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画硝烟 第二章王者归来

    五年后。

    千国。

    “琦儿，别跑啊，别跑啊。”令人作呕的中老年男人的声音。

    “求求您，放过琦儿！”二十岁左右小女子哭的梨花带雨，用绣帕极力捂住脸上的泪水，却显得更为可人。

    老男人似乎有意不放，露出猥琐的笑容，一摆手，几个灰衣男子把一名年过八旬的老人提了上来，老人鼻青脸肿，嘴角渗着鲜血，可以看出刚刚被打过。“琦儿啊，你要是不跟我走，你这年迈的老爹，可就没人保护他的安危了。”

    琦儿一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打成这样，眼泪夺眶而出，无力地瘫在地上，“王大人，求求您，不要伤害琦儿的爹爹....”

    “琦儿！不要管爹爹，快走！快走！”老人费力地大喊，可就在下一秒，就又被猥琐的男人重重打了一拳，顿时鲜血喷向黄土。

    “爹爹！”

    “琦儿...快走...千万不要做他的第二十房小妾...爹爹没用，没保护好你....快走，快走啊！”

    就在猥琐的男人刚想再打老人一拳时，琦儿似乎感觉到了绝望的味道。但突然，一支白色的长箭带着耀眼的光辉射在了猥琐男人和灰衣大汉的面前，那圣光明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所有人都下意识捂住双眼，害怕被那光芒所刺瞎双眼。过了一会，光芒渐渐消失，那只带着羽毛的白箭所到之处陷了一个巨大的坑。而在那坑附近的人都已化为烟尘随风而逝。如此强大的灵力就算是当今武功盖世的人都为之震惊，更何况是这几个普通人，早已吓破了胆。

    “是，是何人在此放箭？！”猥琐男人虽已吓得不行，但还是抱着一丝丝侥幸，扬起官威说，看起来却像一个哗众取丑的小人。

    强风扬起尘土，顺着长箭望去，不远处一颗茂盛的悬铃木树枝上，女子身着一袭白衣，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恍然间还以为是巫女洛神的转世。女子一手轻抚枝干，墨玉黑发散落直至腰间，眉前几丝细碎的发丝好似花影，随风飘起，一张令天地万物逊色的倾世容颜让人看了之后不禁屏住呼吸，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信仰，让人不敢窥伺。窄窄的肩膀上挎着一把苍蓝色的长弓，腰间别着一把细长的青色剑，散着淡淡荧光，在这初夏带了丝丝凉气。

    所有人一时有些看呆，那惊为天人的目光在白衣女子眼里却显得如此淡漠。猥琐男人笑的恶心极了，“美人，敢问芳名。”其他人心里一凉，在这种武功盖世的人面前，这样无礼，况且这女子一看就不是路过的，这样问，不就等于找死么。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纵身一跃，好似飞天仙女。她拉起正在哭泣的女子琦儿，琦儿惊讶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姑娘，我的箭有没有伤到你？”白衣女子轻声问道，声音好听的无法形容，好似夏天里静静流淌的小溪，又像一支婉转的歌。

    “没，没有。”琦儿低头不敢看她，不知为何这位女子身上天生凌驾于万物的气质让她毛骨悚然，她，到底是谁？

    白衣女子转过身来，单嘴角上扬，美得惊心动魄。

    “放人。”简单的两个字，饱含着命令的语气，又让人不敢违背的庄严。

    “臭丫头，你知不知道我家大人是谁，敢这么说话！？”猥琐男人身后的一个讨好似的灰衣大汉气愤的说。

    “哎？”男人恶心的笑道“只要你肯做我的小妾，我就可以放了他。做我的小妾，可亏不了你的！”

    “我再说第二次，放人。”白衣女子站定，不耐烦的说道。

    “死丫头，我告诉你的，王大人的干爹可是千国皇帝身边的红人玖琛，你这样说话是会掉脑袋的！”灰衣大汉似乎还是不解气似的，希望白衣女子能害怕他所说的话。

    “吵死了，柒星，杀了他。”人们没有注意到，其实那女子身后还跟了两名少女，一人浅黄，一人深银。白衣女子对身后的两名少女中的一个说，灰衣大汉顿时吓得汗都渗出来了，可就在下一秒，他的人头就轻点在了地上，正可谓杀人不过头点地。柒星几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用匕首划过他的脖颈，速度快的不可言喻。

    鲜血喷洒在了黄土之上，其他的灰衣大汉立刻成了哑巴，都不敢再出一言以复，害怕哪句话说错弄得和那人一样的下场，而他们也发现了，什么千国皇帝身边的红人玖琛，那白衣女子根本不曾放在眼里。

    “柒星是武林第一女高手，而她的妹妹柒月紧排其后，这位女侠是柒星，那旁边的应是柒月，然而能让柒星柒月两大女高手服侍的主子.....那就只有.....”一位稍懂天下武功的大汉在自言自语的说着，最后呜呜咽咽的，脸色一瞬间就白了下来。

    “名震天下的绝代高手，白衣倾世，手持郁天长弓和郁天剑的阴阳师浅念！”所有人像背诗一样把这句话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也在同一瞬间，哑口无言，倒吸一口冷气，好像失音了一般，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

    “可以放人了么。”浅念侧身不再看着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一脸无聊，几乎她见过的人都是这个表情，看了那么多遍，不会无聊才怪。

    “虽，虽然你是，是浅念，但你也不可能不敬重千皇...”有人还是不死心，没办法，这个人世间就是有这么多自寻死路的人。

    “把那个老人和这位姑娘带走，除了那个王大人，全部杀掉，记住，我不想见血。”浅念一甩衣袖，转身离去，落叶扬起，对许多人来说，这一生，若是能看到她一个背影，就已足矣。翩然之姿宛若仙子，决然离去，不曾回头，不会后悔。

    “是，主子。”

    回忆起这一生一刹那，夏风起，落叶尽，日升月落，都无法改变：她，回来了。她的回归，以更华丽的姿态，以更决绝的背影，以更加心碎的情感，行步人世间，她不想再以辰白夕的身份做一个弱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定灭他满门！只是这一次，她带给这天下的，究竟是美好，还是满城暮雨的萧杀？

    千国国都雨城。

    千国的诗文是四国中最鼎盛的，三岁的孩子都能背下不少五十首的古诗。随便一个男子都可以作一首动人的诗篇。这便是千国，整个都城文学底蕴浓厚，花花草草都是那么可人，百姓生活的很和乐。

    浅念一行人来到一家酒楼，走了一天怎么说肚子也有点饿了，柒月去安置什么王大人，过了一会就回来了，和浅念她们坐在一起。

    “主子，柒月把王大人安置在西边一间房子里，给他下了药，两天不会醒来。”柒月恭敬地屈膝，脸上却出现了与姿势不一样的可人笑意。

    “我知道了，坐吧。”浅念温柔的一笑，脸上有浅浅的酒窝，给她平添了几分可爱的小女孩之美，她还是她，美如樱花的她，只是她的心，早已在离开辰国的那一刹那便已幻化为灰，再也不会去相信诺言。

    “请浅念姑娘为家父报仇！”琦儿突然跪在浅念面前，含泪大吼，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仿佛与刚刚那文弱的琦儿判若两人。

    “报仇？杀了那个王大人么？我答应你。”浅念毫不在意的说，这样令人近而远之的事却能被她看得风轻云淡。不过这琦儿的转变着实也让她有了兴趣。

    “不是！”琦儿突然提高了一个声调，“琦儿是希望！姑娘能杀了那个昏君千沉泽！虽然他才年方二十，英气逼人，但他若是英明神武，又怎会重用玖琛那个奸臣，若是没有如此一档子事，琦儿的家父又怎会....又怎么会....”

    “姑娘，王大人坏是王大人坏，或许与玖琛无关，更何况是千沉泽，在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不可胡乱冤枉人明白吗？”千年不紧不慢地说，语气中却充满了不可违抗的命令。这样一句话，在她这种小女孩嘴了说出来，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是....可是，杀他不能解琦儿心头之恨。”琦儿咬牙切齿，双眼如利剑。

    “不如这样，我们进千皇宫，把王大人和玖琛带到千皇面前，让他们自己解决，如何？”柒星抬起头。

    “进千皇宫....”浅念低下头，仿佛在回忆些什么，如雾的眼眸里平添了一抹无奈的哀伤。

    “我知道了！让主子一个人解决这件事！而且我完全赞同姐姐的意见，进、千、皇、宫！”柒月一反常态，对着柒星眨了眨眼睛。她们都知道主子是辰国公主，不想与四国有交集，可是这两姐妹却一心想让她们的主子做回公主，不要过四海为家的江湖日子。

    “你们俩要反是不是！”浅念眉宇间有了淡淡怒气，这俩丫头是在戏弄她吧？

    “我们俩这两天染风寒，不能伺候主子了！请主子务必要为琦儿姑娘报仇！柒星（月）告退！”余音未了，这俩丫头便连人带武器全都消失在了饭桌前。

    “你们！”浅念气得站了起来，之后又无语的坐下，唉，算了算了，见一面又不会有什么交集，自己身上并有没什么能让人一见就终生不忘的本领。

    “琦儿谢过浅念姑娘！”琦儿机灵的赶快顺手推舟。

    “怎么你也！好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浅念一甩衣袖，把郁天剑摔在桌子上。

    可是精明一世的她错了，她不仅有让人一见终生不忘的本领，还有让人倾尽天下只为她回眸一笑的本领。

    月明星稀的夜。

    千国皇宫。

    “陛，陛下，文官玖琛求见。”掌事太监低着头跑进千皇寝宫，使劲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颤抖，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只见千皇俊美绝伦，面如冠玉。优雅浓密的眉，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情绪冷淡，没有一丝焦距，好似一幽深潭，深不见底，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光彩。

    “宣。”千皇未曾抬起头，只是冷冷的声音发了出来，冷淡如他，并不喜欢多与人交流，在成为千国皇帝的那一刻便已明了，尤其是这朝中上下，没有什么可信赖的人，更无真实可言。

    浅念一袭长长的白裙，头上挽了一个公主髻，长长的黑发轻散于腰间，显得从容自然，左右手各提了一个男人，却像拿着棉花一样不费力气。一个是年老的文官玖琛，另一个则是七窍出血奄奄一息的王大人，身后的老伯和琦儿淡淡的跟着。

    王大人一看是千皇，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顿时声如洪钟的大喊：“陛下！下官叩见陛下！陛下一定要救小人啊！陛下！”而琦儿再看到千皇那一刻心的恨不知转化为了什么，那世间少有的容颜真是让人陶醉啊。

    千沉泽这才抬起头，冷漠的看了来者五人，在看到浅念的那一刹那，多了几分惊异的神色，但一闪而过又变得深邃而淡漠。“不打算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么。”听不出来他是在和谁说话，是浅念，还是别人。

    浅念转身蹲在老伯面前，语气平和，充满了关切，让人信任，“老伯，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若是这千沉泽不肯为你做主的话，我可以在他面前杀了这两人，不用担心。”

    千沉泽在一瞬间有些震惊，这个女人不知是哪个宫的，衣着随意，见到自己不下跪行礼，而且口出狂言，直呼自己名字，年纪轻轻却是一身傲视天下的气质，即使是千沉泽都没有见过哪个女人有如此样子，让人不得不对她感兴趣。

    “陛下！贱民是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了，琦儿她娘死得早，我又没什么才能，家里一贫如洗，王大人前几日在街上看到贱民的孩子琦儿，便想要纳她为第二十房小妾，这，琦儿今年刚满二十，而这王大人却长出了她三十多岁！家里姬妾成群，贱民，是真的不想让琦儿受苦啊，纵使我百般求饶，王大人还是不肯放过贱民，被打他的濒死之际，却意外出现了这为姑娘，素闻姑娘为天下武林人人敬仰的阴阳师浅念，不知，可不可以为贱民讨个公道啊！”老伯带着哭腔说。

    千沉泽抬起头，他惊讶的不是老伯的悲惨事迹，而是这面前瘦小女子的实质身份，没想到这个武林中少有的武学奇女，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思绪漂淡，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样子的文弱女子。

    “放肆！”千沉泽优雅的眉因怒气而皱起，却丝毫不影响他俊秀的容貌。“这等小事都处理不好要闹到朕这里来，玖琛你是废物么？！”

    “微臣不敢！”玖琛吓得赶紧跪下，“请陛下息怒！微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这浅念姑娘带到这里来了....请陛下明察！”

    浅念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似水微笑，却有着一丝丝寒气，好像这件事与她根本无关，她就是来看戏的一样，不过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了，人们都想看看这为令人敬仰的女阴阳师要怎么解决这个烫手山芋。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管这件事了？是打算就看着这件事就这么继续下去了？”浅念眼神包含轻蔑的看着他。

    “朕有说过不管么！”千沉泽的脸泛起一阵红，感觉自己被她这么一说显得一文不值，感觉特别不好意思，好像特别不想让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被贬低。“来人，把这个人拖出去砍了！”

    “慢着。”浅念拦住冲出来的侍卫，一脸的无趣，“千沉泽，要是杀人我也会杀，而且不会比你差多少。我要的不是你一句简单的命令。”

    “那你想要怎样。”千沉泽第一次向一个女孩妥协，以往的话，根本没有哪个女人敢要求他些什么，跟别说是以这种方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浅念淡淡的不再看他，“或许不这样也行，嗯....要不让他去游行吧，王大人，你不是最以你这个官位为荣么，那我就要你失去官位，在天下百姓面前丢脸，相信你敢这么做，一定有人纵容你吧，而且这一定不是你做的唯一一件坏事，我说的对么？”

    王大人突然失控，声嘶力竭的大吼：“浅念！我恨你！我恨你！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浅念！你不得好死！”

    就在一念之间，千沉泽用内力汇聚成一把锋利的匕首音速射向王大人，顷刻间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刚刚还在叫嚣着的生命便已消失在这世界上。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帝王武功不在浅念之下。

    “千沉泽！你为什么杀了他？！”浅念看到王大人倒在血泊之中，心中不快，他本可以按照她说的去游行，这样的话也就算是为琦儿讨个公道了，而且也再不会有人被他所害，可是这，这千沉泽竟当着她面杀了他！

    千沉泽实在不能容忍有人在他面前骂浅念是贱人，“玖琛，朕留你一条命，希望你戴罪立功。”千沉泽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玖琛，同一时间他立刻跪下谢恩，然后他又看向了那位老伯，“朕准许你们留在宫里疗伤，药材随你们用，相信如果到外面的话你们的上恐怕一年半载好不了。但我有一个要求。”

    老伯和琦儿抬起头，望向那张圣颜，不解的目光流露了出来，他们贫穷的不行，哪有什么东西是千皇想要的？

    “这个女人，我要你留下来，为我所用，直到他们离开皇宫。”千沉泽指向浅念，眼神和语气里带着天子应有的霸气，冷漠得让人为之一惊。

    浅念正在气头上，他的一席话让浅念也没想到，不假思索的反驳了出去，“凭什么？我不同意！”

    “那朕绝对不会给他们治伤。”千沉泽说着还作出一个要把它们轰出宫去的手势。

    “你！”浅念瞪大眼睛，“你说话算话？”

    “当然。”千沉泽嘴角一扬。

    可是这一个决定下，苍山之上的桃柳抽芽，春水煮茗的每一个画中，都含着美人相思泪。三生石上刻着的名字尘埃落定，这是命，就算再怎么不愿面对，也终究还是要走下去，直到双颗孤星相交，这场残雪，注定有人要为那个白衣倾世的女子，付出一生，俯首称臣，为她付出了整个江山，却只是看她背影若仙。

    千国的夏天多雨，所以处处都是花香和泥土的味道，给人诗画般的感觉，这样优雅的皇宫，主人却是那样一个冷冰冰的千沉泽，真不知道千国先皇是怎么想的，把整个国家交给这样的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先是在最初摆出一副很喜欢浅念的样子，还把她安排在了水花阁居住，这可是历代千国皇后居住的地方啊。可在就在后来从来没有来探望过浅念一次，好在浅念也一直不想看见那个冷冰冰的人，难得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浅念不喜欢千皇宫的樱花，开的并不烂漫，最繁盛的时候也没有辰国皇宫内凋谢时候的美。或许是她不再喜欢樱花了吧，毕竟她想忘掉五年前和辰洛缘，那个如太阳一般的男子的一切。可是她始终忘不了，有时她会在黑夜里问自己，到底是太痛了，还是忘不了。这五年，她写过无数诗词，也强迫自己疯狂的练习阴阳术，成就了一代奇女，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忘掉。

    也许，这一切，早就已经被时光无情地斩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