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得像是苍茫大海上人鱼的歌喉一般叫人沉醉。比起上次在酒吧听的清晰柔软,美得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事物。哪怕是这一辈子,她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比更美的声音。仿佛是将所有生命都燃烧干净,既然温柔又绝望,像风一般可将灵魂也一同吹散。
她知道那是阿九在唱歌。
然而那声音却断断续续的,并且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是听不见了。
不知怎么,千湮的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顺着刚刚的声音走到门口,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门是大大开着的,天色这么晚了,屋里却并没有开灯。
“有人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在门板上敲了几下,却没有人应声。
良辰皱了皱眉,进去摸索着找到了电灯开关,千湮的眼睛一下子受不了由暗转明的瞬间刺激,便眯起眼打量着屋里。
想象过很多种可能,可是千湮没有想过再次见到阿九的时候是这样一种情况。
在千湮的印象中,阿九一直是倔强的、顽强的、横冲直撞的,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安静的阿九。虽然也不曾对千湮笑一下。
对于沐沐与溪米的到来,阿九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
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显然刚才洗过澡。
千湮不由得便想起刚刚那如同美人鱼般的歌声。向这个世界顽强的怒放着属于阿九的美丽。
屋里由黑转白,阿九的眼珠也只是转了一下,目光空洞地扫过几人,然后依旧神游天外。
今夜的阿九没有化妆,不曾穿上厚厚的伪装,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转角处,安静地甚至有种让人心碎的美丽。
千湮心中闪过一抹诧异,但也只是诧异了那么一刹那,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夏七夕呢?”
倒是沐沐,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阿九。目光里说不上是好,也说不上是不好。她也曾经听说过阿九是如何对待千湮的,一直以为是个骄横的女子。她不曾听说过如此安静的阿九。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沐沐将目光投向良辰,想从他的脸上得到一些信息。却见到良辰的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诧异,然后便是担忧。
千湮没有见到。
但是沐沐见到了。溪米也不曾错过。继而两人看向千湮的目光,也有了些担忧。
溪米曾见过千湮最落魄的时刻,也曾见过她的挣扎与无措。明白阿九与良辰,这两个人曾经在她的生活中扮演过怎样的角色,自然也知道夏七夕在阿九的心中占有着怎样的地位。
溪米的眼前恍惚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夜晚。
那个时候明明是万家灯火辉煌,千家万户热闹的时刻,她的花店面前,闯入了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
溪米从来不曾见过一个女孩子能够如此干净却又如此狼狈。明明是遭受过无数的挫折的人,那双眸子里,依旧如同水晶一般纯粹。
然而也如同水晶一般破碎。
溪米只是一眼,便觉得心疼。那时候她想,到底是怎样的男子,方才能够忍心伤害这样一个纯粹的女子。这般干净而纯粹,是应该得到宠爱的。
她给她煮了一杯蓝山,希望她心情好一些。
她坐在她的店里一言不发,除了最开始的那句谢谢。
她们真没有什么交谈,从开始到现在,除了偶尔的只言片语,对于千湮的了解,除了她偶尔不经意见流露的伤感与彷徨,还不如她从沐沐与良辰那儿了解的多。
她、沐沐、良辰三家是世交。甚至与墨岩也有些交集。
她一向聪慧,大家都认为她是个淡然的女子,很多人都对她很是信任。
她与良辰是从小交好,小时候良辰除了墨岩,几乎就只有她这一个玩伴。她安静,不争不吵,唯一的爱好便是看书与养花,性子又好,良辰的父母经常把他送到她们家玩。
良辰是个聪明的人,偶尔还有些恶作剧。但是他聪明在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错,也有人帮他顶罪。
她有时候忍不住想,这样一个聪明的人要是真做了犯罪的事恐怕也能够逃之夭夭吧。
溪米有时也会开玩笑说,良辰,你不在朝堂玩弄权谋实在是一种社会的损失。
每当那个时候良辰的眼睛就会亮亮的,如同平静的湖面泛上的粼粼波光:“你也这么认为?”
溪米轻点一下头,有模有样地故作思考了一下,看着良辰笑道:“要是在古代,你肯定是白玉堂那般的角色。”
“会有很多美女和金钱?”良辰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会让的包大人都无可奈何。”
以赵氏集团的地位,金钱与美女,的确是没有什么吸引力。
很多时候对话进行到这里也就断了。但偶尔良辰也会学着溪米思考了一下,然后才道:“那不知你是不是属于那很多种的一个?”
溪米瞬间便恼了起来,气的将手中的书都向着他丢了过去。良辰伸手敏捷地躲过。
她一向爱惜书,身上的淡定是从爷爷那习来的,很少有破功的时候,更不用说“扔书”这种在她心中属于“不可原谅”罪行。
但是良辰不一样,他似乎总是有办法让自己生气,并依此为乐。
但那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只剩下回忆。
虽然从她搬到这座城市来的时候,良辰偶尔也会来她店里坐坐,也会与她聊聊天说说地。会告诉她他们乐队的事,也会说一些单纯的趣闻,偶尔才会告诉她某个单纯的女孩的故事。
但次数,屈指可数。
沐沐,是在后来才搬过来的。
沐沐一家搬过来的时候溪米刚好大一,那时候沐沐才刚刚高一。三年的差距并没有让两个女孩生疏起来,反而越是后来两个女孩子越是投缘。
溪米比沐沐大三年,两家看她们交好,心中也是欢喜的。
甚至到得后来沐沐赖在她们家过夜也没人反对,溪米的妈妈甚至很是欢迎,认为她性子太过冷淡,能有个活泼的闺蜜是一个天大的好事。
让得溪米哭笑不得得是,自己甚至有过被妈妈赶到沐沐家谁家的经历。
但是两人确实是极为要好。
沐沐喜欢待在她的书房,向着她叽叽喳喳地讲述自己校园的生活,也会讲述一些过去的经历。
溪米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有一个叫做夏千湮的女子和一个叫做夏七夕的男子。
那是沐沐最深刻的回忆与美好。
便也成了溪米最好奇的事。
及至后来遇到千湮的时候,第一眼,便觉得眼熟。
到得今天才知道,原来在自己的心中,已经无数次地描述过她的模样。从沐沐的描述里,从良辰的话语里。原来早已描摹过千百回,所以一见着,便觉得熟悉了。
溪米笑了笑,这个世界是真的神奇,千回百转之间不过一个圆。
千湮,是她今生遇到的意外。
而阿九,是两外一个意外。
到得今天方才得见,然而一见着,便让人无法忘怀。
再次之前溪米只从千湮沐沐和良辰的口中听见过她的片言只语。
沐沐口中的阿九,是骄横的,是喜欢欺负千湮的,是个不良的坏孩子。
千湮印象中的阿九,是不可一世地,是永远理所当然的,是可怕的。
而良辰口中的阿九,是骄傲到不可一世的也是怜悯到让人心疼的。
而如今,那个千奇百怪的阿九,只是这么安静地坐在他们的面前,目光有些空洞,脆弱地好是稍微大一点力量就会破碎。
美丽得,如同灯光下璀璨夺目的水晶灯。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下一刹那,听见千湮的疑问,阿九瞬间满血复活,空洞的眸子如同充满了能量,唇角不咬便是倔强,“刷”地一下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千湮:“你他妈到底烦不烦?!都说了不咬纠缠着我们,怎么还找到了这里!”
千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中划过一抹退却,然而又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忽地抬起头来,第一次目光炯炯地看着阿九,眼神坚定,再不退缩:“他也是我的哥哥。我没有抢走夏七夕,更没有要将他从你身边抢走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好好的。”
阿九的眸子一刹那间闪过错愕,继而有些嘲讽地看着千湮:“是赵良辰告诉你的吧?现在知道了他是为了不拖累你而离开你的,是不是觉得自己又可以以胜利者的姿势在我面前炫耀了?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一出现在他面前,说几句好话,他就会乖乖地跟你回去了?夏千湮,我告诉你,不可能!”
千湮不知道阿九为何会如此激动,今晚的阿九如同受了刺激一般,咬了咬唇,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我没有这个意思。阿九……我只是希望夏七夕能够健康。”
千湮将头偏向一边,以至于自己看起来不会显得太过脆弱。心中有着莫名的酸楚,强烈得快要涌上自己的额头。然而千湮必须把它逼回去,她需要和阿九好好谈一谈,至少让她知道夏七夕的病情,让她为夏七夕出一份力,哪怕……今后再不见她……
千湮努力地吞咽了一下唾沫,就准备开口,喉咙干涩得有些发胀,千湮张开口,还未吐声,沐沐伸出手将千湮颤动的双手紧握,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千湮先安静一会儿。
沐沐正准备上前,然而良辰的动作,比她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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