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看着屋顶,想着一些琐碎的事情,慢慢的就进入了梦乡。只见他嘴角带笑,一定是个美梦。
在梦里,小孩梳着个可爱的童髻,穿着柔软的棉布内衬,外罩青绸马甲,还斜挎着个小书袋,衣服针脚细腻得都可以想象,那一定是娘亲挑着夜灯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小孩笑得一脸灿烂,手里举着已经批阅完发下来的卷子,推开家门,一边往里跑,一边语气自豪的嚷道:“爹爹,爹爹。今天岑夫子夸我了哦。我又拿到第一名了。”
小孩跑到书房门前,意识到自己太不合规矩了,于是把举过头顶的卷子改捧在胸前,一脸讨好的踏进门槛道:“爹爹。你说过孩儿连续一年拿到第一名,就带孩儿出去玩的哦。”
正在洒墨挥毫专心书写的男人,恰好写完最后一笔,于是搁下了狼毫抬起头。
男人天庭饱满,温眉星目,五官柔和,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温厚。稍宽厚的唇,嘴角微翘,仿佛无论任何时候都是笑对他人,让人如沐春风。
男人走了过来,给小孩擦擦汗,顺手把那几根因为奔跑而调皮翘起的发丝拢到耳后说道:“端儿真聪明,但是下回可不能像这样跑了,摔着了你娘又该来念叨我俩一整天。”
小孩挠挠脑袋,一副小狗垂耳沮丧的表情说道“爹说的对,孩儿下回不敢了。”
男人轻笑着,用修长的手指刮了刮小孩的鼻梁,说道:“好了,没说不带你去玩,看你那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快要吃饭了,等待会儿吃完,再讨论去哪可好?走,先去找你娘,看看她做了什么好吃的。把这个告诉你娘,她一定很高兴。”边说着,男人牵起小孩的手,就往灶房走去。
此时灶房内炊烟四起,有一女子正流利迅速的切着蔬菜,随着那“哆哆哆”不停的刀声,蔬菜分成了丝,每根都如同精心度量过的细银条般,分毫不差。只见她举手投足间,刀锋犀利,刀诀真气不经意便自然而然的释放了出来,每一下都透露出女子拥有着深厚的功力修为。
擦干双手,用方布掀开汤煲,加上调味料,用汤勺搅动了一会。勺起一小口尝了尝,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再煲一会。且看她面容熟悉,究竟是在哪见过呢?
对了,她就是小孩那疯了的娘亲。不过此时在梦里与现实那是大大的不同,简直是恍若两人。女子秀美如画,稍稍挑起的柳叶眉下,有一双有神、灵动、俏皮的大眼睛,自信又带点傲气。长发挽起精致复杂的发髻,显然已作他人妇,但是眉目间却透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男人和小孩来到了灶房。小孩调皮的扒着门边,探头往里看,撒娇似的唤道:“娘~”
女子把汤煲盖好,转头就看见卖萌的儿子,便直接往前扑“哎~娘的端儿真可爱。”挨着儿子的小脸就亲呀亲、蹭啊蹭的。
男人的声音从小孩身后温和的响起“好啦,你们俩都别闹了,蹭的满身都是汗的。”
男人摸了摸小孩的头,也摸了摸女子的头,轻声念叨“真是两个小孩子。”男人虽然嘴上嫌弃,但是那宠溺的眼神却掩不住,他现在看着的就是他世界的全部。
那女子将父子俩推出灶房,让他们先去大厅等吃饭。
小孩小跑在前面,刚想叫男人跟上,一转头后面却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内心充斥着不安和害怕,仿佛有人在告诉他,梦该醒了。
他一边喊着“爹爹!娘亲!”一边跑回灶房,然而灶房也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切好的蔬菜,没有煨着的汤,没有袅袅的炊烟,更没有温柔的娘亲。
小孩一边哭噎嚷着“爹!娘!你们在哪里。。。孩儿好怕!出来吧,求你们。。。不要闹了。”一边跑去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那些曾经熟悉温馨的地方,都变得如此陌生可怕。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嘶吼声,是大厅!小孩就像是落水的人抓紧最后一根稻草似得,推开了大厅的门。只见男人全身都是血,双目赤红,脸容狰狞,满身戾气,双手抱头,喉间像野兽一般发出压抑的一声声嘶吼。有一个不认识的美妇正死死的压制着男人,回头大喊:“月儿你快醒醒啊!这里危险,先把孩子带走!”
而男人如果不是被抓住了,仿佛马上就会冲上来那般将他们碎尸万段。那不是爹爹,小孩心里竭力否认着。小孩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脑袋一片空白,恍惚间只知道自己好像被娘亲抱了起来。
娘亲紧紧的把自己保护在怀里,一边哭着一边往后退,最后似乎下定决心,眼神一定,抱着他死命的往外跑。。。往外跑。小孩耳边听着的是无尽的嘶吼声以及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哀伤,绝望。。。
小孩满头大汗,双眼瞪圆,猛地一下就从地铺坐了起来。。。原来是梦。对的,小孩原本有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他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一日之间什么都变了。
娘亲那天把自己藏起来之后,似乎往回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上便全是血,神色疯癫,还有那缓慢从头上一缕缕流下的血丝。小孩吓坏了,只懂得抱着娘亲哭着闹着,然后混混沌沌间就到了赫连府门前。
时隔一年多了,每回想问问娘亲,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现在究竟在哪里,她就疯癫闹腾个不停,甚至还伤害自己,小孩现在已经是不敢再问了。
调整好心绪,小孩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叠被麻利的洗漱好。用着昨天剩下的煤炭给娘亲烧热水和温早饭,等待间又数了数没剩多少的煤炭,小孩叹了口气,愁!煤炭也没多少了,天气渐冷连炼丹的药草都没摘到多少,净是一些普通的草药,还有什么可以去换煤炭和生活用品呢?唉,自己还是用冷水吧,正好能醒醒神。
不过话又说回来,赫连家似乎和娘亲有着深厚复杂的关系,但是他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的人,高一辈的人总是嘲笑嫌弃自己和娘亲,那些少爷们更是抓到机会就戏弄打骂他。
不过他们至少愿意给予一个安身的地方给自己和娘亲,能有瓦遮头,自己确实不应该强求太多。而且幸运的是,还有满叔关照着,剩下的就由自己来想好了,自己一定能做好,一定能保护好娘亲,然后找到给娘亲治病的人。
小孩叫醒了娘亲,帮着梳洗穿戴好,熟练的就给娘亲挽了一个好看的发髻,想起这发式还是自己老盯着别人头发研究了好久才学会的,娘亲以前最爱美了,现在也要美美的。小孩捧着娘亲的脸左右看看,恩,自己的娘亲果然美美的。
在喂饭过后,小孩叮嘱娘亲要偶尔到院子里兜兜圈,并再检查了一遍家里没什么问题,就拿起草药往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