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卫头走到客厅,顺手摁亮了灯,这套两居室最让他满意的是卧室,朝东,有太阳,最让他不满意的就是这个客厅了,挨着楼道,靠与卧室相连的那扇门和大门、大门边上的窗户采光,只是大门和大门边上的窗户不能经常打开,所以只能是卧室的门打开才有一点光线,如果卧室的窗帘拉上,那客厅就是黑漆漆的。当初选房子时,老卫头已经看到这一点,他还为大门边的窗户朝外开还是朝里开与隔壁的老王头吵了一架。老卫头的两居室的厅紧邻楼道,设计师为了客厅采光就在大门的那面墙上开了个窗,这个窗自然就在楼道边,而过了窗之后就是老王头的家大门,所以老卫头的窗户朝外开的话,那老王头一家进进出出就不方便,朝里开的话,老卫头又嫌它难看。设计师曾提议改成推拉的,但推拉窗至少有一半窗户是动不了的,窗户本来就小,只能打开一半就更小了。装修时老王头找到老卫头商量,但老卫头油盐不进,两人吵起来,老王头家人口多,听见两人吵起来就都出来,挤满了楼道,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起老卫头。老卫头一口难敌众口,一急就冲进厨房拿了把刀出来,老王头一家见他拼命的架势,吓的一窝风地涌回自已房子,咣的一声关上门,一会儿门又开了,从门里伸出一只手,把掉在门口的一只鞋拧了进去,门又飞速关上。不过,老卫头的菜刀只能吓住他们一时,随后老王头把村主任阿康和建房子的单位找来,跟老卫头商量,老卫头就一句话,窗户不能往里开,不能只开一半。其他的问题就扔给了阿康他们。好在建房子单位来的是个年轻人,脑子活络,给出了个主意,装伸缩的合金纱窗,还用手机给老卫头看了纱窗样子,这种纱窗上下拉,可以充分保证窗户打开时空间,又不用内外推。老卫头听了介绍后,加上阿康表示重装窗户的钱由村里出,这才勉强点了头。
老卫头拿起客厅桌上的暖水瓶摇了摇,感觉有水,便倒了一杯,拿着水杯走到沙发坐下,顺手按开电视,电视打开后,房间象注入一股活力,老卫头也感觉到来了精神,他一口喝完手里的那杯水,盯着电视很认真地看起来。电视正在播着市里关于防台风的新闻,一看到这个,老卫头象是想起什么似的站了起来,快步走进卧室,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付眼镜戴上,这付眼镜是老卫头开了彩票店后去配的,原来他是不戴眼镜的,他自觉的一不看书二不读报,平常也就看看电视,杂货铺卖东西只要看得清钱就行,所以他宁可眯着眼去看也不愿花钱去配付眼镜,开了彩票店不一样了,都是电脑操作的,看不清数字光看得清钱不行,所以他就咬咬牙去了眼镜店,店员给他测了视力告诉他要配老花镜,价钱还挺高,他有点心疼,对眼镜这个行业他不熟悉,不知能不能去讲价,几次想打折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打消了讲价的念头,按着店员讲的价钱付了。戴上眼镜的那个时候,他真觉得眼睛一亮,看什么都是很清楚,心里觉得这钱花的值,刚配好那几天,他是一起床就戴上眼镜,还戴着他到安置区院子里走了几圈,让村里人都看一看他戴眼镜的样子,看到旁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老卫头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想象过去他们肯定是说自己戴了眼镜象个文化人之类夸奖的话,不由头也昂起来胸也挺起来。这种自豪没有维持两天,那天他戴着眼镜在小区转悠一圈回来,坐在沙发上休息,恰巧听到老王头带着放学的孙女回家,孙女奶声奶气地说,爷爷,我知道这里住的是谁?老王头,是谁啊?孙女,是乌鸡眼爷爷。老王头吓唬,你不能乱说,乱说会被人抓去。孙女,我没乱说,大家都说他是乌鸡眼爷爷。说他戴了个眼镜就象乌鸡。爷爷,什么是乌鸡啊?老王头笑了起来,别人说你可不能说。乌鸡?明天让你奶奶带你去看。听了爷孙俩对话,老卫头只觉得脸腾一下烧了起来,后来,他再也不戴眼镜,只是在要看东西时,才拿起眼镜横在眼前,绝不把眼镜脚套在耳朵上。此时,他也是一手举着眼镜一手拨弄着手机,手机信息显示,省体彩中心通知,因台风到来,中心工作人员上班会遇阻,所以五天内彩票点的开门时间延后两小时,台风光临当天,彩票点延迟半天开门。老王头看完信息,很生气地把手机扔到床上,收了眼镜,嘴里嘀咕着,每天延迟两小时,这狗日的台风天。
郑海明从卫生间出来,已经是洗潄好了,略显浮肿的脸上还隐约有点湿润,头发已经梳的油亮亮的,一根根极有生气地往后披去,这种大背头梳法他已经保持几年了,每天早上用温水把头发弄湿,然后用那把牛角梳重重地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梳,也借机重重地刮一下头皮,让脑子尽快从一夜的休息中清醒过来。郑海明走到灶台前,从台下拿起一个两耳铝锅放在电磁炉上,把随手泡的水倒了进去,按下开关,那水原本是烧开的,不一会儿就在锅中间冒起一圈水泡,水泡渐渐变大向四面漫开去,顿时水翻滚起来。郑海明打开小冰柜,拿出一桶阳春面和一瓶老干妈辣子鸡丁,抓了一把阳春面放进锅里,拿双筷子搅动了一下,便把玻璃盖子盖上,然后才抬起头看了看窗外,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对面社区门口进出的人,他似乎地寻找着什么人,看了一会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结果便有些失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显示的时间,已是八点整了。放回手机又去看社区门口,这时,盖子发出的咣当声惊醒了他,锅里溢满的白色水泡把玻璃盖子顶的一掀一掀的,一些水泡已经溢到了电磁炉上,他忙装了一瓢冷水倒进锅里,又盖上盖子,这次他的眼睛不敢离开煮面的锅了,拿起抹布把溢出来的白色泡沫抹干净。等锅里再次浮满白色泡沫时,他把盖子打开,泡沫随之沉了下去,一根根面条在水中翻滚,用筷子把面条捞起,倒上一大勺辣子鸡丁拌了拌,面条马上变成暗红色泛着油光,屋里也飘满了辣子鸡丁那股香味,郑海明口舌生津,一股食欲涌了起来,关了电磁炉走到床沿坐下,低头吃起他的早餐。保持强烈的食欲和正常的饮食时间,是郑海明来到这海边城市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他不去注重吃的好不好,哪怕只有一个馒头,他也要在正常的吃饭时间里把它热了,然后还要泡一碗清汤,和着热腾腾的馒头很有食欲地把它吃下去,就象每天早上梳头是让头脑清醒一样,吃饭是让自己的身体各个器官保持旺盛状态,因为他知道,只有身体一直保持着活力,他才不会意志消沉。一盘面很快吃完,吃的很干净,盘子上没有一丁点剩渣,他在水池边把盘子和筷子冲洗干净,倒掉锅里煮面的水,又擦了一遍电磁炉,拨了电源,这才透过窗户看着社区大门,不时的拿出手机看一下时间,当手机显示八点三十分时,他失望地走回床边坐下,拨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电话通了。
“喂,是老卫头嘛?我是小郑啊。”
“噢噢,是小郑啊,你有什么事啊?”电话那头响起了老卫头的声音,声音有点苍老。
“老卫头,你今天还没去开店啊?”
“啊啊,小郑,是这样的,彩票中心通知,这几天台风要来,每个彩票店延迟两个小时开门。你有事吗?”
“是这么回事啊,不不不,我没事,我就想今天你怎么还没去开店门。”
“我过一会儿就过去了,我还要先去扫一下地,昨天买球的人太多了,每一个人都抽烟,弄的满地都是烟头,这些人也是,我都给他们准备了烟灰缸他们都不用——”
“那好,老卫头,我再迟些过去啊”郑海明生怕老卫头一啰嗦起来没完没了,赶紧打断他的话,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收起电话,他苦笑地摇了摇头,台风天,又是台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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