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乡、大队,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基层三级管理架构。
在满清治下,县官便是最基层的官员。
再往下也有里长、保长这些基层管理人员。
但是县里面对这些里长并不实行直接管理。
里长、保长通常都是由当地的士绅大户兼任。这些人承包了地方上的税收。
大户掌握了收税的权力,天然会将这些税从自己的头上转嫁给百姓,这就是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增加了百姓的负担。
然后这些人再通过向无地的百姓发放高利贷,以达到兼并他们土地的目的,最终让这些自耕农破产。
而华族的制度弥补了一些漏洞。
乡镇公所的官员也是华族的正式官员。他们对各个生产大队有直接的管理权力。
他们通过委任生产队长,将这种权力延伸下去。
另外华族恢复实物税收,农民只要等收获之后,从收获的粮食中取出一定的比例上交到镇公所的粮仓中便可以了。
华族官府在每个乡镇公所建立粮仓,管理税粮和地方上的救灾粮食。
这也让农村地区增强了抗灾害的能力。
曾国藩还发现了一点。那就是华族的正式官员资格放低了下限。
通俗来说就是扩大了编制的范围。
乡镇公所的官员成为了最低级别的官员,要是在满清时期,这些位置顶多是由普通的吏员担任。
而吏员是没有什么上升空间的。
华族的官僚体系给了这些人上升的空间。因此同样的人,他们所掌握的知识没有任何的改变。
但是这些人做事效率和行为作风却有了极大的改善。
在任何时代,中下层的人失去上升空间都会产生灾难后果。
黄巢、洪秀全都是落第的秀才。他们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要是能够通过正常渠道成为国家的精英阶层。
那么黄巢可能会帮没落的大唐解决掉藩镇割据的问题。洪秀全也许会帮满清开启洋务运动。
正是因为这些人无法走上正常上升的渠道,他们才会走向另外一个极端,那就是打破既有的权力体系。
在俘虏营,曾国藩在理论上认识了华族。在老家的这段时间,他又从实践方面,深入了解了华族的基层管理模式。
通过直接管理,让普通百姓免遭过多的不必要的盘剥。资源能够更多的集中到国家的手中。
以前的百姓受到的剥削非常重,但是最后真正到国家手中的才有多少呢?
历朝历代都存在这样的问题。想想当年的大明,偌大的国家,一个富裕到南方产生资本主义萌芽的国家,一年的货币税收仅仅是几百万两白银。
还不如一个海商一年的流水。
就在曾国藩在家中闲来无事研究华族基层管理架构的时候。
上面来人了。
来的人是他的曾经的幕僚李元度。
李元度三十几岁,仪表堂堂,做人正派,喜欢研究学问,身上有很浓的书卷气。
他与汪士铎不同。在政治上,李元度主张轻徭薄赋,治理贪腐,与民生息。
他认为只要百姓生活安定富裕了,国家自然会强大,也不会再出现匪乱。
他认为混乱的源泉在于官府的压迫与剥削。
而汪士铎则认为百姓是混乱之源,只要减少人口便可以让国家恢复安定。
汪士铎这样的人,华族也不敢用,因此在俘虏曾国藩之后就将其给放了。
这些人也就只会动动嘴皮子,还没有到犯罪的程度。
更何况,学术上有一些这样极端特别的声音,也不一定是件坏事情。
李元度则进入了华族的政府部门。他本就是湖南人。不过被安排到湘西沅州府做行政公署的副总长。
这次他是接受湖南行政总署的临时指派来陪同曾国藩北上。
曾国藩实在想不到,自己这个时候被叫进京干什么。
他知道华族占领了京城,也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天。
至于胡林翼,他早就已经是华族的人,也一直在等着去见董良。
左季高就不止一次让他赶紧去找元首拜码头。
几人一到京城就被安排进了原本的鸿胪寺。
这相当于满清的国宾馆了。现在是华族的北平招待所。
到了北平招待所,几人才见到对方。
李鸿章本来就在京城,曾国藩是
他的老师。
当年李鸿章科举不利,他的父亲将其推荐给自己的好友曾国藩。
李鸿章便跟随在曾国藩的身边学习,还曾经在湘军做了一段时间的幕僚。
李鸿章一看面前的全都是前辈,至少也是封疆大吏,一时间有些尴尬。
人家都是曾经的封疆大吏,被召集过来也就算了,自己算个嘛呀?
几人甚至不敢坐在一起谈这个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犯忌讳的。
好在这样战战兢兢的时间不长,人到齐之后,他们就被安排进了恭王府。
曾国藩、胡林翼和李鸿章都来过恭王府,这是整个京城最大的一座府邸。
和珅和庆亲王都曾住在这里。咸丰继位之后,也许是出于对弟弟的愧疚,将这座府邸赏赐给了恭亲王。
曾经这里也是京城贵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什刹海上的画舫据说四品以下的官员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老谋深算的曾国藩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不是他自负,坐在这间大殿中的人都算是汉官中的精英,包括他自己。
将这么多的精英召集到一起来,董良的目的还不明显吗?
现在他心中倒是对董良这个人产生了好奇。
这些人中只有骆秉章在投降之后到福州见过董良。
其他人都是一次都没有见过董良。
几人在银安殿中落座,没有人交头接耳,偶尔会有眼神的交流。
严格来说这些人都算是湘军一系,至少都与湘军有一些联系。
满清中后期,湖南的实学之风在岳麓书院的带动下最为浓重。
这让湖南出来的读书人在能力上远远超过了其他地方的人。
董良没有让众人等多久,他是一个时间观念很重的人。
在堂下的众人到齐之后,董良就立马过来。
还是傅善祥跟在他的身后。董良最近在物色一个新的侍从室主任,不过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他上次在南洋的时候答应了傅善祥,让她专心写书。为此董良专门成立了元首府理论研究室。
准备一找到新的侍从主任就将傅善祥从繁琐的政务中解脱出来。
见到董良过来,几人都站了起来。
现在大清已经灭亡了,这些人也没什么好再矫情的,该有的礼数不能落下。
“诸位都坐下吧。”董良一直都是这样干脆利索,对人客客气气。
他坐在了上首,面向众人。
董良不喜欢银安殿的这种配置,他的作位高出众人,眼前又没有什么遮挡,这让董良坐在那里有些拘谨。
回头一定要将这里改成圆桌会议室。
董良开门见山地说道:“诸位是前朝旧臣中能力最为出众的,今天叫诸位过来,是想要给众人的肩膀上加上一些担子。”
果然,曾国藩、李鸿章等人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不过他们还是站出来客气一下。
“我等愿为华族效力。”
“好”董良抬手让这些人坐下。
“有几件事情跟几位咨询一下。第一件事情,是黄河。这几年战乱,黄河几乎没有得到任何的修缮,我们华族缺乏了解黄河的人才,诸位在朝为官多年,应该知道一些相关的信息。我觉得今年黄河很可能会决口,诸位有什么建议。”
董良一上来就找众人问策,这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曾国藩还在那里给董良相面呢。
他万万没想到,董良真的跟照片上那样年轻。
原本还以为那挂在各级官府大堂上的照片是用春秋笔法画出来的呢。
这是惯例,要不流传下来的皇帝画像哪个不是帅哥啊。
不过他刚刚才看了一眼,便被董良打断了。
这几个人从没有见过说话这样简单直接的上位者。
“张公,你在山东呆了两年,应该对黄河有所了解。”
张亮基猛地抬头,董良竟然先点了他的名字。
在座的几人中,曾国藩的名气可是比自己大多了,元首要问也应该先问曾国藩啊。
“回元首,在下不擅长治水,但是这些年几乎年年水灾,元首的担心确实可能会出现。今年春汛,黄河的水量并不大。泥沙的淤积将更加严重,等到夏汛,似有可能发生大决口,决口地点最有可能发生在河南东部。如果决口,山东西部、河南东部以及直隶,哦不,河北南部
都将受到水灾影响。”
张亮基还不习惯河北这个称呼。
不过河北这个称呼并不奇怪,乃是古称,比直隶更加正统。
“现在组止修复堤坝可还来得及?”董良又问道。
董良虽然在与张亮基对话,但是其他几人也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
从这位年轻的元首陛下问话的语气可以听出他是那种听得进劝的人。
至少不是那种刚愎自用之人。
“呃,元首,现在已经是六月初了,历年的决口都发生在六七月份。”
六七月份正是北方雨水最集中的季节。
“那就是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人给撤走。”
“这是否可行?”董良依然在问张亮基。
“这”
张亮基思考了一下说道:“元首,道光二十五年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大决口,是在怡凤厅。当时河南境内黄河段水位骤然升高一丈以上。当年七月十六再次骤降大雨,水位升高,两岸普律漫滩,一望无际,间多堤水相平之处。到十八日己危机四伏,除临时修堤已无计可施。十九日,惊涛骇浪终于冲垮了这段堤段,二十日,全河夺溜。黄河决口后,黄河水从撕破的堤口中直冲而下,肆虐异常、干里平畴,顿成汪洋”
张亮基到了山东之后专门补过治理黄河的课,因此对历次水灾的情况倒背如流。
“那次大水中受灾的有东明、荷泽、郵城、郛城、巨野、金乡、范县、寿张等,大清河沿河的东平、平阴、东阿、长清、齐河、历城、济阳、惠民、蒲台、滨州、利津等县亦被淹及,”
“采臣先生。”
董良连称呼都改了,这个张亮基确实有能力。刚才他说不擅长治水,显然是在谦虚。
“我这里有一个大计划。地图拿来。”董良跟傅善祥吩咐道。
不一会儿,便有工作人员搬来一张贴着北方各省舆图的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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