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烛火如阳,婉素一转头,入目的便是,换上了高级内门弟子服饰略显局促的少年。
少年的长发正一丝不苟地被发带固定在脑后上方,侧额边张扬的发阴略显调皮般微翘着,长长的马尾更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着,整个人充满了活力与朝气。
一身白衣内衬长衫从上到下都是严严整整,紧紧裹着少年仍未成熟展开的小身板。两肩处银勾丝勒暗纹蓝绸白封边的外衣,用同色绸带腰封服服帖帖的束在了身上。
他的年纪虽然还小,略显稚气,却身姿挺直,仍未宽大的肩,偏偏让人觉得异常安心可靠。
随意的一站,一脸温雅清澈,整个人就仿佛刚刚升起的暖阳般,不炙人刺目,却让人如沐春风,不自然的就想挨近。
婉素俯身给赫连端整理了一下衣角,一脸我家端儿果然是最帅的表情,认真仔细的审视着衣服,就开始自言自语的说道:“肩好像宽了一点点,待会还是要好好改改。还是自己动手做才好,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这一碎碎念的就停不下来。
赫连端就这样一边听着婉素的碎碎念,一边回想了起来。
还记得在清醒的第二天,婉素便把事情告诉了赫连端,虽然三言两语带过,忧苦具是不提。
赫连端却仍能猜得到,自己被心魔所控,又是这样的资质,偏偏什么授意参礼什么规条都遵守不了,婉素却独自一人担了下来,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说的那般轻松的。而每次赫连端问起,婉素仅仅只是看着他,笑笑道,清茶一杯足矣。
赫连端纵使觉得信息量略大,以及两人之间的定位又该如何相处,但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尊师奉道的。不过当他唤婉素为师尊之时,却轮到婉素烦恼了,当场就愣了,随后像是十分纠结的嘟起了嘴。
婉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是听到了这个称呼心中就堵着一般,自己以前从来就没想过,待到现在一听,好似感觉两人距离都远了许多。憋了半天,最后还是让赫连端依旧唤她名字。。。
赫连端回过神来便发现,婉素的碎碎念已经开始说到材料质量了,他深深的觉得,婉素如果再说下去,这光元城法器房世人眼红、千金难成的服饰法器,就要被贬得一文不值了。要知道估计整个修真界也只有光元城那么大手笔了,就连弟子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带有防御的法器。
于是赫连端只好转开话题道:“素素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
婉素一听赫连端说吃饭,还以为他饿到了,忙不迭的就拉着赫连端,一起去了灶房,至于之前说了什么,婉素表示天大地大端儿最重要,其他的完全不记得。
说起这凡食,之前一直都是婉素在做,不过等赫连端醒来之后就不答应了,最后不知怎的倒是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做。
不过两人从开始做到现今,一个拿一个递的,一个蒸一个煮的,每个动作对方都像是心有灵犀般就接下去,竟从不会忙中出错,让人不忍打扰这份和谐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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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转到山下驿站分部,最后还是得偿所愿玩了三天的承炎,终于等到了归来的掌门。
只见来人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眉宇间却略带沧桑,相貌本如冠玉,却不修边幅,稍有青髭胡桩,身形高大魁梧,面目生威。
就这样随意的走在青草泥地上,竟走的步伐凛凛,带着万夫莫敌的威风,似狮王撼天出山巡视那般,又如麒麟摇地君临殿下。
虽然并没有特意施威,却让承炎不自觉的站得笔直,不敢造次,恭敬一揖,道:“见过掌门师祖!”
武宿大手随意一挥,表示自己最讨厌这些规矩不规矩的,仔细的看着承炎,接着手掌劲风般拍了拍承炎的肩,大笑道:“哈哈哈!你就是承炎小子吧!长大了我也差点认不出来!”
承炎被这一拍差点就没打趴了下去,稳了稳身体才开始回话,不过这一瞬间紧张的气氛无声而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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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阁上,代掌门正在认真办理着文书要事,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问道:“如何?”
承炎站好一礼“师尊。”
停顿了一下,便接着说道“掌门师祖离开这里之后,去了师叔祖那里坐了一会,一直等到出门,便让弟子回来了。”
此时,代掌门似乎终于写完了,搁下毛笔,叹了口气道:“那估计此刻应该到禁地了吧。”
承炎道:“那?霄武内殿已经收整好了,是否备些物品过去,方便掌门师祖使用?”
代掌门摆摆手,道:“不,你还是放在禁地大门吧,师尊估计不会回去的。。。多备一些晨露甘水,其他的随意吧。也无需太多注意,师尊每次大约就留几天。”
承炎倒也习以为常,自己来到这里都将近百年了,掌门师祖常年在外云游,没个三年五载都不会回来,不过之前自己还在闭关,并没有安排事项,倒是不知道掌门师祖会住在禁地,想着便应道:“是,弟子这就去。”
后山禁地。
满目孤芜冷戚,树枯草荒,时而静谧无声却又时而阴风四起,风起时穿过林丛枯木趟进蚀岩鬼山,呜呜作响,仿若女子的哀怨泣鸣。
里面到处弥漫着黯淡灰糜的凉雾,非寒冰万丈之冷,却是那毫无防备间缓慢侵人心脾,幽深悚然,心悸刺骨的冷。
青色的鬼火杂乱无章的悬挂空中,摇摇晃晃,冥冥灭灭,如妖魂乱舞,又似厉鬼索命。
而武宿却毫不在意的走了进去,令人惊讶的是,他那见谁都不清理的青髭胡桩没了,毛躁随意披着的头发稍稍工整了,末端用发带束了起来,打理过的掌门,端的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却又不失豪气飒爽。
手里拿着晨露甘水,周身气势收敛,温和不已,就像收起利爪的狮子,仿若无害的大猫。略带一丝期望的四处眺看着,仿佛在寻找着珍爱的东西般,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眼里正带着沮丧失落,武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眸光一亮,缓缓却坚定的走向那棵禁地鲜少茂盛的大树,那大树深根盘筋错虬,盖能蔽日,估计十个人环抱都只能勉强抱住。
他停在大树跟前,毫不犹豫的就伸出手,抚盖在树干上,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仿佛透过大树就能触到另一双手。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昼夜都变换交替了几次,久到竟让人产生一种感觉,就算留下一辈子,半步不离,武宿也是心甘情愿。
但是并不能,武宿最后还是放下了晨露甘水,说了一句话,转身离去。
而武宿离开之后,大树阴暗无光的另一端却有了动静,一只还能看出原本润滑细腻、小巧无骨现今却苍白无色、长甲尖锐的手,颤抖着缩回了黑暗之中,一把早已习惯了厉鬼沙哑泣鸣的嗓音仿若用尽一生唯一的温柔般喃喃道:“。。。武宿。。。”
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永远都会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