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父母那一声声哀叹,段影脸蛋涨得通红,双手紧握,望着屋外蓝天,无声的呐喊。
只不过,不管他怎么呼喊,除了他自己之外,全世界都不会明白他喊的是什么……
被世界意外,被世人忽略,这是做人最大的悲哀!
那显得消瘦的身子在无声的呼喊中不住的颤抖,带着难以平复的内心翻腾,颤颤巍巍的走出了院子。每走一步他双脚都是在剧烈的摇晃着。
颤颤巍巍的身影,望着那小山上临湖的一侧,慢慢的的走了过去。
心中悲愤,痛苦。
他需要透透气,所有的痛苦与不幸,愤怒和不满,他都无处可说,只有默默承受,慢慢消化,独自承担。
人说,年少轻狂好风发,我说,此间少年最悲哀……
出了家门,朝着小山临湖的一侧跌跌撞撞走去,很长时间才来到一块平坦的岩石上。这岩石和其它地方的不同,有明显的红,异样的红色,好像染了鲜血……
段影跌坐下来,望着那小山下方的碧绿湖水,眼中泪水不住的打转,却是一滴都未曾滴下。
那虚弱苍白的脸蛋上竟有着无比的刚毅。
像往常一样,他坐在那一块发红的大石头上。面对着东方,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也是京城所在的方向。在记忆深处,隐隐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骚动着,难以平复……
五岁之前的事情他完全记不起来了,这些年父母一次也没有跟他提起过。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外来租田户,他的根并不属于丰原镇,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对自己的身世还是毫无了解。
有时候他会在一旁偷偷听到父母说起京城里的事情。不过他完全听不明白,也不知道那跟自己的身世到底有什么关系。
还好,五岁以后的事情段影却记得清清楚楚:
十年前的那天夜里,五岁的段影跟随来到丰原镇,这是他们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从那时候起,一家三口便成了镇上的外来租田户,借租在宋家的土地上。
来到此地的这几年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从来到这偏远小镇的第一天起,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父母亲都遭受到不同程度的重创。母亲能力全失,变成普通农妇,幸亏没有留下伤病。可父亲却是日渐恶化,弄得奄奄一息,卧床不起。
当了农夫之后一家人看天播种,靠地吃饭。若是风调雨顺倒是勉强度日,不过若是有个天灾人祸,那日子便是每况愈下,变得难以煎熬了。
这十年的生活简直惨不忍睹,罪都受过了,什么屈辱都受过了。所有的日子都和贫困疾病相伴,没有一天是开心快乐的。不过这还不是罪可怕的。
真正可怕的是:
时间长了段影还发现,父母似乎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衰老,本来美貌的母亲竟然在五年内变成干瘪老妇。那样子几乎和附近的老奶奶没有什么区别。父亲也好不到那里去,以前看起来总像是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现在却是成为瘦骨伶仃的苍老爷爷……
要是照这样下去,估计再过顶多五年,他们要变成老朽,到时候恐怕连行动都成问题了。
若是如此过下去,何日才能得安宁?
想着这些,段影心理一惊!
用笨拙的双手摸着那血一样发红的石头。因为在这里坐的次数太多,时间太久,连那粗糙的岩石表面都有一大块被他磨得很光滑了。
我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难道这就是上天为我安排的人生?
无声的质问中,段影脸上的表情显得迷茫,显得痛苦,还有一丝绝望。
十五岁的段影不禁发出感叹:难道天要亡我?
心中充满了这种思想,段影再也无舒缓心中的压抑,他因自己无能为力而羞悲愤,而自责,他常常感觉没有脸面踏进那破败的院子,也无法眼睁睁看着父母就那样慢慢接近生命的边缘。
和往常一样,他又在内心责骂自己:如果我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他只有像往常一样,坐着,呆呆的住着,任内心中那狂暴的情绪汹涌澎湃,却是连大喊一声的权利都没有……
看着绿湖的波浪在微风中起伏,看着飞鸟在湖面掠过,飞到森林上空,飞向遥远的群山,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这一坐就是半天时间,不知不觉已到了下午时分。
殊不知,人生极度穷困处,正是祸不单行时!
灾难正悄然降临!
早在几个小时前,有一群少年从宋家村方向蹦蹦跳跳而来。
比起普通农家少年,他们衣着华贵,个个面色红润,体格健壮,身上丝毫见不到因为生活困难而引起营养不良的影子。
在为首一个少年的带领下,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不时在农田中踩踏庄稼,似乎是要故意弄脏自己的鞋子。走到田间堆放整齐的干草垛边时,他们毫不犹豫的拿出火石,点火引燃,然后围着火堆大吼大叫,好像在庆祝自己的家境奢华。
遇到放牛的小孩,他们就上去打骂一阵,随意的踢打对方,最后不过是为了让人家跪地求饶而已。直到对方乖乖磕头,他们才摆手,笑呵呵的跑开。
这群少年是宋家村中的富贵子弟。
家境很好所以向来什么都不做,只管破坏和寻乐子。他们欺负的对象都是贫困劳苦的农家小孩,拳打脚踢那是常事,在宋家村几乎所有的小孩子都被他们打过。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绿湖边,兴许今天实在无聊,一群少年感觉没找到乐子。大家就做在湖边休息。
“今天好无聊啊!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大家动动脑筋想想好玩的法子出来……"为首的少年有些无趣的说道,他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一脸不屑,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
“是啊!是啊!这样无聊下去简直憋死,得想个好法子出来解闷才行……”
其他同伴都急于想讨好他,纷纷动起脑子,无奈却是什么好主意都没有。
为首少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算了算了!无聊的紧,不如回去吧……"
其他人都知道带头小大哥没有尽兴,一个二个愣着没有说话。
忽然,为首少年眼中一亮,指着小荒山说道:"有啦!或许那段家的呆子就在悬崖边上发呆,何不上去****他!”
“好啊!好啊!这主意很妙!实在是太妙啦!”
其他人纷纷应和起来,一个二个都是异常的兴奋。
“那小子又哑又残,哪里都去不了,整个就一废物,今天他肯定就在上面。”
“那走吧走吧,我们上去好好玩弄他一番。”为首少年迫不及待的起身,其他人都有些兴奋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一群人依着田间的那条小路上了小山。
在他们身后,被破坏的痕迹清晰可见。远远望去,村子外围有好几座茅草屋在起火,那是农户家的牛舍,里面的牛被惊吓,早就不知去向了。还有许多草堆在田间起火.大片大片的庄稼被踩踏……
当然了,还有四五个小孩被他们狠狠的暴打过,到现在还在田间抽泣,默默的擦着眼泪……
看着这一路破坏造成的景象,为首的少年得意的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他放声大笑,大家的脚步也更快了。
很快,他们就在临湖的那一侧找到了预定的目标,一群人相互使眼色,慢慢的朝目标包围过去……
快要接近目标时,为首的少年捡起一块石头,他偷偷笑着,示意其他人都停下来,观看自己表演。
右手一扔,石头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精准的落在目标头上。
伴随那一阵痛苦的扭动,少年们发出一阵阵爆笑。
为首的少年叫道:“段影!你果然在这里!这下老子有乐子玩啦!”
段影一惊,眼中满是恐惧。
坏了,是宋形!收租人早上收租人刚刚才走,怎么他儿子现在就来了!
这也太巧了吧!难道这父子俩是约好的?
在宋家村这一带,宋形算是孩子中的小霸王。仗着他父亲在宋家老爷手下做收租人的身份,常常在村中以欺负弱小为乐。
他的目标一向很明确,专门对付穷苦人家的孩子。至于那些出身高贵点的,他是不会得罪的,一般都以拉拢为主,一个个收作手下小弟。他身后那几个跟屁虫,是这一带富裕人家的孩子,跟着他纯属娱乐,外加动手动脚寻找一点小感觉。
段影这个外来租田户的孩子,是他们欺负最多的,因为他不会跑也不会叫,所以长久以来已经成为他们最好的对象。
在这十年当中被欺负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不能哭,也不能反抗,但是从来都不流泪,从不求饶,从不向父母求助。
每一次都是被打之后默默的在小山上望天而坐,直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平静才回家。等到回家之后,甚至不让父母知道,要是父母问起,他一般用手语告诉他们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因为害怕他们会为自己担心。
段影慌忙起身,那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他迅速看了看局势,现在要是往家里走,受的欺负会少一些。因为只要离家近了,母亲就会听到动静,也会像以前那样出来帮忙,赶跑这群恶少。
可是……
宋形好像立刻看出了他的心声,邪邪一笑道:"想往家里跑?没门!你们几个给我把好了,别让这小子逃回去。"
几个跟班小屁虫立刻行动起来,堵住回去的小道。段影一愣,唯一的安全通道被堵了!
看到段影表情急剧变化的样子,宋形极为开心,故意装作细声细气的说道:“傻子,你跑呀!最好是你会飞!你再不飞走,我就要动手了!”
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近,看到对方惊愕的样子他心里觉得很过瘾,笑道:“要不,你跪下,给我们磕几个头,求饶一番就没事了。”
段影无声的骂了一句,笨拙的转身,双手拄着拐杖,跌跌撞撞的往石崖边上逃去。他走路的样子非常狼狈,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即便是有拐杖在两旁支持,他的身体也好像是随时都会跌倒在地上一样。
看他这样子宋形由衷的乐了,“别忙别忙!慢慢玩!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几个小跟班相视一笑,不紧不慢的跟上,反正目标逃不掉,慢慢看好戏吧。
段影奋力往前逃,无奈与身后的人比起来,他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他那跌跌撞撞的身影更是显得非常滑稽。
等段影跑了一阵,其实也就逃出那么一点距离而已,只相当于正常人的十几步罢了。他根本不可能跑多远。宋形三步两步突然跟上,三拳两脚将段影踢翻在地。
段影坚强的爬起来。
宋形又立刻出手将他打翻在地……
如此三五次之后,段影的样子已经变得非常狼狈。身上衣衫全是黄土,脸上有几处红肿,额头上更是破了一块,那是被踢到时在石头上碰的,正在流血。
“怎么样?求饶吧!瞌几个头就没事了。”
宋形不怀好意的笑道,目光斜瞟了一样眼段影,然后转向几个跟班。这些跟屁虫早就进入围观状态,此刻正在一旁乐滋滋的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