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龙村,地处偏僻的山脚下,村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以耕田为生,自给自足,几乎与世隔绝。
老张家就生活在村子东头,让那块平静的土地,增添几分喧闹。
茶余饭后,或是空闲,或是忙碌,或者是路过,村民们总会用新鲜好奇的眼神看向那个方向。
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代人,可关于老张家的谈论,却依旧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村民们总是会在不经意的聊天中,插上几嘴关于老张家的事迹。
在村里人看来,这是一个十分传奇的家族,先不提早年灾荒年间,张大龙胆大妄为,带领众多村民跑到县衙中抢粮食的荒唐事情。
单单是老张家祖孙三代都没成家,可却诡异的都有了后代传继香火,这件事情就能让他们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轰隆隆,轰隆隆
中午时分,明亮的天空突然几声炸雷,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了整个天空,越聚越厚,越压越低,好像站在房顶上,似乎随手就轻易拉扯下来。
天地间一片漆黑,就好像谁把时间拨到了晚上。
空气也开始演变的沉闷,让所有人的呼吸不自觉的粗狂起来,似乎随口一吸,就能将浓重的水汽,灌满整个身体。
这突然的景象,让原本午饭后围绕坐在树下闲聊的老汉,都忍不住脖子一缩,浑身打个激灵。
虽然夏雨来的急骤,总是毫无预兆,可却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反常。
远处的山林,处在黑云的层层笼罩中,惊雷翻滚,电蛇狂舞,火花四溅。
刺啦
一道耀眼的银光乍现,划破了厚厚的乌云层,照亮整个漆黑的天地。
几个老汉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林,先是猛的一顿,然后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似乎脑海中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眼神中渐渐浮现压抑不住的惊恐,仓皇失措的跑回家去。
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眼前出现的这个景象,与村志中的记载别无二致。
五十年前的景象,似乎又再次重现人前。
乌云笼罩,密不透风,电花火舌,雷霆炸响。
一条惊天巨蟒在黑云层中穿梭,闪电劈打,雷鸣轰炸,火星四溅,在末日天灾般的景象中,蛇鳞偏偏掉落,像是金蝉脱壳般,渐渐蜕去蛇身,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爪牙锋利,头角峥嵘的恶蛟。
就在所有人都惊慌逃窜的当口,村子东头的老张家,老旧的木门微微颤动间,传出轻微的吱呀声响,恍然一瞥间,一个肤色略黑的少年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张大彪面色平静的走出门外,略黑的皮肤衬托出散发着亮光的眸子,望到了远处山林处的电花火舌后,低声道“看来时隔五十年的巨蛇化蛟再次开始了。”
在村子外面的不远处有座化龙坡,是片大林子,和其他地方相比,这里的树木显得极为旺盛,郁郁葱葱,参天古木,层出不穷,而且关于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流传着诸多巨蛇化蛟的传说,化龙村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狂风大作,卷杂着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在平地上汇成积水,迅速扩大,聚集成河,屋檐间的水口,也在大雨中架起瀑布,飞流直下。
“我倒要去见识见识爷爷到临死前,还在惦记的巨蛇化蛟。”张大彪吐了口气,想起爷爷逝世前的念念不忘,于是转身找了件比较防水的蓑衣,随身套在外面,然后关上门走出门外。
片刻前还喧闹闲逸的村中,在狂风暴雨中的敲打下,仿若飘摇的扁舟,短短几个呼吸的短暂时间,就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影,家家户户闭门紧锁,房间里面用来照亮的灯光,也被依次熄灭,整个村子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关于巨蛇千年化蛇,万年化龙的传说,在化龙村中流传了千百年,不仅如此,而且在村志中有明确记载,每隔五十年,就会有着一条不知来源的巨蟒,徘徊在村外的化龙坡山林内,引动天地之力淬炼己身,最终大多数巨蟒都会褪去蛇躯成功化蛟。
而化龙村惊慌失措的村民们,也能清晰的听到,从化龙坡山林内传来的,巨蛇的嘶哑粗狂的嘶嘶声,渐渐演变成此起彼伏,抑扬顿挫的嘹亮蛟吟声。
黑云席卷,雨滴密密麻麻的敲打在脸上,一阵深疼,但张大彪仿佛毫无感觉,依旧稳步前进着,化龙村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背后渐行渐远,最终只剩下一个黑点。
浑浊的烂泥中,印刻下连成串的脚印。
片刻后,张大彪停留在一块巨石旁,冗长的吐了口气,稍作歇息后,他伸手抹了下脸上的雨水,继续艰难的朝着化龙坡的方向前进。
空气中不自然的压抑,让张大彪有些喘不过气来,越往前走,这股压抑也就越重,心头像是时刻压了一座大山,每靠前一步,大山便会下降一寸。
平常半柱香时间就能走完的路程,如今在狂风暴雨的阻挠下,和沉闷压抑的气氛中,需要花上两倍甚至是三倍的时间。
甚至就连赶路需要消耗的体力,也要比往常翻上几番。
张大彪粗狂的呼吸声,和雨水落在脸上的击打声,在疾风骤雨中,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三年前,按照祖父张大龙临终前的遗嘱,他的坟墓,和父亲张大虎的坟墓,就建造在化龙坡的深处,那里也是如今乌云盖顶,电闪雷鸣的中心地点。
在张大龙遗言中,清晰告诉孙子张大彪,他这辈子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亲眼见识到,在村中流传千百年的巨蛇化蛟的传奇景象。
生前没机会能见到,死后就一定要亲眼看到,于是就留下遗言,希望张大彪能将他的坟墓,建造在化龙坡内,于将来的某一时刻,亲眼见证村中千百年的传说。
现在是张大龙逝世三年后的时间,按照村志中的记载,距离上次巨蛇化蛟的时间,刚刚整整过去了五十年,而今,五十年过去了,巨蛇化蛟再度开始。
不仅如此,张大龙还将他们老张家的秘密,全部告诉了张大彪。
为什么祖孙三代都没有成家,却能有后代传继香火。
为什么早年带领村民洗劫县衙官府后院,却能最终逃脱牢狱之灾。
为什么不事耕作,不需经商,家中能一直保持富裕的生活。
为什么无论做任何事情,背后像是有贵人相助,最后总是能水到渠成。
按照张大龙的说法,原来在早年的灾荒年间时,祖父张大龙洗劫了衙门内的粮食后,似乎是将心底的猛虎彻底了释放出来,不仅如此,竟然还色胆包天的跑到县衙后院中,玷污了当时的县令夫人。
经路过大灾大难的人,心性会发生微妙的改变,就像是从黄泉路走过一遭般,有的人从此看淡生死,也有的人则会更加贪生怕死。
其中,张大龙就是最典型的代表,洗劫粮食的一次心性释放,让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事后,张大龙需找机会,并且偷摸着跑到县衙后院,找到县令夫人,再次以强硬手段欢愉之后,想要借此威胁她,让县令夫人想办法,将这次洗劫事件按下去,从而将自己保全下来。
可任谁也没想到,荒唐的事情发生了,那夫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扭曲心理,不仅出言将张大龙毫发无损的保全下来,而且还反过来借助这件事情,威胁张大龙必须安全长久的保持这种地下关系,不然就要将张大龙拿下大狱,从此扣上犯上作乱的大逆不道罪名。
不仅如此,而且随着时间的发展,渐渐地,大量的富家夫人和官家小姐,在县令夫人的诱导下,纷纷成为了张大龙的网中之鱼。
而县令夫人也借此,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攻守同盟关系网,借助这些夫人小姐的枕边风,从而间接性的,掌控了整个县城。
直到后来,因为一位官家小姐年幼贪吃的缘故,欢愉之时,防范措施没有做到位,意外留下了怀孕的种子,最后发现之时,已经是六七个月份,这个时候拿掉胎儿,就会对身体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无奈之下,就决定谎称患了风疾,不能外出见人,借此隐瞒着,四个月后,官家小姐偷摸着将张大虎生了下来,最后交由张大龙抚养。
而张大虎成年后,经由父亲张大龙撮合,同样加入了这个圈子,与一名富家小姐签拟口头约定,只在暗地里行周公之礼,明面上不干涉各自正常的日常生活。
或许同样是因为年幼贪欢,防范措施不到位的原因,三年后,张大彪被父亲张大虎抱了回来。
张大彪的生母具体是谁?祖父张大龙不清楚,或许父亲张大虎知道,可是在早些年,张大虎就因重病不幸逝世了,这件事情也就成了无头悬案。
而且,张大彪和父亲张大虎甚至都可以说,是属于贵族夫人小姐的私生子,只不过这种阴影下关系,与普通人家,并没有太大区别。
当张大彪从祖父张大龙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这种不可见人的惊骇事情,只要透露出丝毫消息,不仅是那些富贵世家,就是参与地下关系的夫人小姐,都会争先抢后的杀人灭口,要他们老张家彻底消失。
不过,张大彪的想法,却被祖父张大龙摇头,最后用一段话给否定了。
他说出这样一段话:
“要想在人群中出类拔萃,就需要有着泼天的胆子,并且付诸实践,不然就只会是别人口中的贱民、刁民,过猪狗般的生活,甚至连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
像我们这种下贱的老农,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拿命去换都换不来十两银子,不狗胆包天,现在怎么能从土地里爬起来,过上这种属于人的日子。
况且那些夫人小姐,用手在她们温润如玉的玲珑娇躯上,轻轻抓一把,像是将手伸到了云层中,软、香、腻、滑、弹、润,个中的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
别说是活着享受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当即死在她们床榻上,那也是中难以言语的享受。”
说完这段话后,直在张大龙死前的最后一刻,脸上流露出的仍然是种极为怀念的神色。
老张家在化龙村属于拔尖的富裕人家,不用耕种田垄,不用买卖商品,家里似乎有着花不完的钱财,而且在无论做任何事情,过程是否顺利,最后总是会奇迹般的水到渠成。
这些一系列的事情,让老张家在化龙村内几乎成为,和化龙坡内巨蟒化蛟同等的两大传奇。
如今,关于这些奇迹的答案,竟然清晰的出现在了张大彪的耳旁。
“看来这就是那些读书秀才所谓的,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漆黑的树林中,乌云笼罩,水汽弥漫,电花火舌,雷霆炸响。
小心前进的张大彪,脑海中忽然回忆起,祖父临终前所说的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