一堆,互相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受身份地位限制,墨家的马车停在一堆权贵人家里边,无论是外观还是选用的颜色都格外逊色一筹,理所当然地引起其余人的注意。
纷纷扰扰地噪杂声里,便有管事妈妈走过来,不卑不亢地问道:“请问车厢里是哪家的小姐?”
“下去吧。”墨筱语牵住墨小陶的手,缓缓站起身,走下马车。
她的打扮太招摇,墨小陶先她一步或者后她一步走出去,都会沦落为衬托,一起走出去,才不会被误认为是丫鬟。
可,饶使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众人的视线,也只落在墨筱语一人身上。
目瞪口呆。
这是所有人一致的反应。
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她,将三千发丝盘成简单的圆髻,微微侧向右边,未着任何钗环,只别着一个黑色的小帽子。让人怔愣的是,这个帽子不过半个拳头大小,但精致玲珑,帽前三根洁白如雪的凤羽,随风而飘,端得是好看。
她身上穿的衣裳,众人却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米白色的里衣,赭红色的外裙,高束起的领口系着一个蝴蝶般的同心结,腰间绑着鞋带,蓬松的裙摆……这真的是穿在身上衣裳吗?
将旁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墨筱语微微一笑。
不怪这些人呆若木鸡,而是她穿在身上的衣裳并非是汉服,而是仅仅出现在后世的洛丽塔式服装。当然,为避免太过惊世骇俗,她穿的是长袖长衫加上高筒靴,外边还罩着一件披风,并没有露出任何肌肤。
只是,到底有别于传统服饰,无论是点缀在裙摆的碎花布,还是层层叠叠的荷叶褶,都足够颠覆这些贵女们对于衣裳的认知。
因她现下不过十三岁,选择服饰时,她一下便想起洛丽塔式的裙裳来。毕竟她年幼,哪怕施了脂粉,容貌瞧起来都是粉粉嫩嫩,穿不得太过成熟的衣裳……而洛丽塔的裙裳透露出洋娃娃般的可爱与烂漫,瞧起来会显得优雅而甜美,用来抓人眼球最是合适不过。
“这、这、这……这真的是衣裳吗?”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并提出质疑。
经她一提醒,早有胆大者凑到墨筱语身边,甚至抬手在她身上摸了几下,似是确定了什么,长松了口气:“是个活人来着,乍眼一看,我还以为是假的!”
在她们的观念里,还没有娃娃的概念,故而一时间只当她没有真实存在于世。
“可是三娘?”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墨筱语循声看去,见是上次在朱家见过的定国侯府的五小姐霍青桐,于是欠身施礼。
“你,这是?”霍青桐指着她的衣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墨筱语眯起眼睛笑:“是青公子带着我前来参加宴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