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露雪走了,当天下午便搬走了,我没去送她,她也没有通知我,就这样搬走了,亦如来时的那般突然,又亦如命定办的自然。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周莹交给我一套茶具,说是露雪留下来的,那是一套仿古定窑白瓷茶具,纤薄,精美,在阳光下,茶水滴溅时会透射出半透明的影晕,清透无暇,美轮美奂,器如其人。我把它放在了衣橱的最深处,与我那个没完成的模型一起,埋在了衣橱的最深处。
两天后周莹也搬走了,她说她想到离单位更近一些的地方去住,就这样的一句话,或真或假,成了她搬家的理由。而我则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种生活状态,不被外物所扰,不去侵扰外物。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无论谁走来,还是谁离去,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她来过吗?有时我也会这样的问自己,如果来过和没来过结局都一样的,那又何必非要去计较呢?我这样说服自己。用这种看似愚笨却有效的方法说服自己,让自己断了奢望。
周日我休班时,孙浩和张辉过了来,说是为了参加每周的例行聚会,但我知道,他们是来安慰我的。这一次来的人更少,周莹和冯晓露都没有来,说是冯晓露为了即将来临的婚姻而邀请了周莹去逛街,以缓解她的婚前恐惧症。但我想这应该只是她们的借口,我无奈的摇摇头,我想她们是不想看到我失意的丑态吧。
孙浩和张辉带来了一桌子酒菜,没有女人参加的聚会干脆的变成了一场酒局。
“小帅那小子本来也想来的,可是他紧赶慢赶却没想到会下雪,航班停飞,要不我们216寝室的人还真是齐了呢。”孙浩举起杯示意了一下我,“来,敬216寝室。”
“敬216。”我和张辉也举起杯。
“说起来能和哥几个在同一个寝室生活四年,还真是缘分呢,想想我们都有着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经历,来自不同的地方,却能在同一个寝室相遇,相知,还真他妈的是缘分呢。”孙浩晃着头说道,只是语气里却充满了他一贯的玩世不恭。
缘分?我默默摇摇头。
“小山,你也别太伤心,有些事说不清。”张辉看了我一眼,叹道。
“来来来,今天我们只追忆往昔,不谈伤心事。”说着孙浩又举起杯。
“对,今天我们只追忆往昔,说起来,小山你可别生气,上学那会儿,你可是被我当成劲敌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我们哪儿的状元,可跟你一比,我才知道,我差得远呢,当时我可是和你较过很大的劲呢。”张辉也举起杯,冲我笑道。
“切,就你还想和小山比,那你得像他那么呆才行,这都是命,不说了,来来来,喝酒。”孙浩笑骂了句,一口气喝干杯子里的酒。
“对对对,这就是命,命中注定,万般天注定,半点不由人。”张辉叹道,举杯,喝干。
命,我自嘲的牵了牵嘴角,也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小山,你相信命运吗?”孙浩笑着问道,之后又自顾自的摆摆手,“得了,我知道你不信。”
命运,我微微摇摇头,命运,我确实是不信的。在心理学上有一个理论叫做决定论,决定论认为,人的一切活动,都是因先前某种原因和几种原因导致的结果,人的行为是可以根据先前的条件、经历来预测的。
“我信。”张辉异常坚定的说道。
“你信?”
“恩。”
“你也有过失意?”
“谁没有过。”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看似正派成功的人不可能有失意呢。”孙浩笑道。
张辉自嘲的笑了笑,耸了耸肩。
“露雪,还好吗?”我低着头看着杯里的酒,还是轻声的问了句。
“还好。”孙浩收起笑容,轻轻点点头,“她被我姑软禁了,说是过几天要飞斯坦福了,你也别太担心她了。”
“那就好。”我轻轻点点头。
“小山,你们的事,其实......”
“我明白。”我看着窗外,默默的喝了口酒。
“小山,别难过,古人总说,成家立业,可是事实往往却总是恰恰相反,要先立业才能成家的,其实你这样的结局也不见得不好,不然往后难事还多着呢。”张辉说道,只是这话听来,不知是在劝我,还是在劝他自己。
成家立业?那个我从没敢想过,决定论又叫拉布拉斯信条,它认为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普遍存在客观规律和因果联系,人的一切活动,都是先前某种原因和几种原因导致的结果。我了解自己的情况的,我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自己,告诉着自己,有些东西我不配拥有,告诉自己别沉迷,别迷失,我看似成功的催眠了自己,成功的欺骗了自己,让自己看似云淡风轻,但,那只是看起来是的。
露雪妈妈说的对,虽然我有些不甘心,但是她说的对。
我拿去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小山,你别这样,总会......总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如何好起来?事情发生了,过去了,最后变成回忆,最后不再回忆。每个人都一样,都会经历一些什么,总会有些什么会刻在记忆深处,慢慢的,当时间越来越长,人们开始淡忘,不再回忆过去。在人潮人海中,装作正派洒脱,面带笑容,像是从没失意心伤过,不会再去想曾经也感到寂寞过,曾经也被人冷落过。这样算是好起来吗?那曾经像雷池一样让人感到绝望的界限,被时间吞噬后,便算是好起来吗?
我看了看孙浩和张辉,我知道他们今天来是想安慰我的,但他们不知道,我也许会感到失落,会觉得心伤,但是我却从没觉得,我无地自容。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我仿佛又看到了露雪,看到了她又来到我租住的不足三十平的小屋里,看到她就坐在我身边,正对我微笑,正轻声对我说,小山哥,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可是那声音,那笑容,好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