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机甲 第十二章如果我不是我

    年轻严肃的少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光滑的桌面，桌上的虚拟屏幕上不断重播着海蓝色机甲在艾格尔选拔考试的录像。

    骆衡抬起左手，虚空一划，视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曲线图，这是这一个星期以来少年能力增长图。从接近于零的地方不断的增加，也许其他人看这图会觉得很正常，细看来也会发现此人的反应能力，模仿能力惊人，其余的便没有了。行外人会觉得不屑一顾，不过是个初学者的水平而已。而行内人却看出了此人惊人的天赋，相信这图放在联邦会引发一场轰动。而骆衡却看出了疑惑和怀疑。

    少年热爱机甲却对联邦上有名之人不知不说，骆衡甚至怀疑少年是否认识联邦君王。而且少年说自己失忆，一般来说对机甲的动作是深刻在骨子里的，而少年却全然不知，更像一个初学者在一步步试着去熟悉机甲，骆衡想如果自己忘记一切也绝对不会忘记自己对机甲的熟悉程度。

    少年令人难以置信的学习程度如果是与生俱来的，那么为何在没有失忆以前打虚拟擂台赛只是冲到第三级，又如何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其天赋，艾格尔的选拔考试怎么也会看出一些端倪，可是那考试的录像里没有一点如今少年的痕迹。以前的少年在操控机甲之前会习惯性的活动手指，而现在的不会。以前的面目有些阴霾，而如今的骄傲，固执，好强，小孩子气。

    总而言之，失忆以前的少年和如今的少年判若两人，提默还是原来的提默吗？

    骆衡不是很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到次日两人一同吃饭的时候，提默明显感觉到骆衡心不在焉的。

    “你怎么了？一整天都不在状态”少年两眼放光的夹起那块红烧肉，吃的一脸满足，看来抱少校的大腿准没错。

    骆衡很惊讶提默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心不在焉，笑了笑，看着少年虽然喜爱吃却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教养。“你是你吗？提默......”似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突然的感叹，又似乎在像少年寻求一个答案。

    埋头于食物中的少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低声的轻叹，并没有停住吃饭的手，饭桌上一直沉默着。静，只听得到少年吃饭的声响。长时间的静，久到骆衡以为少年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话，苦涩的笑了，有些自嘲。“真是奇怪，你若不是......”

    “如果我不是我，你依然对我坚信不疑吗？”提默突然的打断了骆衡的话，低着头，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碗里剩余的几粒饭。

    听着少年那无所谓的话语，骆衡猛的一惊，微张着口，想要说什么，却半天也没有声音出现。低着头不去看少年，让饭桌上又恢复了平静。

    这顿饭格外沉重，骆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对！他完全可以堂而皇之的说信，可是作为联邦的少校不允许，当年虫族让大王子变成了不一样的大王子，那件悲哀的皇族丑闻至今是联邦心中的一道伤。作为单独的人来说即便提默怎么样骆衡都会信，可是身处高位就得承担其责任，在其位谋其职，这是进入军队时立下的誓言。怎么能够犯错，他是联邦人民心中的少校啊！

    提默耐心不是很好，唯独等骆衡一个答案硬生生的把一顿半个小时的饭吃上了一个半小时。听不见骆衡任何的答话，这让提默气恼失望不满，他怎么可以不信！难道以前说信我都是假话吗！可是越仔细想来越会生气，少年气愤的站起，身后的椅子和地面摩擦出难听的声音，一把将手上碗筷扔在桌上，瓷碗和桌面撞的清响，歪歪倒倒了片刻，最后终于平稳在桌上。少年努力反笑“哼！少校如此正直倒也是衣冠楚楚！反观我提默这般小人怎敢劳烦您亲自提点！”说罢，甩手离去。

    骆衡惊怔的站起来，想要拉住提默，双腿却没法移动半分，最终停在半空中的手无力落下。笑容苦涩，“呵......留下又能如何，说信他？”我信你这三个字背后的责任不是随便就能承担起的！怎么开得了口！

    从来不知道提默言语竟是如此尖酸刻薄，如此一针见血的剥开人内心的阴暗。金玉外表，败絮其中。曾经那般自信那般坦荡的说我信你，到头来不过一场空话，衣冠楚楚倒也贴合他自己。

    青年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发白的额头，无力的坐下，看着餐桌上一片狼藉。清澈的来电铃声惊醒了自责中的骆衡，是骆筠。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方才颓废的青年已经消失，如今有的是正直严肃，一丝不苟的骆衡少校，点了手环上的接听键，身体前方出现了虚拟屏幕，一身深黑色的执行官军装，海蓝色的眼眸，黑色的寸头，从额头蔓延到眉目再到整个右脸横贯了狰狞的刀疤，原本以如今的科技去除这骇人的刀疤是轻而易举的，听说为祭奠失踪十年的妻子而拒绝消除它。男人沉着一张脸，抿着唇。呵......骆家的两个年轻人都是这般严肃，真不知道他们如何交谈的。

    “大哥。”骆衡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吭。

    骆家这一辈人中有三名男儿，骆筠，骆祁，骆衡。每个人都是佼佼者，骆筠是联邦铁骑第四军团团长军衔少将，他有着赏罚分明的铁血手腕，他不是机甲战士，不是指挥官，却是出色的上位者，他擅长用人，在政治上有着极高的天赋。而骆祁是玩世不恭的天才，自创三大技能，轰动全联邦，可是如今也只是个中校，按骆筠的话来说就不过是个莽夫，可以成为大将却永远无法独当一方去指挥别人作战。骆衡是骆筠最看好的小弟，他冷静睿智严肃，不为任何事所撼动，出色的军事指挥家，出色的机甲战士，是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

    “我让你回艾格尔的任务你不是忘记了吧！”骆筠的声音不同于他的长相，粗狂的很。

    “没有，我记得自己是联邦的少校，军务比生命更重要！”骆衡面无表情的说着联邦军人要遵守的铁则。

    骆筠突然眯起了眼，他的小弟在撒谎！“难道你不是被儿女情长糊了心智！”

    骆衡并不做声，自从大嫂和三嫂生死不明以后，大哥变了，三哥变了。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是吗？说他生性薄凉也好，看透人世也罢，人死不能复生不是么！十年了，难道大哥和三哥还不死心吗？

    十年前，从艾格尔前往联邦主星的战舰出现虫族控制者，战舰失控，黑洞出现，然后整个战舰失联。大嫂伊丽莎白是三嫂林森的机甲制造师，两人一起消失在宇宙中，三哥醉生梦死，制器成狂，大哥想秘密打造出最出色的队伍，歼灭虫族。

    “怎么？如今还学会用无声抵抗了？”骆筠笑的有些嘲讽，蓦地横手一扫，办工作上的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杯瓷四溅，他刀疤狰狞，藏不住满身阴霾“伽罗说找到一个鬼才，你为何不让他实验！妇人之仁！你脑子里只有儿女情长这些废物了吗！骆衡，你真让我失望！”

    “难道大哥也会容忍三哥把大嫂当实验品吗！”骆衡从来没有如此严声斥责过自己的大哥，父亲说大哥内心有痛，阿衡你能忍则忍吧！母亲说大哥是可怜之人，阿衡你不要剥开他伤痕累累的心。可是就因如此自己就要放任大哥疯子一样的举动吗？

    “你住口！”骆筠凌厉，明锐的眼睛带上了疯狂。

    “大哥，你为大嫂报仇不惜利用任何人，我不怪你，我只求你别动他。”骆衡闭眸，始终不敢撕开大哥心里那已经流出脓水的伤口。

    终归是自己给予厚望的亲弟弟，又怎么能同其他人相比较呢！骆筠沉默了，眼里带上了歉意“你执意如此，我又能怎么办呢！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罢挂掉视频通话，一人独自点燃了香烟，伊丽莎白，难道我错了吗？

    还记得当年初见，少女面容羞涩，却又鼓起勇气，递给他一纸情书问到“阿筠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绝。”

    当年她抚上那狰狞刀疤，眼眸里是温情是怜惜，强忍着抽泣，婉婉道来“阿筠，这可是为了让我来生更容易辨认出你？”

    梦的开端有多美好，那么结尾就有多吓人。她在掉入黑洞之前依然那么冷静的与他通话，温柔的笑着“阿筠，我不要你忘记我，你耐心等我回来好不好？”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夹杂着战舰里男人女人的惊恐声，黑洞最后吞噬了巨大的战舰。

    伊丽莎白你何其残忍，我等了你十年了，你却音讯全无，生死不明。你那么无理取闹的让我不要忘记你，你就不害怕我会将你忘的一干二净，从此骆筠心里的伊丽莎白灰飞烟灭。

    十年前是劫难，十年后是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