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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许书玉从小就表现得和男孩子一般无二,但是她的闺房却是实实在在地按照京城中千金小姐的标准来的,况且她还是许家唯一的女孩子。
身穿红衣的虞歌懒散地靠坐在软榻旁,而近几日接连受到打击的许书玉则恹恹地坐在床上,身后塞了个水红色冰丝绸缎的大靠枕,换下了她向来喜欢的红衣,转而穿了一件蓝色的萝衣。
清宁郡主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喝茶,时不时地打量一会儿唉声叹气的两人,半晌,她无奈地放下茶盏,“书玉,你专门给我下帖子就是为了来看你和虞姐姐是怎么伤心失落的吗?”
许书玉哀怨地看她,“没有心上人的人闭嘴!”
清宁郡主:“……”
虞歌回首看了眼被许书玉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清宁郡主,忍不住轻笑一声。
见虞歌笑了,清宁郡主也笑了,“虞姐姐好歹也是丞相的女儿,怎的也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唉声叹气的?”
闻言,虞歌稍稍敛了笑,她轻叹一声,道:“你不懂。”
许书玉颇为不赞同地道:“清宁说得对,依歌儿你的条件,怎么会喜欢秦朗那个绣花枕头啊?在我看来,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你呢?”虞歌问她,“齐恒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死心塌地的?”
许书玉是什么人?
她是许家唯一的女孩子,她的哥哥是有不亚于安瑜鬼才军师之称的许书白,而她的表舅舅一个是帝师太傅,一个是文人心中最敬重的老师。她的外祖父是不逊色于萧凛的骠骑大将军,几个亲舅舅在军中也有不同的职位。她可以活得肆无忌惮,张扬热情,完全不用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和看法。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虞歌才会和她一见如故——可现在,那个明媚肆意的女孩儿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开朗。
“这不一样!秦朗他或许是很好,可是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他却根本没有出色之处。论身世,他比不上南殊,论能力,他比不上安凉。”许书玉和她分析,“秦家现在只靠秦老太爷一个人撑着,而秦老太爷如今已是九十岁高龄了,还能支撑秦家多久呢?”
“若不是因为秦朗的父亲是为救皇上而死,他的姑姑又是元德皇后,秦家早就已经衰败了。”
许书玉谈到这个,语气里有些许的不屑,“秦朗这个人,文不高,武不就,我不明白你是看上他哪一点了?南殊不是很喜欢你吗?为什么你放弃了南殊反而选择了他?”
虞歌苦笑一声,“书玉,感情之事从来都没有配不配得上一说。无论他在你看来有多不好,可在我眼中,他都是那个会在我受到别人责难时为我出头的人。”
因为从来都不会有人为她出头,所以那一日看见他为自己而呵斥杜琴时,她才会在那瞬间对他动了心。
多年被人刻意冷落怠慢,叫她在府中为人践踏,没有人会伸手帮她一把。即便是当年的南殊,也不过是因为她早早地显现出自己的聪慧,他才会对自己格外的高看一眼,不然,按照南殊的高傲,他怎会去注意丞相府中一个不受宠的姑娘呢?
雪中送炭,对心里绝望隐晦到了濒临崩溃的她来说,不会拒绝任何一点真实的温暖。
可是最后阴差阳错,给予那点温暖的人却不是会把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她为此而一次次地失望难过。
可就算是如此,她也舍不得拒绝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这么些日子的执着,不过是为了死死地抓住那日的那双扶住自己的手。
没有感受到温暖的人,一旦感受到别人传递给自己的一点点温暖,都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而她,就是那个人。
清宁郡主沉默了一瞬间,她是皇室之女,从小就生活在万人宠爱之中,对于虞歌所说的她并不能很理解,片刻后才问她:“值得吗?”
为了那点抓不住的温暖,而去帮他讨另一个女子的欢喜,这对爱着秦朗的虞歌来说,应该是很难受的吧?
虞歌嘴边扯了扯,却无法牵起一抹弧度,“说不上值得不值得,只有我的心甘情愿而已。”
许书玉听了这话,垂眸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指,她忽然就体会到了虞歌的心情。
虞歌对秦朗的感情很纯粹,而她不是。
她考虑得很多,在对齐恒的感情中,她有过踌躇,有过犹豫,也有过放弃的念头,可虞歌从来都没想过这些。这固然有虞歌家里的缘故,但与她本身的性格也有关,她能为了一段感情而放弃现在的一切,而她许书玉,做不到。
她抬眼,笑得眉眼弯弯:“歌儿,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清宁郡主还处在懵然中,虞歌却已经听懂了,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笑问道:“真的?”
此刻的许书玉早已忘了那日在寒山寺中所求得的签文,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我不想死心,就这么放手我又心有不甘,我想遵从我的本心,待他真正的成亲的那一日,或许也是我真正死心的那一刻。”她的笑容里有苦涩,有倔强,“我舍不得放手!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为我自己活一次。”
听到这,清宁郡主还听不懂就是个棒槌了,她抬起手朝许书玉在空中虚压了一下,有些晕地道:“你等会儿,让我捋捋……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参与我哥世子妃的挑选?”
“不是,”许书玉摇摇头,“我想赌一把。在他还没有挑出世子妃之前,我赌他会不会爱上我。”
虞歌被她这话唬得一愣,她呆了呆,“所以,你这是拿你自己来做赌注?”她问完后,皱了皱眉,“你也太胡来了!”
若她赌赢了也就罢了,若她输了,便是既输了心又输了身。
对许书玉来说,这是一场豪赌!
但许书玉决心已定,就算是清宁郡主也劝不了她。
几个人又坐了会儿,见天色实在是太晚了,这才纷纷离开。
从许府出来后,虞歌就有些心事重重,她打开随身携带的荷包,将里面的相思豆的种子拿出来——在她把秦朗交给她的相思豆的种子给虞薇时,虞歌偷偷地从中拿了一颗放到自己的荷包里。
她看着那颗小小的种子,眼神有些飘忽。
……
时间快速飞逝,转眼就到了太后的八十寿辰,虞歌换上了丞相夫人一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跟着虞丞相和丞相夫人一同上了马车。
难得的,这次和她同坐一辆马车的虞薇没有对她出言讽刺。
虞歌知道,她这是因为要进宫了,所以没空搭理自己。不过这样她倒省心了不少。
阿雪朝她皱了皱鼻子,一脸的不满。
虞歌好笑的同时轻轻的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生事端,阿雪吐了吐舌头,转头掀起帘子的一角去看马车外的景色。
很快,马车到了宫外,虞丞相去了昭阳殿,丞相夫人带着虞歌和虞薇换了轿子,一路往慈宁宫而去。
等她们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不少人都已经到了——就连安家已经不怎么露面的安老夫人都来了,她坐在长公主身边,往下是叶老夫人,然后是镇国公夫人……再往下就是虞歌觉得面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夫人们了。
清宁郡主和许书玉一左一右地在太后身边坐着,显然,她们两个是很得太后的宠爱,才会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让她们坐在自己的身边。
行过礼后,虞歌低眉顺眼地跟着丞相夫人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成功的没让自己引人注意。
她垂着头,竖着耳朵听大殿里的人说话:“哎呦,今儿哀家这慈宁宫来了好多漂亮的小姑娘!”
这是太后的声音,听这语气,是要给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们做媒了吗?!
长公主殿下很忧愁,倒霉儿子不想成亲,她这个做娘亲的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啊?
安夫人柔柔一笑:“太后娘娘难道想像皇上一样,也给众夫人们指个婚吗?臣妇觉得,太后娘娘若是真的有此意,大家都一定会很感激太后娘娘的。”
闻言,大殿里的诰命夫人们都善意地笑了。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哀家倒是想这么做,可万一要是哀家指婚他们不乐意那可怎么办?所以啊,哀家还是不掺和这些年轻人之间的事儿了。”
众人都笑了。
慈宁宫很欢乐,而昭阳殿的气氛却不大和谐。
宣德帝看着在自己面前跳脚的成王,颇为头疼:“你这是要干什么?朕只不过是为阿恒挑选世子妃而已,又不是给你府中塞了女人。”
成王殿下很生气,他也以为只要给自家熊儿子挑了世子妃,自家王妃就不会再和儿子掐架了,结果要挑选世子妃的消息一传出去,这还没开始选呢,成王府就已经来了不下五拨不安好心的人了。
有打听齐恒挑选世子妃的条件的意图,也有预备给自己塞女人的人,这让成王妃很暴躁。
成王妃暴躁的下场就是,成王殿下又被赶去书房睡了!Σ(°△°|||)︴
“皇兄,恒儿的婚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天臣弟都快被这些女人给烦死了!”
宣德帝好笑,“朕是给阿恒选世子妃,又不是给你选侧妃,你有什么可烦的?”他慢悠悠地道,“要是实在不行,你干脆就收个侧妃得了!”
成王闻言,恐惧地看着宣德帝:“皇兄,你不要害臣弟好不好?”
多亏了元德皇后当年的壮举,成王殿下现在都还对女人心有恐惧,以至于他成亲都一拖再拖,最后吴太妃实在忍不了了,去求了宣德帝,这才强势地给他选了个看起来温柔体贴的成王妃。
这事儿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被成王妃知道了,还和成王闹过一回,直到生了孩子情况才好转一些。
“当年的事情都过去许久了,你怎的还记得?也忒小气了些!”宣德哭笑不得。
成王妃嘴角一抽,看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某人,心中暗暗腹诽。敢情当年被那么吓的人不是你,所以你才这么事不关己的能说出来这种话!
只是,想到已经逝去的某人,他眸子黯淡了些,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皇兄,你倒是给臣弟出个主意啊!”
宣德帝无能为力地摊了摊手,就听见李总管在外面高声道:“陛下,济宁侯世子和成王世子来了。”
“让他们进来。”
“是!”李总管应了声,而后大门被人推开。
南殊和齐恒一进来,就恭声行礼。
“行了,都起来吧。”宣德帝很高兴,在小一辈中,他最喜欢的就是从小看着长发的南殊和齐恒,一个是他的外甥,一个是他的侄子兼他未来的继承人,他对他们都寄予了厚望。
齐恒看了眼自家老爹,抬首皱眉地看着宣德帝:“皇伯父,臣的婚事……”
“哎……你要是想让朕收回成命的话,就闭嘴。旨意已下,朕是不可能更改的。”宣德帝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说话间神色多了几分严肃,“阿恒,你应该知道朕对于你有怎样的期望,这个位子……”他拍了拍自己坐的位子,“将来必定会是你的,你的亲事关系着整个大盛王朝。朕已经允你拖了几年,你还想怎样?”
齐恒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从小就知道宣德帝在自己身上所耗费的心血,也知道他是把自己看做他的亲生儿子般看待的,然而这并不是要他妥协的理由!
可是看着宣德帝两鬓的白发,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而且,在皇家向来都是君为先,他若拒绝,等待整个成王府的又会是什么?
他脑海中突然就想起了安瑜当年教导他时所说的那句话:“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你必须得受着,只因为你的身份。”
“在皇家,从来都只有君臣,你要时时刻刻记着,伴君如伴虎!”
这一刻,齐恒忽而就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挣扎已然消失,恭敬道:“臣明白了。”
南殊静静地看着齐恒,心里说不上是同情多一点还是感同身受多一点。他虽然不姓齐,可他的身体里有一半是皇家的血,北边战事一了,他的婚事也会如齐恒一般吗?
似是看出了南殊的心里所想,宣德帝温和道:“阿恒,殊儿,朕知道你们此刻心中对朕必有怨言,但朕希望你们能明白的是,这一切朕都是为了你们好。朕的时间已然不多了,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皇兄!”
“皇伯父?”
“舅舅?”
三个人皆为宣德帝的话而惊住了,宣德帝安抚地朝他们摆了摆手,“不要声张。”他慈祥地看着齐恒,“阿恒,朕之所以要这么快定下你的亲事,就是为了你能这条路上走得更稳更快!太后寿辰过后,你与殊儿一同领兵出征吧!”
闻言,南殊和齐恒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居然真的被许书白说中了,陛下果然是在开始为齐恒铺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