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明醒来,开灯后第一眼就望向没有窗帘的窗户,天还是暗的。
他满脸狐疑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上面显示的时间,六点三十七分。
嘴里嘟哝着,都六点多了天怎么还是暗的。
下了床走到窗户边往下看,楼外的街道路灯还亮着,也许是亮了一夜,光线透着疲惫的昏黄,街道不时开过一辆辆小车,车子的发动机声让窗户不时产生共振,发出令人汗毛直竖的怪响。
海明知道,这些小车都是从街对面小区开出来的,这么早基本上都是送小孩上学。
现在最辛苦的是这些城市里的孩子了,郑海明离开窗户走回到床边,心里嘀咕着,上个学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碰上堵车,起的再早也可能迟到,唉!想到这里,他又讥笑自己,没事瞎操心,替古人担忧了。
胡思乱想间,他已穿好衣服,先将随手泡的水壸里的冷水倒到杯子里,然后又装满水壸,放在充电底座上,接通电源,看到水壸的烧水显示灯亮起,才去整理被子。
每天早上喝几杯阴阳水是他半年前养成的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泡一壸水放凉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把凉水倒到杯子里,再泡一壸,掺到凉水里喝,晚上的水为阴水,第二天新烧的为阳水,合起来就是阴阳水,据说喝这样的水能通便利尿,清除体内毒素。
郑海明看到阴阳水介绍后就开始每天喝阴阳水,效果也真是明显,喝了之后就需要上厕所排便,只是时间一久养成习惯,倒变得没喝阴阳水就没有如厕的欲望,把他弄的哭笑不得,说不清这种习惯养成是好是坏。
随手泡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烧开了,郑海明往冷水杯里倒了一点,摸了摸杯子感觉温度正好,便拿起来仰头往嘴里灌下去,转眼三杯水喝完了。
喝完阴阳水,郑海明照例要在房间里走一走,他住的这个房间是带阁楼的单身公寓,一层面积八九平方,卫生间、床铺占了一半多的地儿,靠窗处还有一个水泥台子和一个水池,台子上摆着电磁炉和炒锅、餐具、小冰柜,这就相当于一个厨房。
一张红色的折叠桌倚墙靠着,吃饭时打开,折叠饭桌缝隙处都是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打开过。
有一个仅够一个人走的扶梯通向二层,由于房间层高仅两米多点,所以楼梯很陡层阶很高,阶梯是用木板做的,包了层自粘纸,时间久了,那纸已经磨的发白。
海明沿楼梯上了二层,二层是个斜屋顶,楼梯口处屋顶不足一米五,每次上楼,他的头都要碰一下屋顶。
另一面屋顶挺高,装着两米多高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阳台,他推开落地窗,一股清晨的凉气涌进屋子,郑海明迎着这股清凉来到了阳台,阳台很宽敞,角落处摆着一台洗衣机,在诺大的阳台上显的有些孤单。
这时天已经有些放亮,可以看的清天上的云层呈现灰白色,很厚很低又不见它有什么移动变化,静静压着近处和远处的楼房。
台风天,郑海明心里泛起这三个字。
灰绸缎般可以摸的到的云只有在台风的天气里才会出现,他来到这个海边城市快两年时间,对这种天气可以说是了然于胸,因为一年时间里,都要遇上这种台风天十几次。
每次台风来的时候,这座城市就要先经历乌云压城,然后是全城桑拿,最后狂风摧城,台风过后,城市也仿佛历经了情感折磨的人一样,虽没有看的见的伤痕累累,却是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的软弱无力,只是城市恢复的时间比起情感受挫的人来看,要短很多快很多。
郑海明手撑着阳台的栏杆,象征性地做着俯身撑,眼睛望着楼下的街道,他所在的阳台是五层楼的高度,居高临下看街道上的人和车已经有点看小人国的意思。
这时候,人和车更多了起来,尤其是电动单车,灵便地在人流和车流中穿梭,就象蚁国里一直忙碌的工蚁。
电动单车是这座城市里仅次于公交的交通工具,城市背山面海,处于淡水江河流入大海的出口处,山体一直延伸到海边,因此城内有几座山峦,道路也就高低起伏,在这样的城市里,出门最好的便是摩托车,这几天,为了减排取缔了摩托车,代之而起的就是电动单车。
郑海明一直想有一部电动单车,但两千多元对于他现在算着每天伙食费过日子的人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因此,有时也就转转念头,或象今天这样,站在楼顶欣赏电动单车的轻便灵活,饱饱眼福过过眼瘾。
一阵风吹来,郑海明停了做样子的俯撑,迎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只风东边的云不知什么时候撕开了一个小口子,阳光从裂口处照射下来,搅动了又密又厚静静的云层开始往四处荡漾开来,随着云层的动荡,空气也活跃起来,风也就产生了。
随着光线渐渐转强,不一会儿,郑海明眼前、头顶上的云也消失了,阳光取代了云层,洒在他眼前、远处的房屋上,散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这时,他的肚子一阵抽动,嘟噜嘟噜响了一声,他知道要上厕所了,便收了心思,返回一层,进了仅容一个人转身的卫生间。
老卫头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窗帘照进了他的房间,虽然他家的套房在二楼,但当时他选房时就留了心眼,自己是个孤老头子,不能住太高,住太高以后爬不了楼梯,也不能住一楼,住一楼湿气重对老年人不好,最好的就是二楼,但二楼有可能晒不到太阳,所以,他就一套一套去看,最后选中了目前住的这套房,二楼还能晒到太阳。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套房,在所有拆迁户里是最小套的,但对老卫头来说已经很满意了,他无儿无女,结过婚,老伴去世的早就留他一个人守着那一间住房一间杂货铺过生活。
当他第一次听到村里要拆迁的消息,他就开始起早贪黑地把房屋周边的菜地长的好好的菜都拨了,用砖头围了起来盖上黑油毛毡,然后就等着人来拆迁,谁知道这次消息是假的,他等了三个月见没动静,就掀了黑油毛毡,拆了砖头,地里又种上菜,菜刚长了四五寸高时又说要拆迁,他又一次忙活着拨菜垒砖盖黑油毛毡,等了一个月又没消息,他忍受着村里人的笑话,把菜重新种上,并打定主意,任谁讲拆迁都不理,一定要把菜种成了。
果然,菜长到四五寸时又传来要拆迁的消息,老卫头这次是坚决不动摇,不成想这次消息是真的,接到消息没有两天,就有人上门来测量,老卫头劝测量的人先去别家,最后到自己家,但测量的人说每家都有人去,大家都等着报一个统一的数据。
老卫头那个懊恼,陪着测量的人屋里屋外地量着,看着房屋边上的那菜地,那心是刀剜了般痛。
直到测量的人让他报一下菜苗数和货铺货物数量时,他才清醒过来。
老卫头最后虽然没把菜地面积算成住房的,但他凭着一个杂货铺也楞是让他争取到了一个二居室外加一个小店面的补偿,也算在村里人面前争回一个面子,但菜地垒墙的笑话也已经跟随着他,成了村里人闲话家常的笑料。
拿到补偿的店面时,老卫头给自己早死的老伴上了柱香,因为这个杂货铺是老伴铁了心要开的,那时候的老卫头还年轻,家里栓不住的主,老伴开杂货铺就意味着他要减少出去玩的时间,这好比要了他的命,因此,他是坚决反对的,虽然老卫头倔脾气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但他老伴的倔性子是十个老卫头也拗不过来的,最后只好顺着老伴的意思开起了杂货铺。
铺子生意不温不火就象这个临海的生存千百年的村庄一样,但老卫头在他老伴去世快二十年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什么叫有眼光,因此,这柱香他是敬的心服口服。
店面拿到手,老卫头到周边去转了几圈,看看自己开什么合适。
他原想按照老伴的想法就开回杂货铺,但是他看到周边有两三家便利超市,便打消了开杂货铺的主意。
可是对于其他的他又不熟悉,开五金的要懂的一点水电的东西,他没这个福份,开理发店他又没那个技术,正当他发愁时,他的小舅子来看他,自他老伴去世后,这个小舅子就没上过门,这次看他有了房有了店面,也就重新认了这个亲戚,上门来了。
老卫头猜他不会安什么好心,但一想这个小舅子在官场里混的很多年,见多识广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一点好消息,于是他便从杂货铺剩下的东西里找了两瓶酒和几包花生豆,招待起小舅子。
见惯了世面的小舅子没有嫌弃,陪着十多年没见的姐夫喝了起来,几杯酒下肚,老卫头也就套出话来,开彩票店有的钱赚而且还不累。
小舅子离开后的第二天,他便去了解彩票店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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