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长安 第74章纤纤“擢素”

    看着小婵带着挑衅绝非善意的眼神，我有点无奈，想着以后的学舞之路注定是不会平坦的了。不过，“擢素”这个艺名倒确实不错，比那些花花草草诸如“牡丹桂花”之流要好很多了，会不会是出自“纤纤擢素手”这么一句呢？

    小婵离开后，过了没多久，九畹便带着我在七王府处的各色行李包裹来到了群芳楼。“姑娘，”九畹笑着朝我点了点头，“现在不在王府中了，我就这么叫你你可要习惯啊。”“明白啦。”我拍了拍她的肩，九畹绝对是真心待我的一个姑娘，所以看见她我很安心。“对了，那个荷包你放好了吗？”她一边整理那些七七八八的物什，一边扭头问我。“放好了，只是，”我犹豫了会儿，“关于这个荷包，除了你没人知道，所以还是不要轻易告诉其他人吧。七王爷他们也是，我怕他们会想太多。”

    “是。”九畹叠着衣服，想着幸亏只让寂风暗地查了，不然——“姑娘，想吃些什么吗？”九畹忙转移话题。“清淡点就好了，”我向她走去，“哦，对了，请二楼的妙妙姑娘过来一聚可好？你就说几天前的那位杜公子想见她。”杜公子？九畹纳着闷，但还是答应着下楼去了。我继续着九畹方才做的事情，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向妙妙解释。因为相比小婵，感觉我和妙妙更投缘，那么需要深交就必须适当坦诚相对。

    “姑娘。”也不知过了多久，九畹打开了门。我好奇地望去，想看看妙妙姑娘可有过来。可是，没有。难道她不记得，还是我这种轻浮的邀请手段不够尊重人？“她说希望你能亲自去她那里，她已经准备了佳肴美酒。”九畹回复道。那，好吧，我亲自去或许更能够让她相信我。“姑娘，我和你一同去。”九畹看我出门，忙道。“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而且我不愿给她一个倨傲的高高在上的印象，所以就麻烦你替我整理这些东西了。”我笑着拜托她。九畹是好意，所以也不能让她难堪。

    “杜公子，哦，杜姑娘。”我一进到二楼妙妙姑娘的房间，就见到一身浅翠色的绢纱连襟长裙的妙妙。端的是江南姑娘，吴侬软语的气质呼之欲出。“还请妙妙姑娘见谅，几日前扮男装来群芳楼，也是无奈之举。”我缓缓走到她坐着的桌旁，解释道，“若不是男子装束，出入这里难免不便，更捧不了姑娘的场。”我才说完，只听见帘帐内传出“窸窸簌簌”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有其他人在吗？我的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紧张。

    会是谁在里面，楚昶吗？不会吧，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妙妙的房间里？好吧，我承认即使好久不见也不希望他在这样的场景内出现。不错，我会吃醋。

    九畹来过这个房间，却并未发现有陌生人在帘帐处这个端倪，不是她粗心就是那人的道行更深。“杜衡？”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伴随着声音，缓缓从帘帐中走出的是——浅银灰色锦缎长衫的无忧公子？“这个身份，已然是让我产生了疑心了呢。”他温文尔雅地笑了。却是让我一瞬间放下的心同时又被提了起来。“我也没有想到，无忧公子便是叶城的听风楼楼主。”我镇静地回答。

    “原来，无忧楼主是妙妙姑娘的座上客。”看他二人光景，我调侃道。“叫我无忧便好，既然你也有心主动来妙妙这里，不是为了联络感情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端起桌上清茶，浅啜了口。“如果说什么‘不敢当’之类的话，你也会疏远我。好，无忧，你想了解我的什么？”难得一个坦诚率直的男子，我自然也没什么所谓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自然是无忧最先疑惑的问题，以她的人脉关系，认识人的层次，是不会毫无缘由来到这么一个至少名声上不太好的地方。“明面上我是来到这里向这里的头牌小婵学习舞蹈，但事实是服从七王府对我的调派，”我抬起头看向他，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十分可亲，让我有相信他的理由。或许就是他酷似楚昶的气质让我不由自主亲近，“要知道，现在的我还不能完全掌握自主权，所以与你不一样。但其实，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

    无忧看着表情有些惆怅但不失乐观自信的杜若，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不知为何，这样的女子对自己有着强烈的吸引力，许是因为少见吧。哪怕自己身边也有不乏优秀的女子，但这般多面性的确实不曾遇见。“那你有想过以后如何吗？”无忧继续问道。“我觉得人生一世，不过就是当执棋人或是棋子；而现在的我，不得不暂时因为道义去办一些执棋人觉得有必要的事情。因为对我而言他们有救命之恩，待到我能独立或是能力更强的时候，就能真正做我想做的事情了，成为掌握我自己命运的人了。”说完后，也被自己过于坦诚的心声吓得不轻。

    为什么我能当着无忧的面说出这些相对需要保密的事情呢？或许因为他于我而言，是一个相对安全的陌生人吧。他以后如何与我无关，他是叶城的人，所以相距也远。对陌生人说话，秘密也是最安全的。“楼，公子，杜姑娘，我刚从小厨房端来这特意吩咐人做的荷叶莲子羹。略尝一尝吧。”直到妙妙进来，我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果然聊天的时候时间感觉过得飞快。

    用过莲子羹和精美的菜肴后，看天色已晚我便提出离开了，也不能回去太迟让九畹担心。无忧也没再多挽留，于是便尊重了我的决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辗转不能眠，心里尽是那个无忧公子的音容笑貌。自己是傻了吗？我有点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你睡不着啊？”身侧的九畹感觉到我久久不曾入睡，翻来覆去不得安宁的状态，声音钝钝地问我。是吵醒她了吗？我心下有点愧意，没有回答。脑子里却有疑惑一直挥之不去，为什么感觉无忧和楚昶总是有关联呢，我的直觉是对是错？

    次日清晨刚起不久，我就听见“笃笃”的敲门声。开了门后，一个小丫环声音清脆地传达了小婵的话：“我家姑娘让你一刻钟后去她的房间学习舞蹈，舞衣会准备好的。”“好，我会的，告诉小婵姑娘吧。”因为来不及用早膳，就着豆汁吃了几块糕点便去往了小婵的房间。

    一进到小婵的房间，就感到缕缕绵延不绝的浓郁香气。虽说爱香是女子的天性，但这也浓得过分了吧。“你来了？可起得真晚。”娇媚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正红色水袖舞衣的小婵正舒展着她柔媚的身姿。不得不说，即使我一介女子，也对她袅娜美好的身段产生了欣赏之情。“桌上是你的舞衣，去更衣室换上。”她掀起珠帘，蹁跹走来。

    我拿起桌上棉纱面料却不失轻盈的桃紫色的舞衣，便去了更衣室。不过，这颜色还真有点尴尬，说桃红吧又颜色偏紫，不过还好穿着舒服透气。但心中透着挑衅之意的小婵看着杜若，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衣架子。虽然自己特地挑了一件最小最紧又款式稍旧的舞衣给她，她依旧穿出了卓然不群、风姿绰约的气质。“你，不介意这衣服的领口太低？”看毫无察觉也没有意外神态的杜若，小婵略微提醒了下。领口低？我还真没细看。听她这么一说，我忙朝胸口看去。

    哦呵呵，好吧。在古人看来它确实有点低，在脖子以下，抹胸离了好一段距离。不过，我是现代人啊，这样的“低胸”或许不算低了吧。“没事啊，我们练舞吧。”看她一闪而过的惊异加失望的神色，我心道你不会明白，我是现代人啊。按照七王爷所说，这姑娘不是大家闺秀吗？怎么比自己还要放得开？自己都是因为这尺度问题和裁缝闹了好久最终弃之不用，她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在乎？还真是，令自己大开眼界。

    “好，那我们进入正题。”小婵觉得继续这个话题没什么意思，便懒懒道，“我今日教你的这支舞，叫《绿腰》。”绿腰舞？传说中的软舞《绿腰》，又叫做《六幺》，是著名的舞蹈曲目亦是女子独舞。“听王爷说，你是有舞蹈功底的，所以就直接挑了这支舞。”她淡淡说着，便在毫无伴奏的情况下开始了舞蹈。

    她舞姿轻盈柔美，节奏由慢到快，双袖飞舞，如雪萦风；低回处犹如破浪出水的莲花，系在腰间的配饰也随着衣襟飘起叮咚作响。好美啊，这等舞姿配得上白居易的一句“轻拢慢捻抹复挑，现为霓裳后六幺”了。一舞作毕，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有这么一位具有真才实学的老师，当真是我的幸运啊。