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假之于巧合偶然之手,忽略所有细节,将巧合在一瞬间汇聚,一刹那暴发,然后撒手不管,任其向着无序发展。
一小队退伍镇北军途径雪拥关,因为一点小事和西凉军起了冲突,本是简单的拳脚混战,因为一位新入伍的年轻西凉军士卒不理智举动,演变成殊死搏斗,没有人记得事情的起因,只记得惨烈的结局。
手无寸铁的镇北军不敌全副武装的西凉军,系数被杀红眼的西凉军杀掉,鲜血飞溅,染红了脚下土地,也然后了即将西下的夕阳。
镇北军五十余人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姓名,西凉军一百余人也没有留下丝毫信息,但是事情已经被挑起的开端,谁都控制不住后续发展。
西凉军一百余人的首领望着满地镇北军尸体,恍然震惊,知晓闯了弥天大祸,下重手狠狠鞭打了那位新入伍的士兵,然后明令禁止,不准众人将今天事情真实原因说出去,而是编造了一个谎言——镇北军退伍士兵无故越过雪拥关出现在西凉,多次劝阻不止,镇北军目中无人,殴打新入伍士兵,西凉军不得已回击。
这个谎话有很多不足,而且在逻辑上存在严重错误,只要稍加分析就能辨别真伪。
可是消息传到雪拥城,守城将领竟然完全相信,震怒之余,下达了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凡是再有越过雪拥关的镇北军格杀勿论,随后大肆嘉奖那一百余西凉军。
这在无形之中助长了一种如同野草一般具有顽强生命力的不良念想,不少西凉军为了嘉奖,带着和镇北军私下比拼的念头,开始肆无忌惮的越过雪拥关出现在中原大地上,任意杀戮退伍的镇北军士兵,而且有些西凉军为了军功,屠戮了不少村庄。
一只军队若想保持极高的战斗力,以战养战是最好的方法,天下太平多年。休养生息、农耕丝织成了国力昌盛的根本原因,文人墨客丰富了大魏国文化,太平最能消耗军队战力。
但是西凉军战力却一点没有消退,反而有隐隐增强的趋势。因为西凉王徐骁给西凉军注入了英雄无畏的亮剑精神,西凉五虎从不同方面给西凉军贴上了不同的标签,无论哪一种标签,西凉军始终保持着好战的精神面貌。
可是在雪拥关事变中,西凉军保家卫国的精神变成了不断杀戮的屠刀。成了比土匪还要残暴的暴徒,不少村庄被屠村,只是因为可以多报一些杀敌人数。
而镇北军退伍军人发现西凉军的异常举动,各个愤愤不平,在迷茫和无助的归途中,西凉军的行为激发了他们愤恨,自发组织起来,形成了一支组织扁平,但是极有纪律的军队。
那是大魏国历史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军队,没有首领。没有军法,没有番号,没有明确的行动纲领,沉默寡言,只是有一个朦胧模糊的目标,相互之间只要拍拍肩膀、点点头就可以,开始只有十几人的队伍渐渐汇聚成一股黑色洪流,向着雪拥关不断进发。
不少已经归乡退伍的老兵听闻此事,毅然决然加入了这支奇怪的队伍,没有粮食。没有军饷,但是他们走得决绝,走得迅速。
此时的这支镇北军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和武器,于是他们变向沿途的百姓和州郡借。可是没有百姓和州郡府衙会向朝廷没有承认的军队提供粮草和武器。
开始还能坚持夜走不扰民的镇北军越走越心凉,他们豁然发现自己保护多年的中原竟然不向他们投放一点点的怜悯,反而拒之门外,冷眼旁观,紧紧关上大门,在门缝里用诧异、厌恶、惊惧的眼神望着他们。
他们的兄弟在雪拥关被西凉军无辜屠杀。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所以他们必须去雪拥关,用双手救下袍泽兄弟的命,可是中原的百姓竟然没有一户人家站出来送上一点温饱的粮食。
整个军队更加沉默,沉默渐渐变成了的压抑,一股被强烈遏制的情感在整个队伍里开始满满蔓延,只等着有朝一日如同火山一般暴发,再也遏制不住。
也不知道是谁在一个雨夜闯进一户农家小院,抢夺了粮食,那股压抑的愤怒和委屈终于暴发。一支情绪愤恨自发组织的军队突然忘了根本,摒弃了坚持多年的信仰,露出了带血的獠牙。
这支镇北军突然疯了!
他们开始掠夺百姓的粮食,而且越发严重,开始流血死人,而沿途州郡衙门的派出镇压衙役在这支训练有素的镇北军面前,不堪一击。
在掠夺和杀戮过程中,这群镇北军得到某种疯狂的解脱和满足,他们已经不再是以往的镇北军,他们成了土匪,成了暴徒。
此时的历史不再是一个顽童,而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成年人,冷眼旁观,嘴角噙笑,冷笑从嘴角开始,渐渐荡漾到整个脸庞,冷酷无情的望着就火焰从百姓的农舍燃烧起来,孩童嚎啕大哭,鲜血渐渐染红半边天。
西凉军和镇北军在一刹那同时坠入无底的深渊,他们成了最残酷的人,一点怜悯心都没有,一点同情心都欠奉。
这是西凉军和镇北军的悲哀,是谁都绕不开的污渍,无论是徐骁,还是夏侯襄阳,他们都必须为此而感到羞愧,必须站出来对百姓道歉。
而镇北军的坠落更加彻底,他们觉得镇北军裁军本身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抛弃和背叛,而在掠夺和杀戮中一颗无处安放的内心一下子有了寄托,信仰也突兀的走向了以往对立面,善良成了恶毒,保护成了破坏,在最彻底的坠落中,他们终于走到了雪拥关。
一下子,他们在途中暴戾的内心平静下来,直面对面的敌人,是的,西凉军成了敌人,多年的训练和厮杀,让他们无需过多的交流,阵型已经成型。
而从雪拥关内涌出来的西凉军一眼望向不下五千人的镇北军。没有人退却,或者思考,而是肃穆站定,向着对手亮出了长枪利剑。
然后。让大家来一次最彻底的坠落吧!
可是这种坠落却显得那么的苍白和可笑,没有对和错,没有正义和邪恶,也没有利益纷争,一开始的一个偶然变成了集体坍塌。而且坍塌的彻底完全,让人想起来着实后怕。
西凉军和镇北军终于战在一块,杀戮,杀戮,杀戮!
大魏国建国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就此拉开序幕,虽然缺乏是非功过,但是凭借着一股情绪,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
五千余人镇北军悉数战死,全副武装的西凉军战死三千余人。
雪拥关迎来了历史上第一次鲜血的洗礼,在林婉儿入西凉之前。雪拥关还很新,雄伟壮阔,天险之称,等林婉儿出西凉的时候,雪拥关已经满目疮痍,遍地苍凉了。
雪拥关事变是大魏国历史上最惨痛的一次道德崩坏,其对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是一次根本打击,多年之后依旧是中原百姓不愿提起来的伤痛,直到举世伐魏,大魏国皇帝赵廷和西凉王徐林宝玉摒弃前嫌。联手对抗外敌,赵廷说出那句振奋人心的“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宝玉说出那句“西凉军誓死不让外敌入中原”。方才弥补了中原百姓的心伤,重塑了民族精神。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雪拥关事变似乎成了西凉其后所有大事件的开端,和大泽乡起义、朱雀门事变相似,似乎以后大魏国的历史演变都能从雪拥关事变中找到一丝端倪和蛛丝马迹。
雪拥关事变之后,朝廷震惊。西凉震惊,镇北军北大营震惊。
陛下连夜召见宰相潘春伟和大学士陈贤,御书房内一夜灯不灭,分别向镇北军和西凉颁布了三道圣旨,摒弃以往圣旨的威严,开门见山表示了朝廷的震怒,严惩相关士卒。
随后朝廷让户部开仓放粮,不下十万担粮草系数运往岩土百姓,以往地方官员稍有克扣,朝廷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是此次明令禁止,若有克扣粮草者,诛九族。
每日八百里加急密信早中晚三次送往朝廷,奏章上可系黄绳,陛下亲自披红。
宰相潘春伟和陈贤大学士连夜启程,沿山西、陕西一线安抚百姓,两人走到一处破败村庄,看到流离失所,身上受伤的百姓,忍不住热泪盈眶,自责不已,两人更是亲自帮村庄百姓重建祠堂,屈膝下跪,感动不少人。
从上京城出发,直到雪拥关外三十里处,两人方才止步,不愿再前行,生怕见到雪拥关,痛苦不能自抑。
途中年龄颇长的大学士陈贤身染重病,不得不回京,离开之时,陈贤两鬓白发更白,掀开马车帘子,咳嗽两声,望着多年老友和政敌,悲戚的开口说道:“你我奋斗多年,难道到头来还是中原人杀中原人吗?今日更甚,是士兵杀百姓啊?”
潘春伟脸色黯然,安慰道:“总会好的。”直到马车远去,一辈子喜怒不与色的宰相大人一声悲号怒吼,抱头痛哭。
三道圣旨到了镇北军,夏侯大将军怒不可遏,须发皆张,气息鼓动如怒江大河,身边大地村村龟裂,挂起一阵大风,凭空炸出一声惊雷。
平复很长时间,夏侯襄阳缓缓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岁,冷酷到无情的说道:“取消雪拥关事变中所有镇北军所在军队的番号,不再发放抚恤金,若有继续闹事者,一律以军法处置,并在镇北军除名。”
少了抚恤金无妨,军法处置也无妨,但是取消军队番号,在镇北军除名,也是比死还要严厉的惩罚,不少老兵跪在大营外,请求大将军法外开恩。
一直游弋在外镇北龙雪骑,在林成平带领下,重归镇北军,听闻此事之后,不止是林成平,就连玩世不恭的赵凤脸色都变得煞白,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两人二话没说,一同加入下跪请命行列。
大将军静静坐在军营大帐内,手中捧着一本《春秋》,脸上表情如同千年寒冰,化不开一丝。
朝廷的三道圣旨到了西凉,却在要进西凉王府的时候被劫了下来,没有到达徐骁手中,所以雪拥关事变在发生之后多日,西凉没有像镇北军和赵廷那般快速应对。
而且在有些人的遮掩下,不少西凉百姓还不知道雪拥关已经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
知道闯了大祸的雪拥城守将心如死灰,一丝活下去的想法也没了,等远远看到西凉军队核心中的核心九千铁浮屠出现在雪拥城之前的时候,守将顿时觉得大限已来,王府派了六千铁浮屠来取自己的小命了。
西凉号称五十万军队,其中铁浮屠是战力之王,其精良的装备尤甚西凉其他骑兵,有天下第一骑的美誉,是西凉军老一辈最精锐的军队,一直延续至今。
屁滚尿流的从城池上跑下来,双膝跪在地上,守将战战兢兢,只知道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九千铁浮屠中一骑缓缓向前,掀开黝黑如夜的头盔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身前的守将,嘴角轻翘,缓缓开口说道:“终于打起来了,世子殿下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司马尺下马,一脚蹬在守将的脑袋上,那颗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瞬间炸裂,溅出了一地的红的白的脑浆。
那日,九千铁浮屠接管雪拥关,列阵排兵,堆积在雪拥关,严阵以待,而司马尺连夜赶回凉州,直入王府,见到了负背双手站在窗下的的世子殿下徐云枫。
(PS:写得有些沉重,这是《恶女》对历史的另一种解读,比之《穿越的科学解释》让兰英多了一丝战战兢兢,若是不喜欢也不要太责备兰英,也不要和兰英讨论历史了,兰英半路出家,不擅长的。)
(PS:兰英坚信到了今天也有潘春伟和陈贤这种为国为民的读书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