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变 二十四、圣贤庄 二

    第四日卯时三刻，闻道书院内，一众世家子弟如往常一样坐得无比端正，平视前方。笔砚阁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说荀向左顾右盼，看到周边坐的大都是男孩子，三十来个人里不过七八个姑娘不觉有些诡异，但也说不清这种诡异来自何处。

    只有另四个姑娘和她一样为学而来的，其中三个都是九州大陆地位极为尊贵的世家女儿，分别是吴家二女吴洋、卫氏的服装一向看不出血缘亲属，荀向只道那个极为爽利的姑娘名唤卫瑶，还有苏家旁支（现苏家家主的表弟的长女）苏珖。正想和苏珖搭话，伏烨却在这个时候进了闻道书院。

    伏烨既高且瘦，腰杆笔直，蓄着长长的山羊胡须，但绝不显老，反倒多了他这个年纪的庄严肃穆之感。他手持一只卷轴，一进来便直接开始讲学。这几日，荀向已经领略了伏烨催眠的本事，即使是精简的哲理在他磁性却平淡的嗓音下也成了最好的安眠曲，荀向正听得两眼发黑，眼神乱飞，看见一旁的花言卿听得专注且严肃，由衷佩服：“这么无聊的东西，这家伙居然从五岁听到现在，服气，一万个服气！”荀向不由得怀念起往年这时候在瀛洲岛的快乐时光，虽然家里有个坑妹妹的哥哥，但就这么个“贱人”却是荀向最喜欢的人，好像比爹爹娘亲还要多喜欢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忽然，江伯突然出现在门口向伏烨微一点头又匆匆退下。伏烨不动声色，他交代弟子认真研读诗文，自己先走了。

    伏烨刚走出去，书院内的弟子便议论开来，“先生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刚开始讲课就走了？”有人疑惑的问道。

    “是啊，先生向来讲课甚为认真，今日这般好像还是第一次。”一个卫札附和道。

    “哎，我刚刚走神了一下，我好像看到江伯出现在门口。”是宋逸。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花言卿猜测着。

    “大家别说了，说不定先生马上就回来了，被先生看见我们这样又要被罚了。”苏珖开口提醒，大家便禁了声，各自看书。

    倒是荀向来了兴致，问道：“苏姐姐，这里一般是怎么惩罚的？”

    花言卿只觉得头疼，预感不妙，低声唤她：“灵犀！”荀向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苏珖。

    苏珖：“就是会罚到后院去抄书。”

    荀向欣喜：“这么说，可以离开这里？”苏珖一愣，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点了点头。

    荀向心里开始打起小算盘。

    三省堂内，齐杼躬身一拜，不紧不慢的说道：“自九州遭受阴暗污秽之气以来，民不聊生。此间非但有“瘴气”，更有“邪气”作祟，活剐万人。当今天下，唯有荀氏钻研阴暗污秽之气的本源，我们如今抵御阴暗污秽之气的方法便是荀氏先祖探得，杼想与他们联手以求对抗之法救济天下百姓又何错之有？”

    伏烨听了齐杼这一番话气道：“何错之有？你口口声声说要救济天下苍生，你有没看

    到，荀氏一族荀氏罔顾天道人伦，不修正道，利用邪祟克制邪祟，百年前更是放出大量邪祟，使整个大陆再次陷入水生火热之中。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么做会给荀氏一族会不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到时整个圣贤庄都难逃其咎？圣贤庄向来以修身为根本，你这么做对得起历代先师吗？”

    齐杼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杼正是秉承历代先师的遗训才这么做的。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荀氏并非想要害人，只是当时未曾了解透彻，以好心办了坏事，但欲成大事者怎可畏首尾？”

    “你……”伏烨语塞，但他又何尝不知道荀氏一族的本意原是为这天下苍生着想，究其本源。只是这是一场赌博，谁也不知道荀氏的方法可不可控，若是不可控，反而会使现在的局面更加惨烈，天下百姓又如何担得起这一场豪赌带来的下场。他身为圣贤庄掌门，他只能以学问为先，以圣贤庄为先，这些不是他一个圣贤庄主能决定得了的，也不应当由圣贤庄的人做那出头鸟。

    伏烨良久没有说话，最后语气稍稍平静了一些说道:“你，到思过堂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齐杼默不作声，只一甩袖，径直走出了三省堂。

    齐杼快速向思过堂走去，一路上连撞几人，被撞的人一面道歉一面诧异地看着他，不过此刻齐杼可没心情理会他们。

    荀向他们刚到休息的时间，此时从闻道书院内出来，她问道：“言卿，那个是谁？”

    花言卿道：“二当家，齐杼先生。”

    哦？齐杼？徐州兰陵齐氏那个刚承认的私生子？听说是现在齐家家主齐洋和江湖上某个小门派家的女儿生的，原本齐洋根本没打算认回这个儿子，他的儿子遍布大江南北，根本不差这一个。后来齐杼成了问道圣人的得意门生，继任圣贤庄的二当家，齐洋这才认了这个儿子。

    “二当家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二当家是最温和儒雅的吗？”被撞的江源对着旁边的卫札说道。

    “不知道，你不觉得二当家的脸色也不太对吗？他好像是往思过堂的方向去了，刚

    才江伯还在找二当家的呢。”卫札答道，想了想又说，“算了，两位当家的想什么我

    们又怎么知道，别杵在这儿了，大当家最讨厌底下人私下议论了。”

    荀向本来觉得听过算过，不想不满一日她也进到了传说中的“思过堂”。

    思过堂位处圣贤庄内偏僻的西北角，比庄内其他房子要小上许多，光线也不好。屋内

    只有一张桌子，并墙上挂着一幅字，写着“吾日三省乎吾身”，其余没有任何摆设。一看

    便是弟子犯错受罚的地方。只是这话，可能更适合三省堂，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放在这里。

    思过堂内，昨日进来的齐杼负气地双臂抱在胸前，一语不发，仿佛荀向不存在一般。

    良久，荀向闷不过开口道：“二当家好。”

    “没想到不止我会被掌门罚，连二师公也会被罚啊？”荀向没心没肺地说道。

    齐杼闻言温和地笑了笑：“你是犯了什么事？”

    荀向挠了挠头：“此事说来也简单。”

    今日，伏先生讲学的时候提问如果独自一人路遇邪祟应当如何，点到荀向，她便道

    “若是瘴气，先以内力化之，如若不成，只能暂且驱之，使之远离老弱病残，再找同门合力化之。但若是遇到剐人血肉的邪气，以血为媒饲之，再以邪攻邪，使其相斗而散。”

    “然后大师公说我心思歪邪，我就被关进来了。”荀向耸耸肩。

    “不过，大师公没说会把我关到什么时候？”荀向伸了个懒腰，是随意的语气。

    齐杼笑叹：“唉……这次大师兄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听小朋友你的语气好像不在意什

    么时候能出去？”

    “我是不在意，这不有二师公一起嘛，不算闷。而且没有罚我抄书，只是思过而已。”荀向笑笑。

    齐杼道：“你倒是个有意思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荀向道：“小女向灵犀。”

    齐杼闻言一愣，随即抬手抵在下唇便笑道：“原来天绝圣人的关门弟子正是你。”

    荀向和齐杼一道被关在思过堂整整三日，这三日虽然没去闻道书院，但有齐杼为荀向讲课，而且齐杼善举例，常以江湖市井发生的事情作引讲述那些大道理，荀向听得格外认真，细细想来，才真正觉得先人智慧何其高远精妙，纵使时过境迁，世道变换，有些事理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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